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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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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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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灵

我为祖母守过灵,我为父亲守过灵,我为母亲守过灵。

我给祖母守灵,默默地在灵前为祖母续上香火;我给父亲守灵,悲泪长流,在心里轻声地呼唤:“爸!爸爸……”我给母亲守灵,现在只要想起,仍心有余悸。

我给母亲守灵是在县殡仪馆。我们送母亲到县殡仪馆已经是凌晨两点。母亲的最后一天我一直陪伴着她。那天下午,我最后一次扶起母亲从病床上坐起,最后一次让母亲靠在我的怀里,最后一次扶着母亲躺下,最后一次给母亲盖上被子。“我要死了。”这是母亲最后的遗言。我看着母亲陷入昏迷,我看着母亲停止呼吸。我实在不忍心让母亲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这儿,就独自留下为母亲守灵。

不大一会儿,我就发现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我不该就独自一人留下。

县殡仪馆呈一个直角型,一面朝南,一面朝东。朝南的吊唁厅大,但已经满了,工作人员把我母亲暂时安排在朝东靠北的一个小间,答应上午九点以后就可以搬到朝南的大厅。

这个吊唁厅只有十几个平米,走廊的供桌上点着蜡烛和香,走廊的天花板上有几盏幽暗的吸灯,如鬼火一般。东面走廊和南面走廊那弧形的转角处,是殡仪馆的工作大厅,这个时候自然是黑灯瞎火的。走廊外是黑森森的绿化带。尽管是在这漆黑的冬晚,外面伸手不见五指,但我知道绿化带的前面和左边是连片的公墓。吊唁厅里灯光明亮,但透过玻璃门往外看,除了走廊上那幽暗的灯光和供桌上的微弱烛光,外面就是一团的漆黑阴森。我想把玻璃门锁上,但它却没有锁。

夜,异常的寂静,静得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母亲安详地躺在玻璃棺里,墙上母亲的遗像微笑着慈祥地看着我,寂静和孤寂透过冬夜寒冷厚重的黑幕不断地向我一阵阵袭来,十分的瘆人。我强作镇定,拉过椅子靠着玻璃门坐下,打开了手机。

“嗒、嗒嗒嗒……”忽然,门外的走廊上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鬼!”我唰地一下汗毛直立,不由自主地“妈!”地叫出声来,我呼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手机也“啪嗒”一声滑落在地。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不是一个,是来了一群。“嗡”地一声,我的脑袋炸裂了。我下意识地急忙用背堵着玻璃门,两脚用力死死地撑着地面,胸膛好像要炸开了一般,“怦怦怦“地急剧蹦跳。

母亲依然安详地躺着,墙上母亲的遗像也依然微笑着,慈祥地看着我。

我看着母亲,好大一会儿才镇定了下来。有母亲在呵,我怕什么?若有妖魔鬼怪要来侵犯她的儿子,第一个冲上去拼命的肯定是母亲啊!我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地张开了自己的右掌,只见一条深深的掌纹横着不间断地从整个手掌中间穿过。我是斜掌呵!母亲在我小时就经常抚摸着我的小手,说我是不怕鬼的,妖魔鬼怪最怕的就是斜掌的人,它们如果遇到我,只恐逃之不及。

我缓缓地推开了玻璃门。在昏暗的灯光下,我发现那声音只是因为北风吹落了供桌上的利事纸,在向着走廊的南端小跑而发出的声响。我捡了块石头压好利事纸,续好香火,才回到吊唁厅。

“妈,妈妈!”我默默地伫立在母亲的遗体旁,在心里轻声呼唤。在不知不觉中,我忽然悲从心起,泪水夺眶而出……我缓缓地坐回到门边的椅子上,重新打开了手机,让心中的哀伤尽情地在指尖流淌。无意间,母亲唤醒了我那沉睡的文学艺术细胞,从此,我便开始向着那个遥远而梦幻般的文学艺术殿堂艰难跋涉。

好像是六点四十五分,玻璃门外露出了一线曙光。我打开门,走到了供桌前。大约过了不到五分钟,天地一片光明。

我长舒了一口气,回转身,默默地望着母亲。我双手合十,深鞠一躬,在心里默念:“母亲!生我养我的娘呵!我亲爱的妈妈:您永远是孩儿的保护神!”

2023.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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