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缕微风吹散了夏日的酷热,当天空变得又高又远,当雨丝变得缠绵。我知道秋天它来了,来的悄无声息,来的触不及防。一夜之间,夜晚不再闷热。一夜之间,秋虫开始唧唧。不知道为什么对秋天总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情感,爱秋天,比任何一个季节都爱。每到秋季来临,不给秋天写点什么,都觉得对不起它。
秋天是饱满的,它比哪一个季节都饱满,它是瑰丽的,它的美,是画家也无法描画的。它的一草一木,山山水水都散发着成熟的美。城市里季节的变化不是特别的明显,它的春天来的比较早,秋天却来的有点晚。菊花黄了,枫叶红了,才觉得秋天是来了。
乡村的秋天比春天来的早,立秋以后就有了秋天的感觉了。辛勤的庄稼人,在立秋前后开始种露天的白菜,萝卜,胡萝卜,香菜。到了立秋前后的半下午,三四点钟以后,人们都带着工具,水桶,梧桐叶,或者是废纸张,去菜地里种秋菜。立秋前后大家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家白菜,萝卜种了吗?没种,我这儿有种子,买的没种完。要不就说,你要萝卜种子吗?纯正的翘头青,咱们这儿的地,就得种翘头青,翘头青有萝卜味,水果萝卜好吃是好吃,脆,甜,没有萝卜味。潍坊萝卜也好吃,就是不适合咱们这儿种。或者问,你种的萝卜,白菜出苗了吗?今年种了多少棵白菜?你种芥菜了吗?被问的回答说,种了四五十棵白菜,少种点,种多了吃不了。没种芥菜,也不腌咸菜,不种了。忙活个两三天,白菜,萝卜,胡萝卜,香菜都种上了。天热,白菜畦上盖着梧桐叶,废纸张,萝卜畦上也盖着相同的东西。现在都是联合收割机收割小麦,没有麦糠了,以前都喜欢用麦糠盖着,透气。现在用梧桐叶,废纸张,揭的不及时,那菜芽特别长,影响生长。一般都是半下午去种,隔两天的傍晚去揭下来。那几天人们就忙这点活。现在的冬天,已经不再是萝卜白菜的天下了。各种蔬菜在冬天也应有尽有,可是该种还得种。自己种的菜,吃着也开心。菜地里的夏黄瓜,芸豆败劲了,都拔掉种了秋菜。晚茬的芸豆,长豆角,黄瓜长势喜人。茄子,辣椒,西红柿仍然结的很多,自己吃的菜是不缺的。种完白菜萝卜,随手摘点带回家。
早晚虽然凉快了,中午还是挺热的。趁着天气好,家里的主妇们开始拆洗被褥,夏天天又潮又热,不适合拆洗被褥,现在天气热,又干爽,最适合拆洗被子了。被里被面,用洗衣机洗得干干净净的晾晒起来,中午的时候,把棉花套子放在阳光下晒晒,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就晒的松软,干燥,热乎乎的。缝做正当时,都喜欢在平房顶上铺上凉席子,做被褥,水泥的平房顶晒的热乎乎的,坐在上边特别舒服。一家开始拆洗被褥,别人看见了也跟着拆洗,一家两家,三家……。那几天家家户户都在拆洗被褥,家家的院子里,大门口,凡是朝阳的地方,都晒着花花绿绿的被里被面。平房顶上,你在做被褥,我也在做被褥。张家嫂子,李家婶子,看见了,你招呼我一声,我招呼你一声。左右邻居,离着近的,互相拉呱,说话。隔开几家,离着有点远的,也大声地打招呼,说,你们大声点说话,让我也听听。有的就说,不说给你听,我们在说你的坏话。说坏话也不要紧,我爱听你们说我坏话,我听听在你们眼里,我有多坏。说着话,拉着呱,被褥也做完了。做完了抱下去,收起来,等天冷了就可以盖了。两三天的时间被褥就做完了。
