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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桂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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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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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角角落落

一 、转角花坛

大桥通往沿河路转角的小弧形花坛,有十三株紫薇花,不像一个妈妈生的十三姐妹,几株开紫色花,几株开粉白色花,几株开玫红色花。十三姐妹花期倒是一样的,六月盛开,八月结籽。“一娘养九子,九子九个样”,也许她们是一母同胞。花坛临河边沿,从石头缝里挤出一棵桑椹树,紫薇花十三姐妹硬是欺负得桑椹树无抬头之地,桑椹树枝丫只好斜斜歪歪地伸向河面,叶子绿得跟假的一样,绿得像塑料做的一样。

春天,像蚕一样大小的紫黑色桑椹果挂在好看的叶片间,诱得人们冒着失脚落河的危险摘甜得有滋有味的桑椹果。桑树许是柳生的,城管部门砍过主干一次,却在一年间又长得枝繁叶茂。生命力实在顽强。花坛最具统治地位的还是垂柳,个头高,一阵风吹来,柳枝蔢挲,它像花坛里一切绿植的父亲,轻轻抚摸它伟岸身躯怀抱下的紫薇花、桑椹树。修剪得平平整整的万年青最可怜了,长了多少年也只有这么高,为了让花坛更美,万年青牺牲了很多。这儿是一块宝地,见缝插针似的立刻了三块招牌,一个垃圾分类宣传牌,一个景区旅游线路牌,一个楚北大酒店广告牌。

不足十平米的小花坛,拥拥挤挤了这么多风景,真有意思。风景不仅是可访的,还必须是可居的。小镇是生态旅游小镇,一切风景要让人产生精神和文化上的认同感,使人能够在这里住下来,有种家园的感觉。

这儿也像一个复杂的大家庭,有的高高在上,有的谦逊俯首,有的花枝招展,有的默默守护。正是有了谦让和包容,才有如此和谐美好的一面展示给路人。

二、 洗刷台阶

拐角花坛前是一个方便居民在河里洗洗刷刷的八层台阶。镇区这样的台阶很多,但是这个处于镇中心地段的八层台阶最受宠、最热闹。通常,老嫲嫲的棒槌声是这儿的第一首音乐,接着是洗菜的水浪声、刮鱼鳞的噗噗声、洗鞋的沙沙声,洗拖把、洗锅碗瓢盆等等,凡是需要水洗的,周边居民都喜欢来。步行而来,骑摩托车而来,骑电动车而来,开小车而来,从早到晚,络绎不绝,台阶上总是水汪汪的。直到有一天,橡胶坝泄水了,水位一下子落到河底,这儿便消停了,安静下来。待橡胶坝再蓄水,河水清澈明净。万事万物都有安静、寂寞的时候,比如人,经得住闹腾,也经得住寂寞。寂寞的时刻,是调整自己最佳的时机,是学习的最好时机,是反省自己最好的时机。人的一生,且行且珍惜,且行且反省,才能不断地进步,才能与时俱进,不被社会淘汰。

三 、南泉路拐角

大桥通往南泉路拐角有块三角形空地,距离路面大约十五厘米的高度。这是一块有温度有烟火气息的地方。

1987年长岗镇成立之前,这儿叫长岗店,南泉路一带居民所在地老街,是长岗店最繁华的商业买卖区。一些住户几代人属于长岗镇最早期“街上的人”,他们的孩子被称为“街上的娃子”,有别于“农村的娃子”。这当然是过去。几代人生活在老街,他们或多或少地有了姻缘亲戚关系、深情厚谊邻里关系。在老街,他们可以端着饭碗毫无顾忌地串门,一家的留守小孩多家邻居帮忙管闲事,一家的留守老人隔壁左右帮忙照顾,一家的菜地吆呼着多家吃。老街的男女老少尤其喜欢聚集在这块三角形地带闲咵。有一搭没一搭地咵,也不知道他们咵的什么,永远有咵不完的话题。2020年春新冠疫情封闭期间,这儿被视为人群密集之地,多次被村干部执守劝诫。夏天的傍晚,这儿又成为老街居民纳凉最佳之地,坐的坐,站的站,靠的靠,穿得衣冠楚楚的,穿得邋遢朴素的,下穿短裤衩上身赤膊的,一个一个随意得很,老头老太太的蒲扇摇得优雅而个性十足。即使在冬天,他们一样地随时聚在这儿,哪怕相顾无言,沉默也不会带来任何尴尬。几次我都想凑拢去参与他们的聊天,但觉得自己还没有资格融入他们的圈子,只有止步。

