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曾国辉的头像

曾国辉

网站用户

散文
202404/05
分享

汨罗江的浪花

汨罗江,你的名字很美,因为你拥有香草美人的品质和诗的风骨;汨罗江,你的名字很响亮,因为你拥有爱国主义的伟岸和浪漫主义的雄伟气魄。读你的浪花,如读二千三百年的行吟楚韵。在你跳动的节奏中能倾听到你独醒的酒杯与护国宝剑碰撞出来的铿锵旋律;能感悟到你美政的高亢和清廉的至尊。一条江,一艘船,一个渔父,一位诗人,这是一幅唯美而神圣的画卷;这种让万世瞩目的意象,注定你成为一曲中华民族精神家园的赞歌。

端午撒尽粽子的贞烈,绽出的浪花是香的。“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站在一江西流的沧浪尖端,行吟的诗句奠定诗歌星座的高度。一个缅怀诗祖的日子在汨罗江诞生、传承,生生不息。端午节千家万户燃起煮粽的火苗,殷红了古罗国都。从那时起,汨罗江的水是沸腾的,江面上的风是香的,挟持着家家户户门边艾草,庭中椒兰,把屈大夫的“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留芳成无际的“香草美人地”。是美人地上香喷喷的风付予粽子和浪花芬芳沁人的品质,继而生成诗意恢弘的大雅,开启了“朝搴阰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的家国精神的序幕。

在一个端午的早晨,香草湖上几只白鹭起了个早,在楚堤的柳梢头敛羽而立,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偶尔向江面啁啾几声,似乎在呼唤一个人的名字,更像在回应一个伟大的灵魂。有朝阳从南阳里的山林中跳出来,将光芒大朵大朵地撒在湖面上,把半边湖水弄得缤纷。此刻,湖面摇来一叶乌篷,木桨撸起的浪花一个劲地向后跳跃,殷切地将小舟推向前方。突然,乌篷里妙曼出笛声,笛声中一位年过古稀的老人,手中捧一盘热气腾腾的青粽,站在船头三番鞠躬尽瘁,接着用浓郁的“古罗腔”吟诵:“驾八龙之婉婉兮,载云旗之委蛇。抑志而弭节兮,神高驰之邈邈。”只见老人手一扬将粽子抛向空中,粽香四溢,水雾托着粽子在空中飞翔,阳光追踪着,瞬间,粽子毫不犹豫地扑入水面,溅起一串圣洁而婀娜的浪花。浪花含香,前赴后继,继而排山倒海,涌向天空,淹云遮日。那一刻,我仿佛看见一个伟大的身影,头戴高冠,手持长剑,“驾八龙之婉婉兮,载云旗之委蛇。”那威严,那凛凛正气,冲破远古的腐朽,在粽香的招示下,诗人仗剑而立,发出欢欣美政盛世的大笑。

祭屈肃穆的楚风赞礼,溅起的浪花是典雅的。汨罗江上的浪花如诗意的喷播,很浪漫,浪漫得与日月同辉,与天地同寿。屈子祠是现存最古老、最完美的祭屈圣地,那秦砖汉瓦、古桂名书无不让人叹为观止。每逢大典,祠堂香烟飘渺,黄钟呜鸣,祭祀的人们佩戴着黄灿灿的祭巾,上书“天地同寿,日月齐光”,一排排依次肃立,肃穆得像护法罗汉,典礼卫兵。祭屈仪式由一位德高的道长司仪,前面有一段礼仪唱词,古老的颂词是颜延之所作:“惟有宋五年月日,湘州刺史吴郡张邵,恭承帝命,建旟旧楚……”而现在汨罗人祭屈的颂词是:“岁维庚子兮,初冬之阳;诗祖忠魂兮,万古流芳......香草美人兮,克绍炎黄;大夫有灵兮,来格来尝!”说来也怪,每次祭屈后,相继举行的文化活动总是那么风和日丽,那么顺利圆满,似乎屈子神灵佑护。就拿2020年12月12日“首届中国•汨罗江国际诗歌艺术周”来说,连续几天的阴雨连绵,寒风凛冽,让组委会领导们十分揪心,谁知道那天上午祭屈后,当天夜晚月明星稀,气温宜人,江面风平浪静,送给一个完美温馨的“汨罗江之夜”。然而,第二天却又狂风大作,雪花飘飘,让中外嘉宾惊叹不已。