做完被褥,该淘麦子,磨面了。一个秋天要吃的面,用麦子得淘洗干净了,把面磨好了。趁有空该去加工点桃酥,蛋糕,压点面条。自己家的面做什么都好吃。淘洗麦子是女人的活,磨面是男人的活。晴好的天气,女人早起让男人把麦子从粮仓里盛出来,放上大盆,把麦糠,俾麦子,沙子,都淘洗出去。淘洗出来的麦子,用细柳条,或者竹蔑条编的小筐子,盛着,搬到平房顶上,晾晒,平房顶上,提前洗刷的干干净净的。一般淘洗两三百斤麦子就够一个秋冬吃的了。现在家里人口都不多,吃的也少了。一两个小时,就淘洗完了。放在平房顶上晾晒着,得经常上去翻晒。用洗刷干净的木耙子翻晒,怎么也得翻晒个六七遍。晒干了,装袋子里,放上几天捂一捂。等过几天,男人开车拉着去磨房磨面。现在的磨房不光磨面,也能淘洗麦子,有偷懒的人家,把麦子直接送到磨房里,让人家给淘洗磨面。虽然省事省力,可是不自己看着,总觉得机器淘洗的麦子,不如人工淘洗的干净。能自己淘洗,还是得自己淘洗,一年也淘洗不了几回。
面磨好了拿回家,有空得去压面条,烤桃酥,蛋糕了。为秋收做准备,等忙起来的时候,没有时间做饭,早上做点面条。中午回来饿了,吃个桃酥,蛋糕垫吧垫吧。早上也可以吃个蛋糕,泡几个桃酥当早饭。晚上回来懒得做饭,吃个蛋糕,喝包奶就是一顿饭。这也是女人的活,压面条把面送到面条加工的人家,天气好,压面条的也不多的话,早上送去,傍晚就能拿回来了。两三个,或者三五个女人结伴,早上一起把面送去,傍晚再一起去拿回来。自己的面,压的面条好吃。烤蛋糕,桃酥也是几个要好的女人一起或者推着小推车,或者开着三轮车,说说笑笑地去加工点加工。烤蛋糕跟桃酥,一般提前预约,到了约好的那天,早早去,去了就能烤。
乡村的糕点加工一般都在家里,烤箱在一个单独的屋子里,里边放着做蛋糕,桃酥的模具,和面的大盆。放烤好的桃酥,蛋糕的大笸箩。做加工的也是女人,一边忙活着手头的活,一边跟人聊天。天热,屋里烤箱烘烤着更热,还没排上号烤的,就在院子里的阴凉处聊天。无外乎家长里短,村里的各种八卦。有时候还会预估,别人家的收成。谁家今年的梨套了多少袋子,今年能挣多少钱,谁家的苹果长的特别大,离着摘袋还早着呢。今年一定能卖个好价钱。村里的说完了,就说东村,拉西庄,虽然不怎么出门,知道的还真不少。要不就看视频,刷抖音,互相分享有意思的视频,分享自己拍的视频。手机真是个好东西,不用出门,尽知天下事。
正说的热闹,看的开心呢。屋里有人喊,我家的桃酥烤好了,你们进来尝尝吧。聊天的停止了,看视频的抬起头都说,不尝了,我家一会儿也烤了。尝尝吧,一家一个味,刚出炉的好吃。嘴里说着话,手里拿出来几个分给 大家伙吃。院子里女人们都说,不用拿那么多,拿一个我们分分就行了。吃吧,吃吧,不差这几个。虽然是这么说,大家还是掰开一个分着吃。剩下的给拿进去,放好了。都知道,虽然看着烤的不少,回家给家里的老人分点,给孩子留点,也剩不了多少。在外边生活的孩子们,每次都说不用给我们留,我们什么都不缺。可是做父母的都是这样,不管孩子怎么说,该留还得留。
