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寨，风吹不走的乡愁

“跟着散文去旅行”，是中国散文家协会2018年颁奖盛典贵阳行的主题，尽管只有二天的采风行程，但我还是有所期待。

去安顺的路上，随车的组委会工作人员说她老家就是安顺的，她说，一旦走进石头寨，你就好像进入了一个石头的迷宫。

但当我站在石头寨门口的那一刻，心中似乎略有失望，眼前的一切并没有浸润那种古朴的气息，也看不到能够令我沉醉的场景，只有一条宽阔的河流，略显浑黄的河水奔腾着，仿佛充满了活力，又似乎是在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散文作家。

眼前的村寨，不远处的青山，河水上的石跳桥，就这样静静地陪衬着从一个个石墩之间欢快挤出的河水，这幅动静结合的画面，使得奔腾的河水在一个转弯之后就变得柔软了许多。

我想着这河水是从黄果树瀑布而来，许是染上了游客们的欢笑声才会显得如此的雀跃吧，这样想着，我就沿着河边的步行道走了起来。石头寨，就那样静静地倾听着河水的欢快声，我也侧耳倾听着，似乎真的从掠过身边的风中听到了远处传来的一阵阵瀑声震天的声音。

还没有走进石头寨呢，这河水就给了我一份意外的惊喜，我不由得想，或许是河水的柔软衬托了石头的刚硬，才赋予了石头寨那份宁静的氛围吧。

没一会儿，我的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用方方正正的石块堆砌而成的圆形拱门，“石头寨”三个字在石头上面更加显出了一份厚重与质朴。我迫不及待地走近，伸手抚摸着一块块石头，一种古朴的气息瞬间萦绕在我的思想里。

走进石拱门，我的眼前出现了一片石头的世界，脚下一条石板路散发着一股迷人的底蕴，似在诉说几百年被人践踏的沧桑，左右两边一排石头砌成的房子，我根本看不到我们江南司空见惯了的一砖一瓦，顿时让我有种想要进去一探究竟的念头产生。

看到前面的屋子开着门，我就走了进去，刚好碰上一位和我年纪差不多的主人准备骑着电瓶车出门，我和他说想看看石头寨的房子，顺便问问石头寨的现实情况。交谈中得知他姓伍，是布依族人，他和我说，这种石头房子随便我看，他还可以陪我去寨子里走走呢。我一边抚摸着石头墙壁，一边听着他说石头寨里房子的变化，他说寨子里现在造的房子大多了，也更加宽敞明亮了，尤其是在环境卫生方面，这是以前的房子不能相比的。

我说，这绝对是一个有故事的寨子。他腼腆地笑笑，说，我们习惯了，也不觉得有故事呢，哪怕去你们浙江那边打工的人住了砖瓦房，那缕乡愁还是在这个寨子里。我点点头，说，乡愁是一根弦。他接着说，或许是这些年来寨子里参观的人多了，便有了故事吧。

刚才我走进来的时候见他是要出门的，于是，我便不再打扰他，就和他道别，而后，沿着他给我指的方向往前走去。

脚下的石板路、一档档石阶，层层叠叠的石块，在一方天地里，错落有致地组成了一幅沉默的风景，这样的底蕴，不管有没有被历史的洪流所淹没，我怎能不深入其中去触摸与感知那些人文元素呢？

我一步步走进石头寨的深处，带着一颗访古觅奇的心，时不时漫步在平坦的石板路上，抑或穿行在又陡又窄的石条小巷间，甚至出入于一家家敞开的石门与还剩下一堵断墙的院落和屋基。

脚下的石头，尽管形状大小并不一致，排列也毫无规则可言，但看上去却并不显得凌乱，仔细地从脚下往远处看，仿佛能够揣摩出来一种图案，我不由得想，难道那是布依族的祖先最为接地气的一种图腾？

坐在一处石阶上，背靠着一根打磨得很是光滑的石柱，看着一位背着背篼从我面前走过的村民，我的眼前渐渐幻化出一队朱元璋留下的屯兵，他们从这条石板路上走过的脚步声显得是那么的沉重，仿佛压过了外面河水奔腾的声音。

