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过后,蒸笼似的高温天大概已经过去了,厚厚的云层笼罩着扇子拐,像一搭一搭的吸满了水的海绵。间或有些太阳光线从相交处漏出来,于是灰白色的云层里又透出了微黄的光彩。漂浮的云层挨挨挤挤的,越来越多厚,堆的像臃肿的枕头,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掉一个下来。
藕池河水缓缓地流淌着,渡船就停在芦苇丛边,没有发出一丝儿声响。河水顺着大堤拐了几个弯,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那片杨树林的影子里。
北间堤横亘在门口的弯月湖上,像一道长长的围墙,又像是以前家里那条老得不能走动的大牯牛蜷缩着的背影,它把有些遥远又近在咫尺的湖水江风挡在了身后。堤上的青草已经发黄,在有些凉意的微风中瑟瑟发抖。
天空显得高远纯净,大部分的稻田已经收割了,还有几处晚熟的地块那里长着金黄色的水稻。三两只白鹭从稻田钻出来,又扑闪着翅膀飞到不远的池塘里去了。
沟渠两旁的房子,已经多年没有什么大变化了,还是那几家几户,几处篱笆。变的不过是平房成了小楼,旧房子成了新房子。砍了老泡桐树的地方,又栽了新合欢树。还有的,就是前面一隅那座废弃久无人居住的老房子,那儿成了鸟儿们的天堂。
老黄狗在院子外刨了个洞,窝在那里,目光如豆。见人走到它跟前,只是回头望了望,轻轻地摇了摇尾巴,算是它的问候吧。新来的小黑狗,翘着尾巴在院子里满处装转。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睛,眼角还带着一丝宝蓝色,水汪汪的。
一阵微风,正从对面乡村公路上的稻田那边吹过来,“哗啦啦”的发出声响。
有人写过这样的话:
篱笆就像穿着儿子身上的毛衣
篱笆围起来
瓜果蔬菜才能长好
顺着风过去,是母亲经常伺候弄的菜地。长长的篱笆包围了菜地,养活了一块块菜地上的绿叶红椒。甘蔗地里的修长的叶子沙沙作响。丝瓜藤的卷须在架子上微微地颤动着,几只金龟子在藤上缓慢的爬着。
篱笆旁的荷塘里,秋风像一位不太娴熟的发型师。把那些荷叶弄得绿的鲜绿,黄的焦黄。几只枯萎的荷秆靠在一起,一只蜻蜓翘着翅膀歇在上面。
月光如水,月光又如纱。
月光照在北间堤上,也要也撒在藕池河里。曾经有位微醺的夜行人,在藕池河大堤上夜行。走着走着,脚穿过了黑色的夜幕向一条白色的路走过去,直到猛然触到了温凉的河水,方知那是月亮的恶作剧。
忽而想起还是这同一个月亮,它经常隐没在异乡的高楼大厦街头巷尾的万家灯火里,却毫无保留的出现在故乡高冷的夜空,照亮着前行者的路。
在来来往往的轮回之中,离上一次同样的时间已是相隔经年。
时光使很多东西生了锈,可是故乡的月亮还是那么白而亮。月亮的清冷充满了夜,拢一袖清光,送给过往的云烟,这样一来,她的温润便又融化了夜空长长的孤寂。
在广袤无垠的大地上,在秋虫一声接一声的呢喃中,在高远的长空里,在朦胧的月色下。故乡,像一位羞涩的少女,向久别重回的游子述说着自己跃动而质朴的情怀。
故乡的秋,流淌在游子深深的皱纹里,吹动了鬓角爬上来的银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