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的雨也没能留住你
山谷的风它陪着我哭泣
……”
这首歌一度红遍祖国的大江南北。
我还看到过一个视频,一个我曾经的领导,八十岁的老人,穿着红色的唐装,站在县城古廊桥的桥头深情高歌:
“心上人
我在熟溪桥头等你
他们说你嫁到了山里
……”
我与朋友聊天时,曾经有朋友问,为什么这首歌一唱就红?我想,这大概不光是因为这首歌的旋律凄美动听,歌词通俗而浪漫,“我”的故事、“我”的“爱情”动人,引起了人们强烈的共鸣,或许更因为是有太多的人大概都有过这种“我酿的酒喝不醉我自己,你唱的歌却让我一醉不起”,而“你”却又“嫁到了伊利”的经历,还或许因为是这首歌再一次唤醒了许多人埋藏在心底的“驼铃声”,虽然它早已渐行渐远,但依然清晰,依然刻骨铭心 。
纯粹的爱情只在悲剧中,只在文学作品里。试想:“那夜的雨”如果留住了“她”,又会怎样?至少不会再有这首感人肺腑的《可可托海的牧羊人》了吧?也许“我”的“爱情”早就消磨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草原牧羊之中了。
贾宝玉和林黛玉、梁山伯和祝英台,他们的爱情之所以能传送至今,感动了一代又一代人,不就因为那是悲剧么?不就因为那是文学作品么?美国好莱坞电影《泰坦尼克号》男主角杰克·道森和女主角露丝的爱情震撼人心, 也不就因为那是悲剧那是文学作品么?
宋朝大诗人陆游沈园偶遇前妻唐婉,难诉衷肠,擦肩而过,无语神伤。他酒后悲伤难忍,泪流满面,情不自禁就在沈园的柱子上挥毫泼墨,写下了一首充满不舍与悔恨的千古绝唱《钗头凤》。这首词已经传颂千年,不知有多少文人墨客,痴男情女,被他们的爱情感动不已。可陆游早干嘛去了呢?才子佳人结婚三年,浪漫而美好,“采菊缝枕囊,余香满室生。”吟诗作对,抚琴饮酒,同撑一伞,任细雨绵绵,互牵两手,脚踏青石小路,不管其尽头在哪。一纸休书,难道就是因为陆游母亲的逼迫?难道就没有陆游对唐婉的放弃?失去了才知道弥足珍贵。
“ 红酥手,黄滕酒。……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原本是喜剧,却弄成了悲剧,正因为是悲剧,所以流传感动了千年。
前些日,我看了篇当代著名作家梁晓声的中篇小说《盗靴 》,说的是一个农村少女芊子 ,暗恋上了一个下乡演出的小生戴文祺的故事。芊子时年十六岁,面容姣好。戴文琪是县剧团的主演,扮相俊美,唱腔演技俱佳,人见人爱。芊子认识舞台上的他,他并不认识芊子。芊子从此为了她的爱,付出了一生,命运坎坷而悲惨。我耐着性子终于看完,却丝毫没有被感动,觉得这样的小说是一部失败的作品,有负作者的盛名。青春期的暗恋虽然是人世间一种非常美好的情感,但也是一种最廉价的爱情,只是自己感动自己而已。像芊子一样坠入其中而不可拔,因此而毁了自己的一生,不是病态就是蠢。爱而不可得其实是人生的常态,“那夜的雨”和那渐行渐远的“驼铃声”只可怀念,不可沉迷。
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的网红教授戴建业,他的课被称为魔性诗词课,总是充满欢声笑语,我也挺喜欢的。他曾经在课堂上对他的学生们说:唐朝的诗人元稹,爱上了一个女孩子,就写了一首被传颂千古的诗:
“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
半缘修道半缘君。”
以此来表达他的爱慕和忠贞,但这个家伙写完这首诗不到半个月,就跑去跟别的人谈恋爱了。戴老师笑着对他的学生们调侃道:“女同胞们:我在这里提醒大家一句,男人的这些鬼话你们一句都不要听。”惹得同学们哄堂大笑。但我却以为虽然不能轻言放弃,半个月的时间确实也太快了些,但如果真的已经确信爱而无望,那及时刹车,果断放弃,移情别恋,也不失为是一种大智慧。有道是“天涯何处无芳草,爱情处处有知音。”
多年前我在印度尼西亚巴厘岛旅游,黄昏时我从临海的美丽亚酒店出来到后面的海滩,在酒店后花园的小道上,一对穿着泳衣年迈的西方白人夫妇弓着屁股驼着背,互相搀扶着迎面慢慢走来,大概是日光浴后回酒店。我赶紧侧身让道,并不由自主地回转身凝视着他们的背影。他们步履迟缓蹒跚,皮肤松弛且粗糙得如松树皮一般,一抹绚丽的晚霞斜斜地照在他们的身上,地上那一对长长的身影跟着他们缓缓地向前移动。我顿时感动起来,感动他们的相濡以沫,感动他们的一起慢慢变老,感动他们这么大年纪还不远万里来到这里旅行。但这就是爱情么?或许是,他们或许从青春爱到了暮年;或许也不是,他们或许也只是一起携手慢慢变老而已。
一次朋友聚会,有位母亲有些着急地当众问她二十多岁的女儿:“你到底想嫁给怎样的人啊?”女儿认真地回答道:“我要嫁给爱情!”母亲马上正色道:“不对,你应该嫁给适合和你过日子的人。”我感佩这位母亲的睿智。适合自己能和自己好好过日子的人才是最好的。
在现实生活中,爱情多在柴米油盐锅碗瓢盆中,多在婴儿的乳香和尿布湿的腥臊里,多在宽容体谅和好好说话中,多在相互尊重和互不伤害里,多在不断的自我完善和提高中。
“那夜的雨”不应该成为洪涝,那渐行渐远的“驼铃声”也只可怀念,不可沉迷。阳光总在风雨后!
2022.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