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8月28日,我离开陆军第54军直属高炮团司令部打字员的岗位,带着陆军高射炮兵学院(现为炮兵防空兵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和背包、行李从河南新乡市乘火车,到郑州市郑州高射炮兵学院报到。
这是今年中秋节在我们十班的群里,大家互致问候、祝福沉静下来后,我的脑海里闪现的时间和场景。从入学到今天转眼已经过去三十多年,岁月易逝,用文字记录下在军校时的那段光阴的想法不断地在诱惑着我。恰好最近因为作国画颈椎病又犯了,在牵引的同时,捧起《资金通鉴》直起脖子看,不一会儿军校里的那些往事又拥进脑海。于是,理疗一结束,就迫不及待打开电脑,挺直脖子打起字来,往事便如流水一样在眼前的屏幕上铺开。
新乡和郑州是两座相邻的城市,中间隔着一道黄河。当天下午我便到了学院,分在二大队七中队四区队十班,区队长赵安民对我们热情有加,把每个学员的床位都已经安排好。赵队长看上去比我们大不了几岁,说话和气,文质彬彬(学院在午餐时就开播院内新闻,当时食堂里有大喇叭,每学期我写些消息送过去,播出一篇中队就奖励一本方格稿纸。有一次,赵队长面带微笑来到我们班,给了我两本稿纸,鼓励我继续好好写,此情此景如在眼前)。余下两天我们先到的同学便是帮助后来的同学拖运行李,在赵区队长带领下到学院炮场周边清除杂草、打扫卫生,进行身体健康检查,并组织开展三大步伐的训练。
我们中队是一座独立的坐北朝南的二层楼,位于学院运动场的东侧,后排二层楼是二大队的队部,再后面一排平房是我们大队的食堂,二大队当时有两个中队,300多名干部和学员就在这个食堂里一日三餐。前面的二层楼是十中队。在我们中队楼房的周围有很多高大的树木围绕着,有杨树、广玉兰、梧桐树、雪松(学院的主干道上基本上是梧桐树和雪松),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杂树,花池里和路基两旁有半人高的冬青。东南侧是单双杠训练的沙地。进入中队大门,大厅里两边是黑板报墙,地上捕着地砖,沿着走廊向东,南边是中队队部,有会议室和中队领导的办公室,走廊北边是洗涮间、卫生间,走廊向西是一区队、二区队的宿舍和区队长的办公室。在门厅里拾级而上,左转或右转再上几个台阶就到了二楼,走廊向东是三区队的宿舍,最东面是会议室,里面有一台电视,一般是周五、周六晚上向学员开放,收看新闻联播,周日晚上用于晚点名,讲评一周学习、训练、作风纪律情况,其他时间都是关闭的。向西是我们四区队的宿舍和赵区队长的办公室。我们十班在二楼走廊北侧,紧靠楼道。我的床位在上下床的上铺,坐在铺上时,经常会不经意地看向北边的窗子外面,二大队门前的两颗垂槐和两边的冬青树也就深深地印在了脑海里。
我们十班共十三人,来自不同的部队,冯洪国、王传方是河北人,周冠宏是广西人,尼耀杰是河南人,张国祥和我是江苏人,秦小芳是吉林人,朱东山和李学海为山东人,梁勇和傅昭忠为四川人,陈国良为江西人,张建达为浙江人。宿舍里有七张上下床,进门沿着顺时针方向,可以看到左侧放了四张,中间两张紧靠,南北靠墙各一张,都是东西方向摆放的。东面靠墙南北方向放了两张,然后门的右侧靠南墙东西向放了一张。地上铺着厚厚的木地板,上面油过红漆,走在上面感到很踏实。北边窗户下面放着我们的床头柜,宿舍中央空出的地方,刚好够我们拿着马扎相对而坐开班会。
9月1日,我们正式开学了。由于我们在部队接受过思想政治教育和军事训练,所以到中队后大家很快就整齐划一、步调一致地融入到这个集体里。第一学年我们的学习任务很重,特别是理论和文化课较多,主要有高等数学、普通物理、射击学、电工学、概率论、哲学、中共党史、毛泽东军事思想、中国近代史等,因此除了早上起床出操跑步、队列训练外,其他时间都是侧重上面课程的学习。