这块三角形地是南泉路居民天然的晒场。早晨太阳升起时开始照耀,一直晒到下午五点多,太阳晒,河风吹,即使冬天晒被子,也可以一天晒干。冬季,这儿真是一块五味杂陈的地方,晒腊肉、香肠、鸡、鱼、臭豆腐、白菜、萝卜丝、雪里红、臭酱豆等等。秋季,这儿这是一块五颜六色的地方,地上铺着金黄色的玉米、红色的辣椒、灰色的花生、白色的玉米梗、绿色的苋菜种子、青白色的苦瓜条缸豆条、紫色的茄子干等等,清清楚楚地展示着老街人们的丰收、富有与能干。不要觉得铺在地上晒农产品不干净,顶多有点灰尘什么的,吃的时候用水冲冲洗洗泡泡就干净了,不担心有毒的化学物质。

清晨,需要晒东西的南泉路居民,拿扫竹清扫一块地方,画圈为地。晒东西的中途,偶尔突然下雨,人们抢收东西的场面甚是热闹。全家老少、左邻右舍齐上阵,手忙脚乱,牵袋子、撮粮食、扫、扛包,打仗一般。

四 、菜园子河垱

站在大桥上望得见菜园子那儿的一个河垱。垱底埋着自来水供水设施,常年深水荡漾,水声哗哗。水翻过几米高的河垱,像瀑布。河垱宽敞响亮,垱面有梅花墩,水流从梅花墩间高高甩下去。水流冲击处又是一道平整的水泥坎,水泥坎下面是凹下去的一眼水潭,陷在沙石间。就在这水潭附近,有一眼大大的牡丹泉,不知疲倦地鼓着牡丹花般的泉水泡泡。水底不生苔藓,水流干干净净,晶莹活泼。你可以想象一下,热烈奔放的瀑布遇到温柔安静的泉水,那是一番怎样的美丽景象。河垱下,结结实实、银子一样锃亮的水,喧嚣着,令人心中豁然洞开,不禁十分欢喜。河垱下,牡丹泉冒出来的水泡泡像极了鱼儿吐水,上空则有一大幅薄纱巾般的水雾轻轻抖动着,虚无缥缈,在恰到好处的高度弥漫、荡漾,仙境一般。

五、珍珠泉

今天的珍珠泉分成了一大一小两个泉水区域。一个像湖泊,一个像水井。泉眼四周被大大小小的青石块层层垒砌,加深高度。泉水边沿铺一层平整的薄青石板,方便周边居民用水。踩上去稳当,洗衣洗菜,无论是蹲,是站,还是坐,都相对安全。8.12特大洪水之后,全域河水混浊,唯独珍珠泉水清澈透明,显得弥足珍贵。水源来自“井”底,冒出一串串泡泡,渗出一道细细的水流。渗出来的水流真神奇,冬天暖和,夏天冰凉。“井”边沿砌了一个豁口,漫起来的泉水顺着豁口流往“湖”样的大泉,再顺着大泉流向河里。水流舒缓,平静安详的模样,不理会外界因素的干扰。珍珠泉的存在算是悠久的历史。严寒酷暑,水灾干旱,清风明月,白雪皑皑,丝毫不影响它向上窜泡泡,浓密而透明的泡泡。“井”泉直径大概两米,深一米五,一眼看去特别清澈。正因为太清了,水中各种各样的悬浮物,菜叶子,饭粒,枯草,落花,沉落水底的石头、死虫子、衣服钮扣……都看得一清二楚。当然,泉水中的这些东西都不是有毒的污染物,虽然感官上有点碍眼,但水,还是放心饮用水。

珍珠泉周边的植物也极美。两汪泉水笼罩在树荫下,开红花的广月兰,开白花的桂树,舒展绿叶的银杏树,四季碧绿的针叶松柏。田域边、蒲公英花儿满地都是,柔弱而娇美地摇晃,浪漫极了。各种野花野草有着肥润的叶片,胖乎乎的,娇滴滴的,娃娃般甚是可爱。几棵临着泉水的银杏树也迥然不同。春天发芽最早,秋天落叶最黄。我喜欢在深秋漫步其间。落叶枯草层层铺积,像大床垫一样厚实又富有弹性,走在上面,脚下忽闪忽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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