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

近几日，台风“杜苏芮”来临，天空时晴时阴时雨，冲淡了夏日的炎热。一阵阵风吹过来，穿过树林和窗口不时发出呼呼、丝丝、呜呜的声音，空气变得格外的凉爽、干净和湿润。天空湛蓝的底色里飘着大块、大块洁白的云朵，层层叠叠，望着他们举重如轻的样子和变化出的各种造型并不停地移动，心跟着一起摩挲，仿佛也净化了一般，前几日那燥热的感觉云消雨散，一丝丝惬意一波一波在心海里荡漾开来。

在这难得凉爽的时刻，随意查看邮箱，想找曾创作的一幅夏日荷花的国画图片，忽看到很多年前写的《荷》的小短文，看过之后，又想起往日对荷的观赏，顿生出诸多感慨。由是想润色一下，以倾吐对荷的那种眷念、钟爱之情。

人应该是到了一定的年龄或知识、审美层次之后，才萌发了对美的发现、热爱和追求的。

我的故乡在宝应县，属于江苏里下河地区，因为许多乡镇有大片湿地，里面种植了大量荷藕、茨菇、菱角、芡实等农作物，尤其是荷藕产量大、品质好，是全国闻名的荷藕之乡。但小的时候我对荷是没有什么特别感觉的，只记得生产队里有一片大概四亩地的池塘，因不能种植水稻，就长起了荷藕。每当玩耍时走到那里也仅仅是看看而已，在大伏天里用树枝勾池边的荷叶，然后摘下来，顶在头上防晒，再就是用一些水洒在荷叶上看许多水珠滚过来滚过去，分开来又合起来，无论怎么戏弄水珠，但荷叶上看不到一丝它们滚动的痕迹，就是感到好奇而已。直到上初中之后读到朱自清的散文《荷塘月色》，才生出对荷的热爱来。《荷塘月色》那流动着馨香的文字像荷花仙子穿着碧绿的衣裙婀娜多姿地从眼前飘过：“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至今这些段落还记在脑海里，每当想起，仿佛面前有一大片荷塘，我坐在荷塘边的柳树下，那些洁白的荷花正舒瓣展蕊、错落有致地盛开在自己的面前。

人生匆匆，青春易逝。在住过的城市里，因荷对济南多爱了几分。那时自己在团、师、集团军干部部门工作期间，有三四次在夏天里到济南出差办事，忙里偷闲都会去看看趵突泉和大明湖的风光。至今大明湖有幅对联深藏在脑海里：“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看着大明湖上碧波荡漾的水中那些亭亭玉立的荷叶、隐隐约约中见到远处的荷花，清凉的风携带着缕缕清香徐徐吹来，顿时让忙碌飞转的思绪停了下来，此刻仿佛神仙一般，享受这清净和芬芳。以后便时时留意起荷塘，总会深情地看上几眼。

从部队转业回到宝应县委机关后，工作相对轻松了许多。有一次在雪后的冬天，因为路上太滑，所以只能推着车子在雪地上行走，当走到安宜北路东侧时，透过绿化带和梧桐、女贞树，发现狭窄的路边与宝应中学的围墙之间有一狭长的冰冻河面，许多干枯的荷杆立在冰面上，寥寥的黑黄的荷叶皱巴巴地蜷缩在荷杆或冰面上，有的上面还有薄薄的白雪覆盖。此情此景，刘秉忠的元曲顿现在脑海 ：“干荷叶，色苍苍，老柄風摇荡。减了清香，越添黄。都因昨夜一场霜，寂寞在秋江上。”这里的荷叶干枯在河塘里，因为多日的冰天雪地愈加发黄、发黑，在冬阳照耀下，看得更加分明的是荷杆表现出来的宁折不弯、不畏风雪、寒冷的执着和倔强。心里惊喜：原来这里有一片小小的荷塘呢!

