朱国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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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年参加故乡文学创作读书会，文友之间交流了读书心得。读书读到新锐小说家徐则臣的小说《跑步穿过中关村》，有了许多体会。
“她住在知春里，敦煌过去要穿过大半个中关村。”
这是徐则臣《跑步穿过中关村》这篇小说里出现的一句话。其实，这句话在整个小说里出现的频率很少，小说里的“她”也只是小说中简单提及的一个被“锁”在高楼里的“金丝鸟”般生活的女孩。作者却因了这个生活片断作为这篇小说的题目命名。我认为，这是一个很具偶像的景况，聚焦了这篇小说的思想内核，即主人公敦煌疲于奔命的一个缘由，在于寻找支撑他生命的温暖之地。
主人公敦煌的生活片断在整个小说里大约呈现了一年多点，在这段日子里，他为了生活，从事贩卖碟片的小贩营生，这是生活在大都市里的一群最底层人干的营生。他在这个底层人的圈子里结识了夏小容、七宝两个年轻女人，也看到了穿过中关村而去为她送碟片的“金丝鸟”女人，这是个看似生活奢侈优雅，其实精神空虚，被包裹在烦躁焦虑颓废无暖意而冷漠生活里的那种女人。他从那些女人的生活里渐渐接触到了那种叫做“北漂”的寄人篱下的底层年轻人的絮絮叨叨的关于青春、爱情、家庭的精神世界，那是一片“假装得彻底而无一丝崇高的”精神的乐园，建筑在“奔命的生活”中的传奇。这个金钱主持的世界，是现代都市年轻人无法跨越的生存屏障，那些底层的年轻人的命运，只能像一阵沙尘暴，在城市的高楼大厦间穿行而过，从“奔跑开始”到“奔跑结束”。
读完小说，我心头只呈现两个字，那就是“辛酸”。现代都市年轻人的生活，大概只剩两种，一种是“装酷”的白领中产阶层，一种是“无奈”的仅存奋斗精神的城市漂流者。这两种年轻人都被禁锢在城市这个金钱怪兽的魔掌中无法腾挪，更难于完成“穿越”。生活是残酷的，留给那些从乡村到城市漂泊的普通年轻人的生存空间并不大，能完成“穿越”达到理想境界者少的可怜，许多人如敦煌那样，只能混迹在如《偷自行车的人》那种城市混混儿之中，尚不能温暖度日。面对这种窝囊而宭逼的生活，为什么许多乡村来的年轻人还含泪不舍地穷于“奔跑”呢？是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们呢，小说中的主人公敦煌没有解释，只说自己是为了挣钱帮助一个曾为掩护自己逃脱警察抓捕而进去的叫保定的大哥。然而，敦煌最终还是没有实现这个极其人性的愿望，结局是，只是完成了一次从替人办假证到贩卖假碟片的生活情景剧般的“穿越”后，自己也被警察抓进去了。在这段生活中，他奇遇了夏小容、七宝、骨感女人、高楼金丝鸟女人，接触了城市底层年轻女人形形式式的生活。她们虽然大都因干着那些违法的卖假证、卖假碟的营生而处境宭逼，但她们对生活始终有幻想。她们的宭逼生活大都是因为梦想有一个能赚钱养家的男人，和温暖幸福的家而来到大都市。她们的精神和肉体都忠实地捆绑在这个梦想上。她们的生活有时还显得很随和，自由。由于生活的阶层在同一层面，由于某种梦想的相同点的诱惑，她们甚至爱上了处于漂流中困难时期的敦煌，她们自愿奉献自己的青春与肉体，让困厄中的敦煌有一种柔软的温暖的感觉，让他“觉得身下是一张宽阔的水床”。因此，敦煌在“穿越”中还是获得了亲历的幸福，一种虚假的幸福。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还要干什么。小说是虚构的，现实却那样触目惊心，像一把软刀子，插在读者的心窝。
