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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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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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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访清修寺

初秋,夕阳涨红了脸,挂在了蓊郁的山尖,暮色逐渐开始苍茫。

我到达清修寺时,已过了六点。

清修寺位于武义柳城畲族镇城北十五华里的金湖源村清湖自然村,东北毗邻台山寺,相距约七华里,东邻皮子源村,约距五华里,隐匿在花溪、云峰山和民居之间。在通禅桥西桥头花溪畔的鳌鱼背(一块一人多高,十来米宽,三十来米长,形如鳌鱼背的岩石)旁,转身向西,清修寺的大门就赫然近目。

清修寺坐西朝东,背靠云峰山,前临花溪水。山门前一长方形的双眼池,水幽无痕,一只老龟背身披苔衣,四脚平伸,静浮水面,默诵佛经。一对黑黢黢的石狮默默地端坐于双眼池前,镇守着山门,咧嘴无声。南侧围墙上分别书画着九幅清修禅寺全景和八景诗图,北侧围墙上则书“南无阿弥陀佛”。庭院里植有柏树杨树铁树,一株株都在伫立静默。

大门和双眼池之间的左侧,立有一古石碑,字迹已漶漫,除了最上面一行“清脩寺碑记”仍依稀可辨外,其它的都已模糊不清,无法辨认。大门门框左右有一幅徐勤贵书写的木质阳文楹联:“寺名清修西方即在眼前/佛号释迦南摩闻声耳畔”。门楣上方清光绪年间的“清修禅寺”四字石刻阴文,篮框红底黑字,夺人目珠。

跨过门槛,走过小鹅卵石铺就的长方形天井,就是大雄宝殿。宝殿宇阔三间,满眼金碧,高大魁梧的如来佛祖慈眉善目,端坐其上,前一矮小弥勒佛袒胸凸腹,箕踞而坐,开着笑口。文殊菩萨、普贤菩萨.......

“你好,来来,到这边来坐坐,喝点茶。”我正在观赏,从右边经房走出来一位健硕的长者。

老人今年八十八岁,名叫徐勤贵,笔名云峰石老,善书,笔墨遒劲,力透纸背,是清修寺大门楹联的书者。在大雄宝殿北侧的两大间经堂里,贴着好几幅他今年才刚刚书写的诸如“精气神”、“岁月留痕”等书法作品。徐老在这里还收藏有一千多册图书,经堂也就成了阅览室、书画室和会客厅。

徐老说,他原来是在外面办厂的,五十三岁那年,他接手管理清修寺,便和佛像为伍,香烛为伴,皈依在灯火微茫的经堂,屈指算来已有三十五载。

清修寺是原宣平建得最早的寺庙,距今已有1650多年,始建于东晋太和年间(366—371),与武义明招山的惠安寺(明招寺的前身)同属一个时代,两寺齐名,有“武义惠安,宣平清源”之说,历代多有修葺、重建。

现存的大雄宝殿重建于康熙55年,现在的观音堂重建于2006年。清修寺最鼎盛时有庙宇经堂房舍五十多间,良田两百余亩,山场广阔,寺产丰硕,僧徒十余名,管辖原宣平十余个寺庙,香火旺盛。

抗日战争时期,前后有浙江省民政厅、金华行政督察专员公署迁驻这里办公多年,金华师范学校也曾搬迁至此办学。

解放后,寺内佛像等被清除,寺田山场被分给贫苦农民,寺僧被遣散还俗,殿宇另作它用。1971年公社创办云华初中,拆除了民国时期省民政厅遗留的平房十二座,同时还拆除了大雄宝殿后院残破的观音堂、前殿外山门及寺院厢房,仅留"大雄宝殿"残部。到20世纪90年代云华中小学被撤并时,千年古刹已几乎近成废墟。

1989年,徐老接手管理清修禅寺后,一方面依靠上级政府有关部门的支持帮助和拨款,另一方面晨钟暮鼓,四处募捐,还拿出一部分自己的存款,修葺重建清修寺。1994年,他组织成立抢救清修寺文物古迹筹备会,并担任主任,抢救清修寺。经过筑墙、换柱、换梁、补椽、油漆,使千年古刹"大雄宝殿"恢复了原貌。

1996年,徐老主持修建寺前花溪仿古通禅桥,2000年后,他又开始筹备重建观音堂。2006年,一天井、三大间殿堂外加两间厢房的观音堂在原址上建成并开光。

现在观音堂内的观音菩萨,选用古樟精雕而成。堂内的一座一人左右高的七仙女根雕,用徐老从山上采挖来的红豆杉树根雕刻,造型依根顺势,七仙女于云端翩翩起舞,神态各异,韵味别具。在观音堂前的天井里,有一铜铸蜡烛灯架,黄灿灿的,其下部铸有一圈整齐排列的阳文。徐老介绍,这个灯架造价三万元,由一百人每人捐款三百元铸造而成,他们的姓名都浇铸在上面。

徐老还主持新建三宝堂、功德亭、膳厅、香客宿舍、庭院,新添了千佛灯、观音塔、千家帐、香炉宝鼎、铜钟、铜经炉等等,并主持开发与清修寺隔花溪相望的灵岩山旅游景点。1998年,清修寺被评定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和市级风景名胜区,2010年徐老被评为全国第三次文物普查先进个人,2015年省人民政府批文清修寺为浙江省民间信仰活动场所。

“清修寺非常宏丽,真不简单。”我不禁啧啧赞叹。

经堂东门口,是一个庭院——悟心园,徐老养着一些花草,还摆放着一些奇石。一只乖巧的小猫咪定定地望着我。

徐老三十多年如一日,管理着清修寺,接待八方来客,侍花弄草,挥毫泼墨。八十八岁了,还耳聪目明,腰直脑清,腿灵脚便,令人敬钦仰佩。

夜幕早已降临,我告别了徐老,独自走上了寺前的四角飞檐仿古廊桥——通禅桥。桥上晚风习习,凉爽沁脾。花溪自南逶迤向北,碧水长流,澄净清澈,桥下的青龙潭水深岑寂。经过桥北斜面卵石咽堰形成的溪瀑,借着不远处路灯的微弱光亮,泛着粼光,但不闻声响。来时桥北面荷田连片,沉沉低垂的莲蓬密密挤挤,迟开的荷花在争高斗艳,而此时都已隐入了夜幕之中。

桥的南侧,溪旁鳌鱼背上的一棵五百多年的古樟,主干横亘于青龙潭上,犹如巨龙卧波,枝繁叶碧,我在桥上几乎伸手可及,白天似乎可以踏树过河,现在,只剩一树的幽黑。

桥东头左右两侧溪岸的崖壁上,三块抗战时期分别由时任浙江省教育厅长许绍棣所题的"水月通禅"、金华行政督察专员李楚狂题写的"水木清华"、以及时任省政府秘书詹世骤所题的"花溪"崖石描红阴刻,借着手机电筒还依稀可见。

夜色愈加浓郁,除了有几声蝉鸣和夜鸟的叫声在夜空中划过 ,清湖村和清修寺,都已陷入了沉寂。

我在桥上的廊凳上静静地独坐,我想起了我的祖母,一个一辈子吃素念经,乐善好施,心中只有观音、儿孙和他人的老奶奶,她用一生的虔诚和坚持,得来了她坚定不疑的信念:她说她死后,她一定能上天,观音菩萨一定会收她做弟子。祖母生有来路,死有归处,徐老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我站起了身,忽然想起了一句诗,记不得是谁写的了:“从前/这里有一座寺//现在/这里还有这座寺”。

四周是黑黢黢的,清修寺的佛光和红旗越野车的灯柱,照耀着我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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