教我们《高等数学》的老师大概1.6米高,四方脸,皮肤有点黝黑,脸上总是挂着微笑,说话轻声慢语。对于我们中队少部分同学来说,高数是一门难学的内容,老师总是和蔼可亲、不厌其烦地进行讲解。有时上午上课时,有一两个同学打瞌睡,他就问我们:“今天你们是不是起早了?打扫卫生了?又训练队列了?这样,我们大家都放下书本,把头爬在桌上休息五分钟。”关爱之情就这样溢于言表,长者风范让人总是感到一丝温暖流进心底。面对这样的老师,你怎么不好好学习而辜负他的关怀和父母般的慈爱呢?就这样我们四区队的同学在他的鼓励和精心教学下,高数考核全部过关了。
《普通物理》的老师也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肤色较白,身高1.75米左右,不拘言笑,也不很严肃,天热讲课时,他喜欢把长衬衣的袖子卷起来两道,上衣的最上一个纽扣是不扣的,给人有种自由放松的感觉。他讲课的方式很新颖,过去我们学习数理化时,很多老师都是按照教科书上的步骤,先讲公式,后运用到解题中去,通过大量的习题去进一步理解、掌握和运用公式。而我们这位物理老师在授课时,表情轻松,行云流水,他先根据我们掌握的知识解析一道题目,然后再一一推导出公式来,我感到这样理解起来更轻松,有一种水到渠成、花开结果的自然。当有的同学还不理解时,他又深入浅出,用题解析,丝丝入扣,抽丝剥茧来循循善诱,我比较欣赏他的这种教学法。有一次课间休息时,老师抱怨学院的职称评定工作,他说:“他是两年前从郑州大学作为优秀教师引进的,到现在还是个讲师,而他当初在大学差不多资历的同学、同事很多都升副教授了。”言下之意,他当初作为优秀教师引进到学院,现在反而不如他们,我想这种情况出现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心理上都会有落差的。从现实上说,副教授评上了,政治待遇、教学环境、生活条件、社会地位等都会得到较好地改善和提升,谁不希望这样呢?所以当时听到老师这样说,也有点为他遗憾和抱不平呢。
《马克思主义哲学》看起来跟我们平常人的生活没有多大的关系,不学也能好好的生活、工作一辈子,但它的一些道理、部分的思维方式方法,其实都被我们无意识的使用和遵循着。当初我们在学习这门课时,许多概念需要理解,由于它的抽象,理解起来并不容易。我们的哲学老师是个长脸,大概1.8米的过子,黑黄的皮肤,看上去很精干。每当他上课时我觉得老师很用心,讲的十分认真。他也注意和我们学员进行互动,对听不懂的问题要求学员及时提问并进行课堂解答。不过由于他带有一些地方口音讲课,加上哲学的抽象,有些同学还是理解起来很费劲。不久学院在教学工作中进行改革,引进了学员评议教师制度,因为以上的一些原因,这位哲学老师在评议中大概垫了底,以后就不再担任我们《哲学》课程的教学工作了,至今想起来也为这位哲学老师有点遗憾。是呀,在生活中,并不是我们认真做事就能被人理解的,被人接受的。尽管你下的功夫比别人多,但得到的效果不一定都是成正比的。
还有一位老师也是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印象,他就是负责教授《毛泽东军事思想》课程的独臂老师,讲起课来声音洪亮,抑扬顿挫,脸上的表情可以用眉飞色舞来形容。他结合中国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以及抗日战争、朝鲜战争、中苏珍宝岛自卫反击战、中印战争的实战案例,把毛泽东军事思想讲得深入浅出、引人入胜。别看他的军装左袖空空的,但是在讲台上翻书写字、放幻灯片,一只手熟练自如,丝毫看不到他失去另一只手带来的不便,一脸始终充满自豪和自信的笑容,加上深邃的目光,我感觉我们学员都被他深深地感染:无论从理论到实践、还是从实践到理论,都觉得毛泽东军事思想就是我军战无不胜、从胜利走向胜利的法宝。