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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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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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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不去的老屋

老屋,我已经多年没有回去了。

我的老屋,座落在赵宅村的老街,青瓦木砖结构,坐北朝南,是沿街的店面,共有三间,后面还有三间灶屋,祖母建于一九四八年。

祖母建的老屋,是我出生和成长的地方,是我的快乐家园。

我出生在老屋的东间。小时,大人们总说我是捡来的。说是一个圆月高挂,星星满天的深夜,老屋的门口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父亲惊奇地打开门,见是个包裹着的刚出生的婴儿,就把他抱了回来,那就是我。哥姐见了,说我长的很是难看,头又长脸又丑,像樁年糕、麻糍用的那个舂头,就连声说“不要不要,丢出去丢出去”。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信以为真。

据大人们说,我吃奶的时间比较长,三岁还没有完全断奶。家里的一条小凳,是我的最爱。母亲生产队里干活,中午和傍晚,我便会早早端着我的小凳,站在老屋的门口焦急等待。一见母亲就拉着要她坐下。母亲总是要先洗干净乳房,若是夏天,还要先把乳房泡凉,方会接过我的小凳。一等母亲坐下,我便会急不可耐地掀起母亲的衣襟。

常常,大姐和大哥,为了逗我,会来讨要我的小凳,那是万万不会给的。偶尔他们也会来假抢,急得我哇哇大哭。

我少时,非常顽劣,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父亲靠在老屋中间门后的那根犁地时赶牛用的竹条子。

每逢农历二和七,是我村的集市。我家开有旅店。每到集市的头一天下午,老屋便会宾客盈门。

集市那天的午饭,因为有收入,父亲高兴,总会比平时多喝两杯,我便会缠着父亲要钱。父亲总是嗔怪两句,便会笑眯眯地给我钱,最多给五分。那时一分钱可以买一块糖,三分钱可以买一块棒冰,五分钱可以买一堆水果。拿到了钱,我便会立马拉上弟弟跑向市场。

一次,父亲因为没有了分币,只给了两分,我就死缠烂打,硬要五分,父亲性起,拿出门后的竹条,朝我的小腿啪啪就是几鞭,打得我直跳脚。从此,我就再也不敢向父亲要钱了。

村的西头有一条蜿蜒的小河,流到碾米机房的后面,是一个直角的大拐弯,拐弯处,有一个深潭,叫大后潭,深处很深,浅处也浅。潭水清澈,游鱼历历可见;河沙干净清爽,细腻柔软;河堤上的古树群,树冠高大,遮阴蔽日,是夏天消暑游泳的好去处。

有一年的夏天,我大概十来岁,不听父亲三番五次的警告,午饭后,总是带着弟弟和几个小伙伴,到那里嬉水、摸鱼、玩沙子,直到黄昏才回家。为了不让父亲发现,我们兄弟俩还刨了个小光头,一上岸头就干。那时可是没人剃光头的,家里突然出现了两个小和尚,父亲见了,拿出门后的竹条,不由分说就是几鞭。那时农村的男孩子,夏天都是短裤光脚,几鞭下去,腿上就是一条条的血痕。

小河的河堤上,有许多高大的柳树,夏天,蝉声一片,此起彼伏。我和小伙伴们经常徒手上树捉知了。一次,爬得太高,风又大,我在树梢上犹如荡秋千,惊得一个路过的邻居在树下不敢做声,一直等我捉了知了下得树来,方才厉声喝道:“爬的那么高,你不要命啦?树枝都快断了,摔下来怎么办?我得告诉你的爷。”他果然告诉了我的父亲,等待我的,自然是老屋门后的那根竹条。

我少时,父母房间的灯光常常会亮到很晚。

每年小麦收割后,劳作了一天的母亲总会坐在灯下编扇子。母亲每年都要精挑细选一些麦秸杆,漂白,晾晒,然后编成一把把的麦秸秆扇子,供全家人夏天使用。母亲手巧,编的扇子有各种图案,诸如鸳鸯、腊梅等动物花草类的,栩栩如生,惟妙惟肖。还有诸如“自力更生”、“花好月圆”这样的文字类的,有大有小,有圆有方,还有三角和椭圆的,让人爱不释手。还有就是秋收后,一直到过年,母亲也总是坐在灯下给全家人赶制过年的千层底布鞋。我每年大年初一穿在脚上的新鞋,总会引来许多邻居大妈大婶的围观和夸奖,好不得意。

老屋还留有我特别美好的记忆。

父亲和一个同村的好友,都爱喝酒,常来常往。他们在我家老屋酒酣时,父亲总是会笑咪咪地说:“你的小女儿和我的二儿子同年,你得让她给我儿子做媳妇。”他的朋友也总是高兴地哈哈大笑,慷慨地大声说:“好好好!一定一定。”当年他的小女和我是小学的同班同学,长得挺好看的。听他们讲的次数多了,我和她在一起玩耍时,便有了异样的感觉,感到别样的亲近和快乐。虽然当我还在师范读书时,她就被两辆贴着大红喜字的吉普车接走了,但每当我梦回少年,和小伙伴们游戏时,总会出现她的倩影。

我二十二岁那年,陪同一位女同事买教学用品,回来时顺道到我家中小坐。父亲见了就忙着去烧点心,她便很自然地坐到正在摘豆荚的我母亲的身边帮忙。我看她俩,母亲是那样的慈祥,话语柔和,目光亲切;她是那样的小鸟依人,温顺可爱,脸上不时泛起两个小小的酒窝。她们既像是一对早就熟识的忘年交朋友,又像是一对母女,好是温馨。

一年前,我就认识了她。有个年长我十多岁的老师,三番五次要带我去见一个他眼中的天仙般的女生,我却对相亲是天然的感冒,总是婉言谢绝。后来,他便以让我陪他去家访为由,把不知就里的我带到了她的家,我便见到了一个漂亮而清纯的女孩。那年她十七八岁,我二十一岁。因为我觉得我们都还小,便没有了下文。不想一年后,她居然成了我的同事,我们的寝室也只是隔着一堵墙。我们朝夕相处了一年多后,她被调走了,再一个学期后,我也离开了。

有的人只因一面之缘,便会终生相伴;有的人纵使朝夕相处,也还是擦肩而去,消失在茫茫的人海。时也!运也!命也!

母亲去世七年了,我只回过一次老屋,并且也只是在老屋的门前站了站,并没有进去。那是母亲去世后的第二年,清明祭祖,我顺道回去看了看我的老屋。

老屋依然如故,只是都挂着门锁。我站在老屋门前的街道上,看着那熟悉的房子,还有那三把刺眼的门锁,心神黯然。原来不管是天晴还是下雨,也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我都可以随时回去的老屋,再也不会有人为我开门了。

斜对门的大妈看见了我,过来连连招呼,请我到她家喝茶小坐。我微笑着婉谢后,便怅然离去。从此,我就再也没有回过我的老屋,虽然我居住的县城离我的老屋只有短短的不到十五公里,但咫尺天涯。因为现在,我的老屋只是一幢房子而已,已经不是我的家了,我已然不是老屋的主人了,俨然已成了一个老屋的客人了,一个没人为我开门的客人了。

老屋,我是回不去了!我再也回不去我从前的老屋了!我只能梦回老屋了!

于2021年10月12日凌晨两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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