祭屈是千百年来汨罗人最虔诚、最庄重的盛典。这浪花浩瀚而典雅,在汨罗江栉风沐雨,盛泽后人。这是人们对诗的敬畏和崇拜,是对“众人皆醉而我独醒”的推崇、传递、效法,也是对“陟升皇之赫戏兮,忽临睨夫旧乡,仆夫悲余马怀兮,蜷局顾而不行”忧愤的告慰。这是时代对“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卓然不屈精神的景仰。从祭屈的楚风奠礼中,你可以目睹每一个情节中绽放出来的一朵朵古朴典雅的浪花。

赛龙舟喷涌诗的力量,击出的浪花是野性的。玉笥山下的江面很大度,蕴藏着文脉,涌动着潮流。百舟竞发,万桨击水,把一江西水酿成卓越的乡野波涛,这便是汨罗江上的古典式的龙舟竞渡的杰作。祭龙头(打倡)是赛龙舟的“开场白”。远古的汨罗江巫风盛行,打猖人与鬼神似乎触手可及,牵手共舞。在他们看来神幻与现实没有边界,巫风楚舞与生活也交融一体。在那个巫的世界里,穿上华丽服饰的巫师,口中念念有词,乘牛角之声,上登九天,下入幽冥,愉神悦鬼,来去自如。巫风下的汨罗江烟波浩渺,兰莆芬芳,潜伏在打倡的辞咒中,吟唱起来生机勃勃,古朴深邃。祭龙头最为精彩的是龙头下水,有巫师、楚女和观祭的乡民、骚客簇拥着龙头涌向江边,在龙头入水那一刻,浪花冲天,光芒千丈,吆喝如潮,万民顶礼,铳炮掀天,一向雄浑的江流也被吓退三丈。

赛龙舟是汨罗江上绽放得最盛大的浪花。在龙舟竞渡的场景里没有谦让和卑微,是汗水与江水的一次大融合。众桨合一,中流击水,划出来的号子是甲天下的“喝”,喝出浪花魅力,喝出诗的力量。“宁荒一年田,不输一桨船”,赛龙舟是野性的凸显,野得让心发慌,让江水瀑涨,连那些个娘们、媳妇也来回奔跑,嚎叫,为崽子,为老公呐喊助阵。

行吟浪漫路悠长,吟出的浪花是从容的。一部《楚辞》伴着悠悠的浪花在江面上绽放了二千三百年,它从容不迫,作圆周式运动,没有起点,也没有终极。汨罗江上的浪花伴着行吟之路,妙漫中不失从容。妙漫时,像灵均仗剑起舞;从容时,如“太乙”踏歌行吟。“余以兰为可恃兮,羌无实而容长。委厥美以从俗兮,苟得列乎众芳。”只有汨罗江才有如此雅致的多情的浪花,才有象这样唯美、享誉古今中外的芬芳。诗人在汨罗江九年的行吟,九年的风霜雨雪,九年去国怀乡。湘沅的千山万水,那里没有诗的脚印,虽说行程悠远,但从容有致。使得诗圣在老病卧孤舟时,有岸芷浪花的陪伴,有韵致的诗光普照,从从容容地沿着行吟路在江岸溯源追逐,留连忘返,直至安息于小田荒郊。

汨罗江这朵从容的浪花,是圣洁之花,是精神之花,是光明之花。这瑰丽的浪花,饱含千年巫风楚韵,根植于回龙门的抬阁故事之中,匍匐在古镇的宝塔火焰之中,绽放在玉笥山雄浑的祭屈大典之中,留芳在龙舟竞渡的鼓点之中。从黄发垂髫到苍苍白发,都高张双臂,拥抱着它的从容和浪漫。随着2300年江水泾流,桑田沧海,它以自身无穷的魅力,从容地注入浩瀚的八百里洞庭,流入长江,汇入海洋,融入宇宙。

没有浪花的河流,过于平静,失了脉搏,少了雄性。观乎,汨罗江翻腾着渔的沧浪,在一次次追日擎月的行程中,孕育出诗歌意境和家国精神。我知道,有时两岸的气息太热,对香草美人的感情太浓烈,使得浪花的胸膛常常在无法制控的高度上嘹亮。在起伏的波澜中,总有人在顶礼,在行吟,在求索,一浪高过一浪地在接力。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