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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国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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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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涪江流到白衣庵

滔滔涪江,一会如猛男奔腾咆哮,一会似淑女温柔恬静,蜿蜒千里,流到射洪,流到一个叫白衣庵的地方,情势为之大变。

过去年代,涪江流到这里,先是遭遇一段约200米长的狭窄斜道,原本宽阔徐缓的江面,突然之间被挤入高声喧哗的激流浅滩之中,落入深潭后,又立即来了个约九十度的大拐弯。

这段激流飞落的江面,是涪江流域一个著名的险滩,是传说中孽龙的24个“望娘滩”之一,连同那个大拐弯,构成了涪江最壮美的一段景观带。

我一直很喜欢这段江面,年少的时候,一到这里玩耍,就乐不思蜀,流连忘返,忘记了时间的早晚。

那时,我喜欢看下行船过险滩,那真是不能言说的壮观刺激。滩很狭窄,印象中,好像不到10米;滩很浅,水中黑石白石皆可瞧见,枯水季节,人还可以蹚水到对岸去;滩水很急,白浪翻卷,水声响亮。下行船行至此,飞流而下。船落下面深潭,船首仿若直插水中,但随着船尾跌入,又瞬间翘起,溅起水花数十丈,如巨石从天砸落。整个过程惊心动魄,险象环生,耳朵里能清楚听到船老大高声、慌急的喊叫声。据老人们说,这个险滩曾掀翻过许多船只,有很多船夫葬身水中成为了水鬼。我很想看到这样奇特的事儿,但一直到涪江断航,也没有见到那样的事情发生。请原谅我曾经有过的这样的心态,少不更事的我,只是想猎奇,想看到最惊险的一幕而已,还不能明白那其实是人间的悲剧。

也喜欢看缓慢行驶的上行船,看十几个黑脸的纤夫们肩套长长的纤绳,或破衣烂衫,或赤身裸体,或穿草鞋,或赤脚,仿佛俯伏于地般地前倾着身子,纤绳拉得笔直,纤绳深深勒进肉里,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在卵石丛中行走。年少的我,从他们身上也隐隐感知了生活的艰难,但听大人们说,他们是挣工资的,知道农村艰难拮据生活的我,竟也萌生过他们那样的生活。

年少的我,江边的滩涂还有着无穷的乐趣。在那里扳过卵石下边的“打屁虫”,捡过“鸡广子石”,看过渡船运送对岸来来去去的人群,看过小渔船张网捕鱼,看过回水湾里人们布筛网捕鱼,爬过回水湾斜坡上的几株黄桷树,在一片桤木林里捉过萤火虫,在沙滩上比赛过投掷木制手榴弹,看过对岸惊雷震耳大雨滂沱但就是雨不过江、出现半江落雨半江无雨的奇观,看过险滩旁小岛上河芭茅丛中不断飞落的野鸭……

啊,奔流不息的涪江!儿时的你,奔流到白衣庵,既是令船工恐怖的激流险滩,也是我的乐园!

后来,这段涪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先是江岸几株黄桷树被砍伐变成了村里学校的课桌凳,再是1981年那场罕见的大洪水冲光了滩涂上的那片桤木林和岸边堆积如山的粗细河沙,再是江边来了一群淘沙金的人,把滩涂挖得到处是坑坑凼凼、一片狼藉,最后是螺湖电航桥建立,这一片江域变成了螺湖。

啊,螺湖!仿佛一夜之间,涪江流到白衣庵,迷恋喜爱上了这个地方,静止不动了,不愿再向下奔流了。它那暴烈的面孔,换上了一张温和的颜面,猛男的性子,一变而为处子的柔情。险滩没有了,激流不见了,看见的,是一个硕大的湖泊,宽阔的湖面平静如一面镜子,只有清风吹过,湖面才会激起一道一道的涟漪。