后我调到仪征市工作，住在大庆北路的桑园小区内。由于爱人、女儿不在身边，个人自配的业余时间多了起来，起先是晚上散步看到这一片荷塘，后去市图书馆看书总喜欢走荷塘东面的一条人行路，路的东面是城中村老房子，比较幽静。路上铺的是小方砖，路边载有紫薇树，从五月到十月一直开着紫薇花，紫色的、粉红的、白色的紫薇花为荷塘增加了不少情趣。这条路上还有几颗高大的楝树、柳树和芙蓉树。荷塘的北边的柏油路两边是高大的杨柳和紫薇，荷塘的西侧是一片绿化带，有紫薇、女贞、海棠、桃树和草坪。南边的路是一条石砖铺成的羊肠小道，散步时曾多次绕着这荷塘转圈。荷塘里的荷是自生自灭的，看上去是一年比一年多，先是在荷塘的北边有一大片，后来慢慢沿着荷塘的东面和西边生长，现在荷塘的三面都有了，还在一起往荷塘中央生长，面积越来越大，估计已经占到荷塘面积的三分之一了。每到春天就从水里生发出来，夏天荷叶田田，蛙声阵阵，香气袭人，冬天荷叶枯干在水面上，很多荷茎或直立、或折在水面上，几只水鸟在期间不停游动寻觅食物。从春天到夏天总有几个人从北边的岸上下水游到南岸，再折回北岸。垂钓的大人小孩则喜欢在西边几棵临水的大柳树下下钩。开始几年荷塘里开的莲花都是白色的，后来间杂些粉色的花。再后来为了美化城市，在这片荷塘的北边与市体育场之间的一片小池塘里又栽上了荷，但开出的则全是粉色的荷花了。

难忘的是仪征市里后来分别创建省、全国文明、卫生城市，创建成功后每年还要进行复检验收，而这一片荷塘就成为检查中的一个重点区域。根据工作分工，这荷塘变成我的责任区，期间，多次带着有关人员检查落实环境、卫生等方面整治的情况。因此，通过工作我对这片荷塘增添了一份特殊的情感。退二线之后，每年去仪征市都要去看看这一片荷塘。

工作之余，拿起画笔画过许多荷花，最喜的是它的风姿绰约。在画家中我最喜爱的是张大千大师笔下的荷花，起始画荷花时基本上是临摹大师笔下的荷花的，他笔下的荷花灵动洒脱、俯仰有致、顾盼生辉，构图清爽，美感十足。很有幸的是2015年的“八一”建军节当天，我带着市场局30多名转业干部去南京参观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和南京博物院，在博物院里的展览馆里，我第一次欣赏到了张大千大师的真迹墨荷，估计高有两米，长有十多米，那花、那叶生动传神，用笔行云流水，仿佛一股清香迎面扑来。

前几年，喜欢听一首《荷塘月色》的歌，也经常在散步时，广场舞的喇叭里传来这首歌优美的旋律，眼前霎拉间就浮现出荷的身姿，或高或低，或卷或舒；叶花相掩映，或与蒲叶、芦苇相依偎；或有蛙匍匐刚浮出水面的叶上，或有小的蜻蜓慢慢悠悠地飞到叶角小憩。

在世事繁杂里忙碌，在人心浮躁里行走。总不忘那些荷塘生长出来的荷，或许它们已经生长在我心灵的深处：在春天我可以看看嫩绿的荷叶养养自己的心神，在夏天让阵阵飘来的清香滋润肺腑，在秋天听听秋雨在干黄的叶子上独白，在冬天寒风里体悟到坚硬的荷茎立在冰面上的宁折不弯的坚毅。这荷在四季里的形象一直启示着、伴着我。读宋明理学宗师周敦颐《爱莲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莲，花之君子者也。”看到这些句子，总让自己有见贤思齐的渴望，追求人品高洁，胸中坦荡，如光风霁月。

每当吃到可口的莲子和脆白的莲藕时，这是荷又一次奉献给人类的温暖。人当如此：生于天地之间，最关键的是于他人、于社会能奉献自己的一点光和热，哪怕像夏日里的萤火虫给野外夜行的人褪去黑暗的恐怖，带来一点光明中的勇气和力量。

在这个世界上，荷与人类是和谐的，而它更多地带给了人们心灵、精神和物质上的享受。为此，前年夏天又一次赏荷之后，写了一首《采莲情歌》的歌词：

天是那么蓝，

空气带着香，

小舟悠悠进画舫；

歌声伴云飞，

白鹭惊起排云上。

朵朵莲花俏模样，

亭亭无瑕藏芬芳；

妹问哥哥喜欢哪一朵？

哥哥更爱抚花的手一双。

妹妹对花深情望，

哥哥划船喜洋洋。

水是那么清，

小舟犁波浪，

叶子田田来护航；

笑声拨清波，

桥边麻鸭和声唱。

支支莲蓬临水望，

颗颗莲子胸中藏；

哥问妹妹喜欢哪一颗？

妹妹更爱勤劳和善良。

摘下一船幸福果，

哥哥妹妹情意长。

这首歌词先后被两位老师谱曲，发表在《词曲网》上，谨以此歌词寄托自己永恒不变对荷的那一份眷念和挚爱。

            2023.8.1于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