这篇小说结构精巧，语言流畅，具有文章大家的风范。我认为如下几点给我们的影响最深刻。
1、现实主义的写作方法触到了经济大发展时期现代城市的痛处
作家史诗意识的增强与生活积累、艺术功力的提升，能够再现某一阶段的社会历史面貌，能够表现比较强烈的时代精神，具有纵深的历史感和时代感，具有比较宏伟的结构和全景式地反映社会生活的特点，注意创造具有典型意义的艺术形象，显示出作家社会责任感和历史使命感的增强，也显示了作家多样化的追求。现实主义的写作方法，就是这种艺术追求的体现。徐则臣的《跑步穿过中关村》通过描写小人物的生活场景，一滴水映世界，透视了经济大发展时期现代城市里一群被弱化、被边缘的人的真实景况，唤起社会对这些小人物的同情与关爱。
读完小说，我们并未因为小说中的敦煌及几个女人的很俗气的生活而产生对他们的嫌弃或者鄙视，从他们身上使我们联想到城市崛起，乡村衰落，失地农民，打工族，这些刺眼的字眼会随着阅读不断地在我们眼前晃动，刺激着我们的神经。我们没有理由来嘲讽他们，嫌弃他们。这篇小说最大的收获，就是提醒人们，经济发展了，城市的辉煌崛起，隐掩在高楼阴影下的弱化人群的生存状态正在恶化，我们不能视而不见。
2、贴近社会底层的写作，真实可信，给人酣畅淋漓拍案叫好的感觉
徐则臣的《跑步穿过中关村》，贴近生活，写法细腻、真实可信。
好的小说，除了语言优美，结构严谨，写作手法新颖，思想深刻等因素外，还有就是小说艺术的真实性。只有小说艺术的真实性，才能达到高出一筹的水平。
小说艺术的真实性粗看起来好象是个伪命题，很难理解。小说总体来讲是纯属虚构的文本，小说可以写生活中没有发生过的事情，甚或希望将来发生而也许没有发生的故事。“花非花”但并不等于没有“花”，小说的艺术真实其实就是我们的“心中之花”。小说所构建的艺术世界，必须经得起生活经验的烛照检验。生活经验好象是一面镜子，照彻着小说故事里的每个角落。如果我们写出的小说脱离了生活经验，甚或是小说中的某个片断某个细节不符合生活的真实，让读者看出了虚假，那这个小说就会降低它的可信度。小说经不起生活逻辑的推敲，成为无本之木、无源之水，沙滩上的阁楼，一推就倒了。因此，艺术的真实性是小说的生命。徐则臣的《跑步穿过中关村》，将寄居在大城市的边缘人敦煌及他的伙伴们的生活细节，吃穿住，思想情感，甚至两性生活等都极细地叙述出来，生活的原生态，平凡，实在，都是生活中有的，且情节连贯，有滋有味，非常真实。读来酣畅淋漓。所以，这篇小说的可信度非常高，艺术水平也非常高。
3、小说结构严谨，从穿越到穿越，完成一次生命的涅槃
这篇小说从敦煌被警察追赶，流落街头，遭遇卖碟片女人夏小容并被其同情“收容”开始，到敦煌因卖碟片被警察追究抓捕入狱结束，一年多的卖碟生涯，闪电般的完成了一次生命的“穿越”。敦煌的“穿越”没有成功。但敦煌经历了夏小容的情爱、七宝的情乱、和骨感女人、金丝鸟女人的遭遇，生活虽然很清贫，很窝囊、很窘逼，但他也爱过、恨过，温暖过。他甚至因为夏小容而敢于和警察拉扯争抢碟片，变得很勇敢很重情义，视爱情为崇高。他的精神世界变得清爽、单纯、让生活中有了一点点暖意，有了盼头。他甚至因为占有了好友保定的前女友七宝而感到不安。小说就像有一根丝线，将敦煌与夏小容、七宝、骨感女人、金丝鸟女人一一串接起来，使他的生活变得多姿多彩。敦煌的“穿越”是主线，将与夏小容等女人的奇遇串联起来，结构严谨，故事好听，给人原汁原味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