至于教授独臂的原因,有好几个版本:有的说是在战场上被打断的,还有的是说在教学训练时因为掩护战士被手榴弹片击中后截肢的,有的说是车祸造成的……,但直到我们毕业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在诸多老师的精心培养教育下,我们学员学到了很多理论和知识,第一学年的学院生活是紧张而充实的。第二学年我们便侧重了高射炮兵指挥专业知识的学习和技能的训练。训练还是辛苦的,但也是非常有收获的。在军事地形学学习和37双管高射炮野外训练时,中队按照学院教研室的训练大纲,在教员的组织下,在中牟、密县、新密县、荥阳县、登封县、新郑县(还有长葛县的驻训以及确山靶场进行实弹射击)等地区进行野外训练、作业,我们学习并完成了夜间进入阵地、构筑野外掩体、夜间转移阵地、夜间行军、通过敌炮火封锁线、通过核、化沾染区及洗消等科目的演练。当时我们班是陈国良同学为轮值班长,在这个过程中,大家白天不能休息,夜晚还要行军开进并进行作业,加上地形复杂,行进的基本上是砂石路、黄土路,一路上坑坑洼洼,七拐八扭,坐在解放车上不时被颠簸得坐不住,也站不住,有时车子卷起高高的灰尘遮挡起我们的视线而看不到后面的炮车。
宿营的时候全班一起支起帐篷,搭起行军床,最难熬的是没有水用,早晚只有一瓷缸水,刷牙之后,洗脸就所剩无几了,晚上洗脚就更不要奢谈了,而且穿的是解放街,对我们来自水乡的人来说,简直是快不能生活下去了。10多天下来,大家带着灰尘、疲惫不堪。当时我们班把37高射炮停到校区炮场后,我坐在地上靠着炮衣就睡着了,过了一会儿,是陈国良把我叫醒后一起回中队宿舍的。
实弹射击成果是检验战斗能力的唯一标准,1985年秋天在郑州邙山下的黄河滩南岸边,到处是半人高的茅草,有埂的土坎上长着杂树。我们几个中队在这里进行了双管37高射炮的实弹打靶,当时我们班一炮手是张国祥,二炮手是尼耀杰,三炮手是梁勇,四炮手傅昭忠,五炮手是秦小芳,六炮手冯洪国,我和班上其他同学就为七八九炮手了。
这次我们班的炮手岗位的确定都是大家毛遂自荐的。我是有自知之明的,当初新兵连训练结束后我被分配到二营(37双管高射炮营)五连六班,一个星期后严连长和罗指导员找我谈话,严连长问我会不会洗衣服,我说“会”,下午便通知我到连部当了通讯员,几天后,团长李善林到我们连蹲点,我又负责团长在连队就餐时碗筷的准备和清洗。一个月后,团司令部军务股长石仕泽将我调到司令部军务股当了打字员。因此,相对我们班其他同学,我的操作水平肯定是欠缺的,所以当时我站在一边属于打酱油的,一边观摩同学们的操作,一边寻找空中目标,同时为我们班实操的同学鼓劲、加油:“拖靶过来了,在东北方向,拖靶过来了。”当时是拖靶又无人机牵引。兴奋和喜悦来得太过及时,接二连三,我们班打下三个拖靶,而我们七中队到打靶结束总共打下六个拖靶,这其中我们十班就占了一半。这个靓丽的成绩,如果在陆军基层高炮部队,肯定就会给全班或主要炮手记个三等功的啊。
在军校我们的业余生活是丰富多彩的,大家来自不同的省份,天生就带着那里的人文气息。就譬如平时说话,大家都多少带有当地的口音,秦小芳东北口音、尼耀杰河南口音、朱东山、李学海山东口音、还有带有河北口音的冯洪国和王传方,他们说话大家都易容听得懂,梁勇、傅昭忠四川口音软绵有拖音,听上去抑扬顿挫,有音乐般的旋律,陈国良江西口音也好辨,难听得懂的是我们江苏的口音、浙江口音和广西的口音,如果这三个地方的同学说的快一点、低一点,想听懂什么意思就有点费劲。好在大家都注意到这一点,并努力向普通话发音上靠,因此彼此交流还是很顺畅的。
