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天，我哭了

正月十六，大洪山风景名胜区长岗镇开学。去店铺开门时，天还没怎么大亮。孤零零的街道，仍在沉睡中。行至镇小旁边十字路口，一堆又一堆背着大包小包、拖着行李箱的人等候在雾蒙蒙的路边。分辨不清貌相。候车人群大多为男性，他们或抽烟，或张望，或看手机，或蹬脚增热，或神情木讷，或目光呆滞。这个十字路口是各种长途、短途车辆停靠点。我们的山区乡村家庭，经历了短暂的春节团圆之后，又是越来越多的留守儿童、留守老人、留守妇女、留守男人。

乡村小学报名现场千奇百怪，忍酸不禁，令人百感交集，感慨万千。今年学生报名仍然像去年一样，采取分时段分年级报名。四、五年级是上午最早报名，老长老长的口罩队伍既有家长，又有学生。计划生育政策开放之后，我们山区乡村二孩居多。给大毛报名，身后屁颠屁颠地跟着二毛。放眼望去，众多学生、家长中，身着朴素灰暗的衣服，厚厚的冬装以黑色和灰色为主打色，眼神单纯，神情专注。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寄读生家长，六七十岁的老汉，双手不闲，双肩不闲。一手提暖水瓶，一手拿脸盆，两肩膀各搭一床军绿色被褥，被褥缝线歪歪扭扭，针脚五寸有余。另一处走廊下，奶奶带着两个孙子，以床单为包袱对角相折裹了两床被褥，包袱打结处绑一张简易四角小板凳。奶奶也真够细心，可以进历史博物馆的小板凳带来学校作何用途呢？方便洗脚？

小学低年级是下午报名。排队的家长队伍终于有了年轻时尚的面孔。妆容精致，白色羽绒服，腰带羊绒，高跟鞋，披肩卷发，艺色短发，名牌包包。看来，时尚与年龄有着重要关系。下午的人群中多了婴儿车，给大毛报名，二毛放在婴儿车里推着。我正在拍照时，队伍里突然跑出来两个小女孩，可怜兮兮地望着我：“阿姨，我想妈妈，可以用你的手机给我妈妈打个视频吗？”小女孩突如其来的话，我一下子哭了，心痛心酸了好一会才止住盈满眼眶的泪，正了正喉咙，后面的问话才没有哽咽。“你妈妈过年没有回家吗？”我蹲下来捧着小女孩的脸问。小女孩的奶奶原来是我家老屋同一个村子的，告诉我：“两孙女的爸爸妈妈去年腊月二十八晚上从深圳赶回家，今年初三又返回深圳的工厂。”小女孩一点也不胆怯，赶快告诉我：“妈妈又给我生了个弟弟，刚满一岁，我们有姊妹三个。”

“啪、啪”，大个子孕妇两巴掌甩在十岁男孩的脸上，男孩没有躲闪，也没有哭，噘着嘴巴望着凶巴巴的妈妈。孕妇虽然穿着厚厚的棉服，依旧显出鼓鼓的腰身，腹中宝宝应该有足七个月了。孕妇厉声道：“就知道买新的，这么大的娃子，上学前不知道收拾自己的学习用品和生活用品吗？饭碗是去年买的，家里有两个，水笔、自动铅笔，作业本，家里都有现成的。”孕妇一边咬牙切齿地吼，一边拿眼睛狠狠地瞪儿子，五官变形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寄读男孩的必需品还是买了，孕妇妈妈似乎没解恨，又一巴掌打在男孩的后脑勺，不忘再叮嘱一遍：“周五回家坐班车的钱别用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