这一刻，我闻到了青石板下面传来的一份厚重的历史气息，在这一缕气息里，我感应到了岁月沉淀下来的人文内涵，却仍然无法感知一块块青石板上面留下的一代代打磨者的思想印记。

我奇怪刚才一路走来，在感受着脚下那些青石板的粗犷与简约之外，怎么就呼吸不到那种沉淀于历史之中的沧桑气息呢？难道是当岁月成为了历史之后，这些青石板也有了自己的精神内涵？

古朴的石板，在此时薄薄的阳光下泛起了一份沧桑感，站起身的刹那间，我似乎明白，那是经过了几百年的风吹雨打而积淀下来的一份沉重。转过头，往墙上望去，一条条断断续续的石头缝爬满了墙面，如若我手掌心的纹路一样，显得幽深，这墙，在我眼里，便有了一份苍老与深沉。

我不知道面前这一堵石头墙经过了多少次的风吹和雨打，我也不会为这堵苍老的石墙的某一块石头会在何时风化而担忧，这一刻，我仿佛看到石墙上面的每一条缝都泛出了岁月的光芒，我顿时肃然起敬，同时，也感到岁月的伟大面前自己人生的渺小。

越往前走，寨子里越是一些古色古香的石头房子，大大小小的规则不一的石头如同搭积木的拼图一样组合成一堵堵墙，透过茂盛的树枝射过来的阳光随着风儿照在墙上，形成一片光与影的世界，那份素雅与别致，有一种残缺美，看着就让我若有所思。

往寨子的深处走去，我看到一些略微低矮的石头房子，这些屋子随着时代的发展，居住的人少了而处处泛出一种生气渐渐消逝的破落感，与外面那些新建的房子截然不同，这应该是人们的居住理念明显进步的区别。

顺着石阶走，不知不觉间我发现自己已经登上山腰了，往下望去，只见这些石头房子的屋顶仿佛都是连在一起的，那些青白色的石头瓦片，层层叠叠的，在阳光的照射下好像在向我诉说昔日的辉煌。

往上看去，我发现一处废弃的石屋，只见屋顶已倒塌，低矮的半截石头墙布满着一块块青苔，墙体上那愈发鲜明的一条条石逢，好像藏着许多动人的故事一样，在阳光下，随着那摇曳的光影，也仿佛在向我诉说它曾经历经风雨的艰苦岁月。

风儿轻轻，我似乎听到了风中吹来的远处河水欢快的声音，青山、绿水、田园、村寨，在薄薄的阳光下显得那么的融合，一片山水田园的风光在我的眼里显得灵动极了，我不由得想，等一会，当村寨的炊烟袅袅绕绕地在屋顶上升起的时候，天上的白云会不会妒忌那份素洁与轻盈呢？

突然间发觉自己似乎脱离了队伍，于是我就往回走。往下走，发觉屋顶上面一块块大小不一的石板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不同的光芒，这时候，我在心里想，我们江南沿海的屋顶为什么就不用这样的石头瓦呢？那样不就可以无惧肆虐的台风了吗？

在石头寨，以石为墙，以石为柱，以石为瓦，以石为凳……这个足以让我沉醉其中的寨子，体现了布依族人独特的智慧，这里果然是一个石头的迷宫。一条条石板路，一档档石阶，一堵堵石头墙，一块块石板瓦，加上那些石桌、石凳、石椅，构成了一处古朴典雅的石居文化村落。

在石头寨，我登石阶，坐石凳，靠石柱，走石板路，处处触摸着石头，并且感知着它们沉淀在历史中的那份内涵；在石头寨，那份安宁与静谧，让我沉醉；在石头寨，石头其实就是一种艺术，或者说就是人们的一种图腾。

宁静的石头寨与热闹的苗寨截然不同，或许，这是布依族人喜欢的一种生活，又或许，这就是人文元素在历史演绎中的不同之处，但我想，那份风吹不走的乡愁是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