其实说到口音的问题,我在部队是有过教训的。那是1992年我在步兵第77师政治部干部科的时候,刚从分工干部调配、培训转到干部任免上,有一次师党委常委会研究一批营职干部的任免,因为科长钟文碧(后升任步兵第229团政委、湖南省衡阳军分区副政委)下午到济南军区出差,就交代我在会上汇报。中午我加班进一步熟悉要任免的每一名干部的德能勤绩情况和任免的理由。下午的会议由师党委书记、政委王福成(后升任军事科学院副政委)主持会议,因为我是第一次在师党委会议上汇报,加上科长不在会场,可能有些紧张说得快了些,当按照任免方案汇报了前十名干部后,常委会讨论同意任免方案。我刚要进行后面的汇报,这时高副师长发话了:“你这个口音重,有些听不清楚啊。”在师常委会上高副师长突然对我提出这个问题还是令我非常尴尬的,好在一旁的王学文副政委(后升任步兵第138师政委、青岛警备区政委)接过话茬说:“他是南方人,能说到这样很不错了。”王政委笑着鼓励我说:“王干事,说慢一点。”会后,我也吸取教训,跟着播音员认真练习普通话了。1995年春,在26集团军党委书记、政委赵承凤主持的党委常委会上,我汇报军官晋升军衔和专业技术干部晋升技术级别方案时,就显得自信和淡定了。
其实,在此之前还有一段插曲,那是当年6月份军校招生考试结束后,因为高副师长的小孩参加了考试,他非常想早一点知道考试成绩。他了解到军区招生办的负责同志和王副政委是长山要塞警备区的老战友,于是就委托打听。恰好此时王副政委、钟科长和我要去济南历下区考核我们师设在那里的生产经营办公室干部,也就受托尽力帮忙。三天后我们返回师部,高副师长知道儿子的考试分数后很失落。但十多天后考试成绩公布了,高副师长得知儿子考试的成绩由原来打听到的离录取分数线30多分,一下子变成只差十多分了,这既让他喜出望外,又对我们之先打听到的分数十分不满。有一天,在师部一楼大厅走廊里碰到了我,严肃地对我说:“让你打听个分数都弄不清楚,还能做什么啊!”看到他走过去的身影,我有些茫然,因为之先打听他儿子的分数,我是无能为力的,但帐好像记在了我的身上。后来我才知道原委:原来我们十几天前在军区招生办了解分数时,当时济南军区报考军校的有四个人和高副师长小孩同名,而招生办的同志因为太忙,提供了一个同名的成绩。高副师长觉得我们不但没帮上他的忙,还给他添了堵。透过这件事,我觉得做好事还是要有度的,尽管你有一颗善良、火热的心肠去帮人家,可一旦哪个过程、哪个环节因为客观原因出了问题,结果与初衷也许就相去甚远。
多年后我也明白:有一个好上级、好领导对一个人的一生是多么重要和幸运,那真是前世修来的福份;而如果你遇到一个格局不大、甚至贪腐、堕落的领导、上级,就会有很多不幸和憋屈!
纵观历史,横看人间,人这一辈子总会有受委屈甚至被冤枉的时候,只是承受的对象不同和程度大小而已。
这个时候能改变的只能是你自己,选择有效的方向保持定力,积蓄能量,进行自我突破,才能让生命的光辉不因外在的不利的因素而黯淡,而你的坚持也许会让多年后的自己在人生的路上有别样的风景,甚至会让生命放出异样的光彩。正所谓失之东隅说不定也会收之桑榆啊!
我想在部队里我是幸运的,遇到了石仕泽(陆军第54集团军直属高炮团司令部军务股长,后升任副团长)、郭志强(步兵第230团政治处主任,后升任团政委、136师政委)、邱海军(步兵第77师干部科干事,现江苏省委研究室室务委员)、钟文碧(步兵第77师干部科长,后升任衡阳军分区副政委)、孙显宁(原陆军第26集团军干部处处长,后升任山东省军区副政委)、徐忠波(原陆军第26集团军干部处副处长,现火箭军政委)等领导和首长,是他们给我树立了做人的榜样、做事的标准并努力实践着,先后在步兵第230团政治处组织股和步兵第77师政治部干部科分别荣立三等功一次。回地方工作后不忘初心,砥砺前行,在做好行政工作的同时,业余时间跨界文学、书画、戏剧、音乐并着力创作。虽然离开部队多年,但留给我的精神财富是源源不断的。
