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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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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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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的眼泪

我到山里买了一次牛肉,却不由自主地使我想起了牛的眼泪,久久挥之不去。

去年腊月二十六,朋友小明约我到山里一个叫少妃的古村落去买牛肉,他说他给挑好了一头放养了两年的黄牛,非常难得。我们约好,等开始杀牛了再通知我,牛杀好了我再到。我只买牛肉,不看杀牛。

我到了少妃,已经是下午两点多,朋友小明早已在少妃公路边的临时屠宰场旁等候。但牛还栓在路边,是头母黄牛,个子不大,但挺漂亮的。

“屠夫临时有事去了,马上就会回来,先到我家喝茶,等杀好了我们再来。”小明说。

大概两个小时后,小明说应该杀好了,我们就回到了临时屠宰场。牛是不见了,但我们却没见到屠夫和牛肉。“牛挣断牛绳跑了,大概是跑回家了,屠夫去牵了。”一个村民告诉我们。小明说:“有这等事?牛的家吉祥寺村离这里有十多里地呢。”

在离栓牛处两三米远的地方,散乱着一张牛皮和一些牛的排骨,以及许多的血污,大概是上一头被杀的牛留下的。我想,也许是这头牛闻到看到了地上的血腥,于是就拼命一搏,跑了。好聪明的牛,可是牛的主人会庇护它么?

人们的节日,却是许多牲畜的末日。这使我想起了牛的眼泪。

从我记事起,我家就一直是生产队里的养牛户。那时生产队里的牛,是大家的宝贝,是队里最贵重的财产。那时我家一家七口人,牛就是我们家的第八口。

双抢季节是牛最辛苦的时候,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高温酷暑,蝇叮蚊咬,没日没夜地拉犁耕田。有天,我家的牛也许是实在太累了,拉犁走得慢了,一天下来,那个狠心的耕夫,就把我家牛的屁股抽得是血痕累累。祖母心疼极力,她一手抱着牛头,一手轻轻地抚摸着牛的鼻梁,和牛喃喃细语。这时我分明看见了牛的那两只大眼睛里流出了两行泪水。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牛的眼泪。

少时,我看过一次杀牛,以后就再也不去看了,因为我又一次看到了牛的眼泪。

那是一年的冬天,生产队的一头牛老了,病了,就被拉到了永康江的溪滩上宰杀。那时杀牛是件非常难得的新鲜事,要逐级审批,我和小伙伴们都争先恐后地往江边跑。到了江边的溪滩上,只见一头老牛被栓在临时打下的一根木桩上,一个屠夫正在做杀牛的准备,周围已经围了好多好多的人,人们叽叽喳喳,十分的亢奋。老牛也许还不明白它今天为什么会被栓在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人围着它看。

屠夫终于拿起了斧子,朝它走去。屠夫右手拿斧,左手在靠近牛鼻子的地方拽紧了牛绳。这是我突然看见了老牛那硕大的眼睛里流出了两行眼泪。“牛哭了。”“牛流泪了。”人群里有人惊奇地大声喊。

屠夫左手拽紧牛绳,右手举起斧子,用斧背朝牛的脑门猛然击去,牛的两条前腿应声跪下。屠夫再次举起斧子,又是狠命一击,老牛轰然倒下。屠夫丢开斧子,迅速拿起了屠刀,捅进了牛的脖子,老牛的鲜血喷涌而出……

现在的牛是养着杀了吃的,那时的牛可是养着拉犁耕田的。牛辛苦劳累了一辈子,吃的是草,老了病了,耕不动地了,就被杀了。

鸟之将亡,其鸣也哀;牛之将死,其泪也悲。从此,牛的眼泪就深深地流进了我的心坎,我就再也不去看杀牛了。

我和小明吃过晚饭,再次回到了临时屠宰场。他们告诉我,在这头牛的肚子里,发现了一头半斤来重的小牛仔,它已经怀孕了。它拼命一搏,挣断牛绳跑回十多里远的主人家,只是因为求生的本能,还是因为腹中的孩子?它在面对屠刀时,有没有流泪?我没有问,也不敢问。

屠夫在牛的胃里还发现了一块拳头大小的坚硬牛石,呈黄褐色,轻而光滑油亮,俗称牛黄,据说是极其的稀罕和珍贵,价值上万元。人们用残忍的方式从这头牛的身上获取了它全部的所有。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小明和我也都是杀死这头牛的屠夫。

                                                             2023,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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