螺湖一形成,改变了白衣庵的面貌,白衣庵的两条水沟,一条填平,一条裁弯取直,取直的水沟两边是笔直的石砌堤干。水沟水满,常年吸引着众多钓客前来垂钓。不几年,通过这里的国道改道,靠近螺湖修得笔直、宽阔、平坦。国道外,水沟南边,建起了生态阿晴村和生态园林,一位姓陶的餐饮业老板还在园林里开起了野鱼庄,吸引着城里的饕餮之徒每到黄昏或周末,络绎不绝前来享受美味佳肴。水沟北边,被一位范姓企业家看中,建起了集会议、餐饮、住宿、休闲、娱乐、游泳于一体的富螺湾,从此,射洪的党政会议多到这里召开,官方要人来射洪,射洪政府也多在这里接待。白衣庵旧貌换新颜,名声大震,在射洪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美丽、宽阔的螺湖,一经建成,即成了射洪的旅游胜地,吸引着众多游人来观光游览,航运公司也适时地建起了一个码头,购置了游艇,还开辟了一条从螺湖到双溪的旅游路线,赚足了钞票。游轮过处,两边激起冲天巨浪,身后留下一条白玉带,就像超音速喷气式飞机在天空飞过,留下的长长而久久不消失的白练。

一碧万顷的螺湖,也引起了水上运动协会的青睐,记不清哪年一个“五一”节,一场国际水上运动会就在富螺湾举行,那天,十里八乡的人民蜂拥而至,把螺湖两岸挤得水泄不通,人们或远或近,或清晰或朦胧地观看了那场世界级的帆船比赛。

宽阔的湖面,还吸引了水鸟的喜爱,1990年代,有好几年,成千上万只水鸭黑麻麻一片,在螺湖中心地带过冬。

如今,螺湖两岸发生了更大的变化。

白衣庵这边,富螺湾南边,建起了几座别墅。白衣庵生态园被一家建筑公司看中,重金买下后,建起了一栋栋西班牙式别墅,城里富翁们购来消夏避暑休闲娱乐。射洪的农贸批发市场正在这里兴建,到时,白衣庵的早晨将不再宁静,热闹的喧哗声将升腾在这片热土上。白衣庵将迎来历史上最好的发展机遇,未来的白衣庵不仅更美丽,还更繁华富裕。

而螺湖那一边,被人开发出来,建成了螺湖半岛,建起了水上乐园,每天游人如织,已成人们休闲好去处,正在兴建中的螺湖半岛别墅群,也吸引着人们的眼球。

我离开白衣庵已近四十年,但我经常回到白衣庵,我的父母还在白衣庵老家居住。我常常在下午或晚饭后,在母亲的陪同下,到阿晴村,到富螺湾,到几个生态园林散步闲游。白衣庵的一处又一处美景,虽然与我儿时所见有天壤之别,但我依然如儿时那般迷恋,那般依依不舍,那般乐不思返。不用说,今天的涪江,今天的白衣庵,比过去时光,更美丽更迷人更有魅力。虽然,那过去的美,是大自然的造化,是天地生成的壮美,但今天的美,是人类战胜大自然的杰作,是人类改造自然造福未来产生的奇迹,人类巧夺天工,打造的是人间的幸福指数。

在富螺湾,我喜欢在它的奇花异树中徜徉,春观红梅幽兰,夏赏粉芙绿荷,秋品金桂黄菊,冬览腊梅山茶,那真是无比的赏心悦目,说不出的美好享受。在富螺湾的涪江边,站在铁链护栏前,我喜欢看人垂钓,也喜欢观赏江面和对岸美景,任习习江风带着浓郁的鱼腥味儿拂面。在炎热的夏天,江风劲吹,衣袂飘拂,那透心儿的凉气,让人身心俱爽。即使在冬天,江风冷寒,刮在脸上像有刺在扎,让你骨生疼,皮肤干燥皲裂,但心情却是舒适快意。

啊,奔流不息的涪江!今天的你,奔流到白衣庵,你的两岸就成了人间天堂。

2019年9月17日于陈古学校

        (本文发表于《文化遂宁》2019年底5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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