还是说说高兴的事吧,上世纪八十年代,武打片在全国红红火火,我们班在训练之余,来自武术之乡的朱东山同学自编了一套武术动作教给我们,我也特别喜欢武术,学的很认真,全班同学一套动作做起来整齐划一,有模有样。在炮场训练间隙,我们班几位同学在草地上还练起“鲤鱼打挺”的武术动作,多次练习后,我们基本上都掌握了要领。武术军体动作不分家,在军体科目考试时,我的单杠五练习由于太大意致使考试不合格,这是毕业必过的科目啊。原来不想考三级体操运动员(拿到三级体操运动员证书,军体考试成绩就定为优秀)的想法只有抛弃,于是加强了训练强度,最后经过单杠、双杠、木马、艺术体操四个项目的考试,我获得了郑州市体委颁发的体操三级运动员证书。我的下铺兄弟是尼耀杰,1985年春天的一个星期天,春寒料峭,我们在邙山进行义务植树,活动结束后,他拿出了那时我们还都陌生的摄影技术,让我们在刚刚栽下的宝塔松前留下了我们班几位同学最珍贵的合影。我们班上还有一位幽默的张国祥同学,记得当时他在九班宿舍给大家讲了一个急性子和一个慢性子人的故事,讲的同学们开怀大笑。最文艺的应该还是两位四川同学梁勇和傅昭忠,课余时间喜欢哼些流行小调,至今我记得他们唱的小调旋律,内容是:我们的友谊,我们的爱情总是难忘记,长江两岸谈情况,一爱爱到底……。
1985年的冬天的一个星期天,我们穿着厚厚的棉大衣坐在解放车的敞篷车厢里到郑州市新建的动物园开展劳动,挖土疏通公园里的沟渠,傍晚回来的路上,车行驶在郑州市的大街上,我们一边看风景,也不知班上谁起了头,我们一路上唱着军歌回到了校园。那种忘记一天劳累,仍然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状态和雄壮的歌声,让无数街上行走、骑车的人们刮目相看。还有一次,我们到校园西边相邻的碧沙岗公园打扫卫生,任务完成后,公园领导将回报直接化为实际行动,将旱冰场对我们区队开放了两个小时,大家乐开了花,许多同学顿时放开了手脚,拿起溜冰鞋摇摇欲试,只是穿上溜冰鞋,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前倒后歪,虽然跌倒了但脸上留下的还是笑意满满,不服输的劲头让青春多了一抹壮丽的色彩。是啊,谁没有青春过,在那个青春、爱情、激情迸发的岁月,往事总令人终身难忘。
在军校里,最令我们兴奋的当然是看晚会。每年建军节,郑州地方政府或军民共建单位都会带来歌舞团,在我们学院大礼堂里进行文艺慰问演出。有一次,大礼堂里灯火通明,舞台上四五个人还在忙着布置着舞台。我们在台下座位上兴高采烈,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开心的微笑,这种微笑是不带任何修饰的,它带着青春的活力向外四射着,彼此照耀着纯洁而又蓬勃的心灵。当舞台上的帷幕全部拉上的时候,下面的歌声此起彼伏,各个中队不甘示弱,礼堂成了歌声的海洋。
半个小时之后,舞台上的灯光全部打开,政治部的领导走到帷幕前致欢迎词后,接着文艺节目一个接一个的表演,我们目不转睛地看着、欣赏着独唱、对唱、舞蹈、相声等节目,掌声不时在礼堂的上空响起。演员们精彩的表演和华丽的服饰,特别是那些年轻女演员飘飘的身姿,给向往美好爱情的年青的心犹如注入了一针强心剂。其实在军校清一色的充满青春气息的男性世界里,带着美丽的爱情梦想,哪一个人都会多出一份纯真美好的遐想。尤其是看到一位青年女歌手唱着《请跟我来》时,她的外罩薄如蝉翼,轻盈飘逸,就觉得这不是《洛神赋》洛河仙子的样子吗?“我踏着不变的步伐,是为了配合你到来,在你需要的时候,请跟我来。………”。美妙的歌声伴着霓虹闪烁下的曼舞,令人回味陶醉。晚上回宿舍熄灯后,我们班同学还在兴奋着,小声地你一句我一句议论着。
时光如梭,转眼就到了1986年的春天,还有一学期就要毕业了。伴随着这个春天我们也有了更多的思考和自由,中队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就不再统一到固定的教室上晚自习了,我们可以到教室、可以到图书馆、可以到训练场进行自由学习、训练。虽然自由空间大了,但大家还是把主要精力放在考核科目的过关上。因为学院明确,一旦考不及格,补考一次再不及格就不能毕业,这是关系到每个学员个人命运、荣誉的大问题。对我来说,重点是加强37高射炮、指挥仪、雷达知识、结构及其运作原理、操作要领的掌握和现场讲解,进一步强化口语的表达能力。
