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中山公园看牡丹,牡丹亭古色古香不着一字(亭柱及廊下无楹联),亭前的园圃里却已是花间语嫣,春花浪漫。
初春,迎春、梅花、樱花、桃花、茶花相继开放,还有一种小黄花更是绽放得铺天盖地,异香扑鼻。唯有这牡丹,肥硕的绿叶下慢慢萌动着花蕾,仿佛春雷频催的雨帘下、池塘边、湿滑的泥巴裹孕下蠢蠢欲动的蝌蚪,沾着春的呼吸,浴了春的抚摸,犹如闺中娇娃,姗姗来迟。我轻轻步入花丛,呼吸着她的娇骄喘吁吐纳芬芳的气息,聆听她那花间嫣语情愫喃呢,让她的轻喘毕毕剥剥地灌注进我的耳膜,似真似假、似语非语的清音在身后荡漾。
时间在瞬间凝固了,花蕾在身旁悄然开放。
春天,细雨濡湿了四川峨嵋,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往上爬。峨嵋山金顶,雨雾长年笼罩,难得阳光普照。雾霭里,我终于踏上了金顶,细雨围着身子,衣衫披着湿湿的雾,脚步已经轻得可听得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心里的宁静就像在等待一朵花儿的绽放。从坛头仰望,普贤菩萨十面金身耸立在云雾里,周围摆着的莲花神灯,一圈圈、一层层,仿佛菩提之花在雾的海洋里开放。一声响亮,云雾劈开了一条缝,太阳露出了一个笑脸,十面金身的菩萨霎间金光闪闪。静静的莲花台下游子香客仿佛醍醐灌顶,惊喜中爆发出欢呼喝彩,继而顶礼膜拜,一浪一浪,像那莲花般开放。我觉得自己是莲花池内的那条小鱼,闻到花的清香。
春天,陶渊明的家乡山青水秀,摇着一叶偏舟,悠悠地淌过漓江的清水溪,去看“桃花源”。一瓢一瓢的溪水流淌着桃源洞内泊来的花骨朵,粉红的,艳白的,灰紫的,一串串流浪的魂在溪水里招摇。入洞出洞,苗家姑娘窈窕的身姿在竹编的舞台上蹁跹,赤脚弹踏的舞步,是古老的琴瑟上的音符,流淌着青春的歌。溪水映红的是水车翻转的河畔桃花,一簇簇,一朵朵,编织在陶公耕读的诗句里。陶公喝了自己酿造的桃花酒,谱写了世外桃源的乐谱,雕文如椽。
春天,龙脊梯田一半是雨水,一半是花海,大鹏展翅,从山涧落下,吻那花香,撩倒一坡一坡彩色的梦幻。瑶家的吊脚楼里溢出竹筒饭的醇香,一串串桃枝伸展着,在花窗格子前徘徊;妖艳的花朵讲述着山里的故事,尾随着楼壁旁一条曲曲弯弯的石阶小路嵌入崎岖的梯田,和远处的梯田上的油菜花在芬芳中逍遥拥抱。我一个石阶一个石阶地探寻,梯田的歌谣已经被诚朴的瑶女编织进瑶绵之中,那古老的字符叫你读懂“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奥秘。
春天,湘西凤凰城绿水绕溪,桃花水轻轻地在溪中淌过,沈从文《边城》里的翠翠像个观音的样子,在溪边唱着那凄美的歌谣。
春天里,我做了一个个的梦,梦见壮苗瑶侗羌族的姑娘们穿着金银首饰编织的衣衫和花冠般的帽子,围着我跳舞,舞步飘逸浪漫。她们唱着好听的歌曲,花儿一般地在她们生活的山寨里自由开放。
春天里,牡丹花在酝酿着富贵,酝酿着生动,酝酿着花中之魁的“再生缘”,酝酿着春天里的浪漫。她向往着天上云彩般的绮丽,向往着行云流水般的烂漫。我细细思之,她莫不是春天里的一种情怀,逃不脱春的纠缠,“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那是春的语言,在此时此刻再一次地说话,喷发,璀璨。
遥远的山寨里的花现在还开得灿烂么,或者在酝酿着新的绽放。蓦然回首,她已经萌发了,柔柔的相思在花蕊里飘舞,《牡丹亭》演绎着杜丽娘和柳梦梅的故事,那是牡丹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