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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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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柴刀

父亲在世的时候,一生不曾脱离过柴刀。父亲因家贫只读过两年私塾,便背起柴刀跟随祖父上山砍柴,一砍就是几十年,直到逝世前病魔缠身卧床不起才停止砍柴的活儿。

父亲视柴刀如宝,出工赶集,走亲访友都背着。也许图个方便吧,父亲总是背着柴刀出工,累了渴了饿了,就在地头随意找了几个生红薯,掏出柴刀唰唰唰地削去红薯皮,大口小口有滋有味吃起来。傍晚收工时,随便在山前路边嚓嚓嚓地砍些小柴顺手带回。

父亲赶集常免不了背把柴刀。从我懂事时起,父亲每次赶集,都背上一把锋利的柴刀,天麻麻亮就出发,行了几公里,爬上离集市不远的一座高山上,咯哒咯哒的砍柴,然后捆紧肩扛运送到集市,卖给乡里缺柴的干部,换了钱,买了油盐,顾不上吃碗一毛钱的热粉,便急匆匆地赶回家下地干活,剩下来的一分分,认认真真地积累藏好,等到学校开学,带着我们几兄妹上学交学杂费。

小时候,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背着柴刀去走亲。一次父亲去大姐家,途经南宁,他竟背着柴刀在邕江桥头露宿,现在回想起来,父亲还不是为了我们子女节约几块钱。柴刀作防身武器,坏人不敢近身,甚至讨厌这个土里土气的瑶老庚,这样父亲就不必投宿旅舍,免了住宿费。

我读初中那时,还是生产集体化,我的学杂费不多,只是几块钱,可是正是那么几块钱,搅得父亲昼夜不得安宁。一次暑假快结束了,我的学杂费却没有着落。每天傍晚集体放工后,父亲背着柴刀上山,顶着明月砍柴,直到深夜才回家,草草喝几碗稀饭,连夜送柴到乡里,卖给事先约好的干部,又匆匆赶在天亮前到家,准时参加社员们集体出工。这样艰苦的劳作,一直持续半个月,父亲才凑足钱,供我交学杂费。

父亲吃苦耐劳的习惯一直深深地影响着我。我读大学的时候,看到班里的男女同学个个打扮得萧萧洒洒漂漂亮亮,觉得自己的穿着实在赶不上形势,便写信回家要钱买衣服。父亲回信很迅速,信的内容很简短,短得只有一句话:你是农家的孩子,父亲砍柴送你读大学,花钱一定花在刀口上。从那以后,我特别省吃俭用,几年的大学生活,我总共花了一千二百来元人民币。这种艰苦朴素的作风,我今天还继续保持。

父亲晚年没有赋闲,劳作病倒在地里,确诊为肝癌时我们不敢相信,按照医生的嘱咐,我们只好对父亲说普通肝炎。父亲病情日益恶化,先是不能走路,再是不能起床,终日辗转病榻。眼看父亲被病魔折磨得只剩下骨架,不争气的我已无法隐瞒,我把参加工作的头三个月工资花去,买了一付二百元的好看点的棺材。为此,父亲骂了我一场,骂我荒年不考虑家人的生活(那年正值旱灾,粮食无收),花钱为死人讲排场。

父亲去世了,父亲最后的愿望是要他用过的旧柴刀作为他的陪葬物。只愿父亲来生来世不再受苦受难,我违背了父亲的意愿,买了叠厚厚的纸钱放到父亲的棺材里,和父亲一起下葬。父亲那把旧柴刀,我却藏到工具箱里。每当我打开工具箱的时候,看到父亲的柴刀,父亲砍柴的身影自然呈现在我眼前,我工作的勇气就更加实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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