由于对于考试总体感到我是能过关的,因此,晚上的自习,我基本上都是去了图书馆看些文学作品和各类文艺杂志了。有一次晚上大概8:30,我就离开了图书馆返回宿舍,走到军体训练房(原为大礼堂)东侧的路上,我无意识地拐到了北边的运动场上,在跑道上向北走了大概50米,又向运动场中央走去,运动场周边的树木看上去黑魆魆的,四周的路灯隐隐约约,我踩着地上的小草,感到毛茸茸的,于是我干脆坐在草地上,享受了这夜晚难得的宁静,什么也不想。抬头看看天空,有几颗星星仿佛在看着自己,微弱的光芒射下来若有若无,有些微风轻轻地从脸庞吹过,就这样呆了约半个小时。突然听到运动场北边的路上人声嘈杂,转过身看到骑着单车的青年男女蜂拥奔向西大门,后来我才弄清楚这是他们在学院的教室里刚上完夜大的课程。
毕业在即,再看看、欣赏一下郑州的风景心里一直在期望着。星期天上午我请了半天假外出,出了营门便是宽阔的建设东路,车辆川流不息,在公交站台我很快赶上了一辆公交车。第一站到了人民公园,进入园内,心情一下子放松了许多,此时公园里的年轻人很多,衣服的款式、颜色丰富多彩,不再像校园里那么单一,河水悠悠、绿树成荫、鸟儿啾啾,划船的、散步的、看花的、照相的,人们三三两两,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喜笑颜开,游船售票厅门口的喇叭里唱着《让我们荡起双桨》的歌曲。说实话,自己当时对城市还是充满了无限向往的。接着又乘车去了郑州市的“二七纪念塔”广场,二七纪念塔是一个独特的双塔建筑,一一看了图片介绍,原来这座塔是为纪念1923年2月7日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而建的,这段历史对我来讲并不陌生,因为我们党史课上学过的。对历史来说,有这么一个纪念的场所,这是民族的幸运和对英雄最大的褒奖!
很快,知了的叫声吹响了我们分别的序曲,我们开始忙着写总结,学院要给我们鉴定,下达军队干部行政级别命令。当然还有几位同学忙着要补考。然后分配到哪里就迅速摆到了我们的面前,大家都希望回到老部队去。然而去年(1985年)就开始全军百万大裁军,11个大军区合并到7个大军区,许多部队裁撤、合并、职能调整了。但我们班同学仿佛处惊不变,思想稳定,自觉相应中队的号召,听从分配。离开军校的前两天,我才知道已经不能回到老部队陆军第54军直属高炮团了,而是被分配到济南军区陆军第26集团军步兵第77师报到,随后被分到步兵第230团,后面的情况我曾在写在《在英雄连的日子里》。
在郑州高射炮兵学院两年的学习、训练,激情在这里挥洒,青春在这里绽放,生命在这里充盈,它给我们的人生留下了闪光的一页,让人怀想,让人难忘。抬头看向窗外,路边车辆川流不息的声音此起彼伏,不时传到耳边,仿佛在军校时的军号声又一次在耳边吹起,一种充满青春朝气、蓬勃向上的力量鼓励着自己勇敢而坚毅地前行。
写到这里差不多就结束了,但这篇文章用什么题目,这两天左思右想不得答案,开始用的是《军校岁月》,觉得不妥,毕竟在军校就两年时间啊。后想用《在军校的日子里》,又感觉到这个题目太寡淡,有点俗。昨天晚上外出散步,抬头时双眼穿越霓虹的闪烁,看到有一颗星在东南方的天空特别明亮,于是想到曹操的《观沧海》里的诗句:“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又想起那晚上我坐在军校运动场草地上仰望星空的情景,就觉得用《星汉灿烂》这个题目贴切而又富有诗意。因为我们每个人就像人世间的一颗星,大家自带光芒随着地球每秒约600公里的速度在宇宙中不停地穿行,而有了军校的历练,我们每一位同学的质地有了提升,我们的能量得到了壮大,在人生前行的路上,我们便变得沉稳而明亮起来。
王得平(曾用名:王德平)于扬州扬子佳竹苑
2022.9.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