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南望北间堤

扇子拐方圆上百里得滨湖地区，多的是长河、大湖以及小水沟。河像长而宽的面条，一面湖水像大碗的面汤，水沟像细长的筷子，河里湖里沟里有鱼儿有虾米，这里的人们不缺吃喝的基本要素。但是，吃喝，仅此而已，想要有比这更好一点的生活，那得搬到远一点的地方去。

远山很远，东在洞庭湖最东边还要过去的幕阜山脉，西在常德过去的武陵山脉，北边是浩浩荡荡的长江，南方是几百里外的雪峰山脉。这地方少山，若是非要找个和山差不多的地方出来，和藕池河等高的北间堤可以算一座山。

北间堤，一座埋藏了光阴的土山。

从藕池口下来的长江水到了这里变成了一面镜子，它带着沿途的野草和芦花，一路缓缓地流向洞庭湖。北间堤横亘于藕池河的东西两条支流之间，像一堵厚实的城墙，既挡住了北边流过来的水声，也把南边飘来的炊烟给拦住了。

经年累月，北间堤，逐渐的被磨成了一把蔑刀，横刀向天，裁去了四分之一的天空、云彩、朝霞、阳光和雨露。堤面上时而泥泞不堪，时而又铺满了野草。北间堤下的弯月湖里，水光照出了白云的影子，透出了陶渊明的幻象。影子留在了北风吹来的方向，我就住在湖的后面。

望着眼前的北间堤，我有时报之以微笑，有时陷入良久的缄默。

江河在外面，南北一体，本也无湖。

久居洞庭湖滨的人们，对于水充满了敬意和某种莫名的恐慌。藕池河大堤如此，凭空而修的北间堤更是如此。平地而起的北间堤，从大地身上取材，用千万担箢箕的泥土升高了地平线。有失去，就有所得，弯月湖是北间堤的一部分，湖和堤相依相伴，如果真有神人，凭其移山之力，北间堤应该可以完美的修复曾经的沧桑。只是大堤南面的人们还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一道伤疤能换取梦里的安详……

父亲一辈住在北间堤北边的人还是会介意堤南堤北的存在，所以他们习惯于叫做“南间堤“。我们这些没有经历过洪水的人，已经逐渐模糊了这个概念。北间堤，护佑了更多的苍生，在大堤北面的人们，不还是有几十里外荆江大堤的铜箍一样扎实的袒护么？

为了弥补对于北岸乡亲的某种愧疚，弯月湖虽地属北间堤南的南洲，对于堤北岸边人们对于湖水的经营，却没有片言只语的微言留在南风里传播。

站在北间堤上，北边是长江向东而去，向南是一块发糕样的平原向洞庭湖边浸润开去。一场江湖的较量就在这一块洲土上，在人们的心里展开。

望着门前山一样的北间堤，我会经常在湖水边分神。不单为这南边看不见的四分之一的天空和大地，也为了北边来的水声。

梦里，他们是不含一丝苦难色彩的江湖故乡。

枕边，是一声又一声的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