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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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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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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魂在黎明前

我们在南太行的峻岭绝壁上已经连续攀爬穿行了六天,行程已逾百余公里。这次远足“驴行”南太行,我一直担心自己的体力和安全。今天是最后的一个行程,主要是走景区,我终于松了口气。不料想,我们却惊魂在太行山上的黎明前。

我“驴行”户外已经八年,经历的事情多了,是越走越胆小。

我早年在攀登建德千源山时,要攀越一段百余米的狭窄陡峭的绝壁山脊,最后的三十来米不仅陡峭,且宽不到一米,两边几乎就是垂直的峭壁,下面是不见到底的深渊,山脊和山脊两侧都寸草不生。在爬到最后的十多米时,我大汗淋漓,喘着粗气匍匐在绝壁脊上,进不敢,退不能。从此,避险就成了我户外的第一选择。

五六年前,我第一次参加群里的户外攀岩。在索降时,一个比我年轻许多的驴友,在最后的二十来米失手,从崖壁上滚落到我的脚边,最后被崖下的两棵松树拦住,他头上的安全帽也被砸出了一个大凹陷。从此,我就和户外攀岩绝缘。

三四年前,我们一个五人小分队走大溪口下山鲍村方向的一个大环线。出发时是阴天,上午十点左右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后渐渐地转为了中雨,一直不停。返程在离大溪口村还有两三公里的地方,要过一个小溪涧,来时是窄窄的,几乎断流,现在却发现涧面已经变宽,且水流湍急,几块不大的垫脚石也已经被水淹没,左手边不到一米的地方就是二十来米的深涧,飞流直下,震耳欲聋,若是失足,后果不堪设想。从此,每次“驴行”,我就都会查阅当地的天气预报,坚持雨天不“驴行”。

若知山有虎,不向虎山行。我“驴行”只是为了健身、赏景和怡情。

今天我也是暗暗告诫自己,不能松懈,人在放松的时候是最容易出问题的。但人算不如天算,我们还是惊魂在了太行山上的黎明前。

为了赶行程,我们今天四点半就起床,五点出发,天黑咕隆咚的。我们的车子行走在昨天下午在锡崖沟登顶俯瞰过的挂壁公路上,左边是高耸垂直的绝壁,右边也是黑洞洞的悬崖深涧,道路狭窄,没有护栏,只能供一辆车行走。我们分乘三辆车,我乘坐的是一辆半新半旧的面包车,我有些担心面包车的车况和司机的车技。庆幸的是司机的车技老道娴熟,一路无惊无险。

车子终于停在了一个山岙的两三间房子前,我们得背上重装,下车改步行。“大家戴好头灯往右走。”领队说。“你快点啊,磨蹭什么?”前面的妻朝我大声喊。“拿头灯。”我边解开背包摸索边回答。“拿什么头灯,借一下人家的光不就得了,快来。“妻怕我一个人落在后面。“你急什么啊,借人家的光能看得入眼吗?”这次出来后就没有对妻大声说过话的我,却不知怎的朝她大喊了一声。其实大家都知道,领队一直都安排有一位年轻力壮的队员断后。

我曾看到过一篇文章,其中有一段说,小时,他九十多岁的太母,只要看到家里有人急急忙忙风风火火,不管你是大人还是小孩,就都会蹬着手中的拐杖大声喝斥:“你那么急干什么?要去赶死啊?死都会轮到的,你急什么?”话虽然难听,但不无道理。有些事,你只要提前十分钟准备,就会让你变得从容;也有些事,你只要缓它三五分钟,就会让它变得圆满。

这时大约是五点四五十分,天好像更黑了,这是黎明前的黑暗。西边山头上的月亮圆圆的,脸蛋黄灿灿的,快要下山了,已经没有了多少光亮。我急急地往前赶,想给妻照亮。忽然,在离我们的停车点一百来米的南面,接连传来了一阵阵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先是一个男的,接着是一个女的也在大声喊。这狼嚎一般的凄厉的叫喊声如同刀片一般,划破了这寂静黑暗的夜空,袭向我们,但没有人能听清、听懂他们到底在喊什么。

