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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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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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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老伯的炊烟

中午,大山深处上水碓坑村的谢老伯家升起了一缕袅袅的炊烟,这个在鼎盛时有八十多口人的小山村,现在只留下了他家的这一缕炊烟,显得格外的孤寂。

上水碓坑村隶属武义县西联乡, 在武义县西南部的深山老林里。谢老伯名叫谢绍文,祖籍安徽安庆铜陵县。老伯今年八十五岁,是个小个子,身高一米六左右,体重大概不过百斤。他短发白头,牙齿稀落,光脚,腰间捆着一个刀匣。他虽然身子板有些驼了,但精神矍铄,尚能挑着百来斤重的担子在山间行走,一天还要喝半斤五十多度的自烧白酒,和蔼热情而健谈。

上水碓坑村座落在一个峡谷的大坑内,村子的主体建于峡谷的北坡,依山次第拾阶而上,坐北朝南。谢老伯的家在村子的最高处,是一栋典型的五间头,是村子里最好的房子,也是我见过的武义山区保存最好的五间头。它泥墙黛瓦,木柱木梁木楼板,外墙白灰粉抹,虽有些已斑驳脱落,但墙体丝毫没有走样。大门进去是天井,天井四周是回廊,天井左右两侧是厢房,对面是厅堂,厅堂左右两侧是大房,大房和厢房之间有弄堂相隔,弄堂的东西两头各有一个侧门。西面侧门连着一间三十来平米的厨房,有两个灶台,一个做饭,一个烘炒茶叶。东面侧门外是两间两层的小楼。

房子后面不到一米就是山,植被茂密。西墙脚边靠着山脚有一口井,说是井,还不到一米深,其实就是个蓄水池,池水清冽,甘泉不断地从岩壁里渗出,流落池中。井的上方有一棵三百年的古梨树,也许是因为边上高大的乔木遮挡了它的阳光,也许是太老了,没有结果。

房子大门前是一块和房子等长的水泥地庭院,有七八米宽。庭院前也有一棵梨树,五十多年了,枝头挂满了果子,但还没有成熟。站在庭院前,整个山村尽收眼底,许多民居已经破败坍塌。村子底下是一条涧河,河边就是山。

那天,我们因为驴行,翻山越岭来到了这里,来到了谢老伯家的庭院。老伯热情地招呼了我们,还带我参观了他的每一个房间。老伯家除了他手上的一个老年手机,没有一件现代化电器,连电风扇也没看见,有的只是老旧的木制或竹制的农具和家具。老伯指着他的大红雕刻婚床对我说,前些年,有个山外的人出八千元要买他的婚床,他没舍得卖。老伯还自豪地给我展示了两张他珍藏的上世纪八十年代县委县政府颁发给他的“带头致富专业户”和“林业先进生产者”的奖状。老伯说,那些年他在山上植树造林,种了三万多棵的杉树,后来又种了上万株的中药材乔木厚朴,当初种下的是汗水和希望,现在都已参天,这些年却不值钱了,没人要了。老伯憨厚地笑笑说:“管它呢,就让它在山上长着绿着吧。”

谢老伯说,他的钱花不完。老伯指着房前屋后和山脚的蜂箱说,他养了五十箱的蜂,每年可以有上万元的收入。他还告诉我,他是东风萤石矿的退休职工,每月有近五千元的退休金。老伯吃的都是自己种的自己养的,即便是食用油,也是自己山上采的茶籽榨的茶油,日常生活基本不需花钱。

老伯说,共产党真是好。因为饥荒,为了吃饱饭,五九年他跑到武义东风萤石矿做了一名矿工,不料想才二十七岁就因为矽肺病退了,国家一直给他发退休工资,都快发了六十来年了。

老伯还说,这山里真是好,满眼都是绿色,山好水好空气好。和他一起因为矽肺病退的同事都已经没了,只有他还健康地活着。在这山里,他不吃药不打针,矽肺却好了。乡亲们早些年就都已经下山脱贫了,他却不愿走,村里只留下了他和他的妻子,还有他的弟弟。

“不走啦,死了也要埋在这里。”老伯说。

“你不是说有四个女儿么?不去她们家玩玩?不去住段时间?或者干脆住到她们家,享享清福?”我问。“不去不去,不习惯,不麻烦她们,不去惹人嫌。我离开这大山,心里就发慌,住这里踏实。”老伯乐呵呵地说。

“就你们三个老人住在这山里,如果生病了怎么办?”“嘿嘿嘿……我们没病,身体好着呢。如果真是病了,这山上什么药都有。”老伯乐呵着。

老伯还拿来了纸和笔,让我留下姓名和手机号码,说过段时间要到城里去看我。

谢老伯除了出去当过几年矿工,一辈子都在这个大山里,他已经和这大山融为了一体。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的炊烟每天迎接日出,每天送别晚霞。山间小道是他的人生旅途,田塍树脚是他的生活驿站;飞禽走兽是他的朋友,鸟语虫鸣是他的乐章;坑涧飞瀑是他的交响,云海密林是他的诗篇。他无意去眺望山那边的海,也无心去畅想海的声音,林海和松涛就已让他踌躇满志、心足意满。

我站在谢老伯的庭院前,眺望着层层叠叠的峰峦,心里默默地想:假如有一天,老伯的炊烟消失了,这个小山村还会在么?他们的子孙还会回来看看么?谢老伯家的炊烟也许是孤独的、寂寞的,但却是许多人想拥有却无法得到的,那就是这宁静、简单、纯朴、快乐而幸福的生活。

2023.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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