女人们立秋以后都在忙活她们的事,男人们呢?他们在干什么呢?他们也没闲着,女人干女人的事,男人也有他们的事情要忙活。早起扛着铁锹,去田间地头看看。夏天雨水大,地头,地尾有冲坏的地方,得修整一下。要不秋收的时候,开车进地里费劲。去果园里溜达溜达,摸摸袋子里的梨,苹果,估摸一下它们的大小。一个夏天,果树上新长出不少树枝,也叫冒条,得把它们都剪掉,要不遮阳不透光,会影响苹果的颜色。果园地面上的野草,也得处理一下。要不等摘袋的时候拌脚,野草上的露水也会把裤子打湿。现在有了割草机,都不用锄草了。用割草机把野草割干净,也不用收拾出去,太阳一晒就干了。再经过几场雨,就腐烂了,成了果树最好的有机肥。
清晨或者黄昏,去菜地里看看。给白菜萝卜间间苗,浇浇水,除除草。去地里看看玉米花生的长势,拔拔地里零星的草。拔几棵花生,看看长了多少个,顺便再掰几穗春玉米,拔几棵青豆,回家煮着吃。自己地里长的,好吃。男人出去干活不爱噶伴,自己一个人溜达着一边走一边看。经过别人家的地,或者果园遇到邻居在干活,就停下来聊一会儿。反正活也不急。等真忙起来,谁都顾不上聊天,许多人十天半个月也见不上面。干活的人在地头或者果园边上,手里拿着工具,看见走过来的邻居,热情地打招呼,大哥,你去哪儿?溜达着走路的就说,我去地里看看,你在干什么?剪冒条呢,你看看这树条长的多么旺盛。是该剪剪,我明天也去剪。你的苹果看着挺大,都撑袋子了。看着是不小,今年也不知价格怎么样,咱忙活一年就指望有个好价格。谁说不是呢,我预估今年价格不能糙了。谁知道呢,不到正式卖的时候,谁也估摸不透。都说女人屁股沉走到哪儿拉呱到哪儿,男人跟女人比也毫不逊色。一个果园边,一个路边,聊的热火朝天。聊着聊着,抬头看看天,说,天色不早了,赶紧去地里看看吧,回去晚了,捞不着饭吃了。果园边上的男人说,你家那位跟我家那位搭伴去烤桃酥了,我看她们四五个人一块去的,拿的面都不少,回来的不能早了。路边的男人说,这些馋老婆,烤那么多能吃了。果园边上的男人说,你家那位说给你儿子闺女留些,等他们回来拿。我说,孩子们不会要的,现在什么好吃的没有,馋个桃酥,你以为是咱们小时候,什么好吃的都没有,吃个桃酥都难。路边上的男人说,谁说不是呢,这些当妈的都一样。不跟你说了,真的走了。俩人分开,一个继续在果园里干活,一个继续往地里走。走一会儿,看见池塘边有人在钓鱼,走过去说会儿话,看看人家钓的鱼。溜溜达达走一路,东边聊一会儿,西边说几句。到了地里再多少干点活,就赶紧回家吧。
夕阳西下,披着满身霞光回到家。女人烤桃酥也回来了,招呼男人,快点帮我卸车,我好做饭。男人把烤好的桃酥从三轮车上搬下来,放进屋里。拿出掰的玉米,拔的花生,青豆,对女人说,今晚煮苞米,花生吃吧。咱家的苞米长的真不糙,苞米粒都上到顶了,花生也挺好,一墩有四五十个。女人一边把玉米剥去外皮,一边叨叨着,你是真馋,就那么几棵春苞米,我留着熟了,好磨苞米面做稀饭,贴饼子吃,你倒好掰了吃了。花生正上油呢,你也舍得拔回来煮着吃。男人听着女人唠叨也不烦,回嘴说,怎么吃不是吃,种了就是要吃的,人家城里人都买着吃,咱家自己种的还不舍得吃。苞米面,夏苞米也能磨,非得春玉米吗?你就是不会享受。俩人互相拌着嘴,玉米也剥完外皮了,花生青豆也洗干净了,放到大铁锅里一块煮着。男人烧火,女人就去做菜。这时候各家各户的烟囱,都升起了袅袅炊烟。屋子里次第亮起了灯,电视的声音也响起来了,乡村人的晚饭时候到了。一边吃着晚饭,一边看电视是乡村人的标配。初秋的夜晚宁静又美好,这悠闲自在的日子是温馨幸福的。秋收就在眼前,大忙时节就要到来,忙碌的日子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