“是喊我们吗?”“喊我们干嘛?别管它,我们走我们的。”但叫喊声却越来越急,越来越近。在我们走了近一百来米后,我终于听清了他的河南普通话:“不能走——回来——往后退——站住别动——”不让走?为什么呀?我们依然向前,不但没停,反而加快了脚步。

这是一条窄窄的机耕路,在离我十来步远的前面,我的头灯照到了放在路中央的一辆建筑工地上用的二轮推土小车,在离小车两步远的路中间,好像横躺着一个人,用塑料布和编织袋盖着。是尸体?我一惊。再仔细一看,是两台小机器,但没有声响,我站住了。那个叫喊的人终于奔跑着赶了上来,是一位六七十岁的大爷。他喘着粗气地继续撕心裂肺地嚎叫着:“不能走,不要动,退回来。”

这时领队也从后面赶了上来,和这个大爷站在那编织袋旁理论:“为什么不能走?又不是你的路,我们走。”大爷急得随手拔起路边的一把草,狠狠地抽向我们领队的屁股,大声喊:“不能走!不能走!”“大爷:你抽支烟,给你一百块钱,让我们走吧。”“英镑他爹”递上了一百块钱和一包烟。“不能走就是不能走,你们如果走了,我也就得进去再也出不来啊!”他歇斯底里地哀嚎着。

突然,前面一位女“驴友”的登山杖不知触碰到了什么,火光一闪。“有电,站着别动。”“仙”大喊。“有电有电,不能走,别动。”大爷终于回过了神来,大声喊。这种地方怎么会有电?

“有电,你关了让他们走不就得了?不然,我马上举报你。” 这时,司机也已经赶到,他掀开编织袋和塑料布用河南土话对大爷厉声喝道。大爷终于恍然大悟,顺从地用小木棍关了机器。 这是一台大“电猫”。

十分钟后,等大爷放完电线上的电,确定安全了,我们才继续向前。我借着灯光,终于看清了前面的危险,那简直就是死神的召唤,那是天罗地网。

机耕路大约只有两三米宽,在路的右手边,在离地面约一米的高度,拉着一根极不起眼的细细的钢丝线。三五十米后,钢丝线就斜着穿过机耕路,来到左手边,再三五十米后,又斜穿到路的右手边,如此往复。在这黎明前的黑暗里,那细细的钢丝线几乎就不可能被发现。虽然现在大家都已经知道前面有电线,但那斜在路中间的钢丝,我也还是和许多同伴一样,在撞上以后才发现。电线总长大概有八百上千米。在行走了五六百米后,我们看到了一头偌大的成年黄麂僵硬地横倒在路的中央。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后背一阵发凉。

刚才,我们已经有好几个同伴越过了那两台“电猫”往前走了十多米,如果这位大爷没有及时发现我们,如果这位大爷迟来三五分钟,我们中有的人就一定成了黄麂,成了大爷的猎物。并且,帮助和紧急救援,几乎就是我们“驴友”的本能反应,若是有人倒下,在这黎明前的黑暗里,救助的人也会接二连三地跟着倒下,后面的人也有可能因慌乱无措而触碰电线,我不敢往下想。

走在最前面最年长的“沙洲草”说:“看来做好事还是有好报的。我因为后面的两个女队友没有带头灯,停下来回头给她们照明,才耽搁了几分钟,不然如果我一直快步向前的话,第一个触碰到电线的就是我。”他接着戏谑道:“躲过了这一劫,我应该能增寿好几年。”

谁也想不到,在现在的年代,就在这小山村的旁边,居然有人胆敢用“电猫”猎杀野生动物。可这是在海拔一千多米的太行山深处,是在山西和河南两省的交界地带,真是山高皇帝远。

深山里的黎明总是要稍稍来得晚一些,尽管前面的道路依然坎坷艰难,但东方好像已经开始发白,曙光应该已经不远,黎明也应该很快就会到来,我们继续快步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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