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河的河道里走走

这是河底。十月中旬的黑河已进入枯水期，所以河床一段一段的裸露着。河床上的鹅卵石，像一个个睁大的眼睛，在茫然注视着我，也在注视这个世界。它们的样子有些冷漠，我无法判断是在期盼我的到来，还是惊惧我的到来。我看到河道更深处有一个人，就向他走去。我走，他也走，似乎在躲避不愿和我接近。看样子他在寻觅一块心意的石头。

我已经有了。而且是两块。

一块寸许，绛紫色，锥形，两头差不多一样大小。它像个什么呢？什么也不像，就像个石头。它的奇特之处是腰身上有六道白色的细线缠绕，有粗有细，且俩俩组合，最上的一道和中间的一道有些别致。应该是白色石质坚硬，绛紫色的石质松软的缘故吧，在时光和流水的冲刷与打磨下，白色的地方凸起，绛紫色的地方就凹下，这块石头就有了它独特的形状和手感。一堆泥沙，经过多少岁月，才能形成一块石头？又经过多少汛期，泥沙俱下，才能和我在这里相遇？细思之下，生命中真的有很多人和事，值得我们一生珍爱。

另一块石头的造型更为独特：它的顶部是一个白色标记，下面仿若两片袈裟。晚上吃饭的时候，市文联的一位朋友看了看照片，说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出家人的样子啊！这难道就是冥冥中的“缘”吗？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它，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黑河就是弱水，又名流沙河，曹雪芹在《红楼梦》里有一句“弱水三千，我取一瓢饮”，说的就是这条河流。西游记里沙僧取经之前就生活在这里。这条河流正如《西游记》所述：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河床宽而河水浅，舟楫不能横渡。

黑河不是一条汪洋大河，他的流量和长江、黄河实在不能相提并论，也比我看到的松花江也小了许多。但它却是中国西部第二大内陆河。它的流程有九百多公里。黑河从祁连山出发，一路向北向西，越过千山万壑，大漠戈壁，在一个叫额济纳的地方，形成居延海。还是当晚，吃饭的时候一位朋友说，黑河的流程其实很长，在更久远的时代，黑河流过蒙古高原，抵达东北地区。果真是这样吗？那晚，我写了一首有关黑河的诗歌。黑河与黑色不知道有怎样的关系，清凌凌的黑河水，我掬了一捧，醉在心头。

……黑河啊，我一眼就看见了

前面有大山阻隔，但你没有退缩

行进的脚步是那么的坚定执着

全然不顾道路的坎坷

难道是为了最初的承诺

从胡杨林默默无言的注视里

我仿佛读懂了关于黑河

惊天动地的传说（摘自短诗《我看到的黑河》)

河西走廊有几条比较有名的河流，由东往西依次是石羊河、黑河、疏勒河等。这三条河流因各自所处的地理位置，依次诞生了今天的武威、张掖、酒泉、敦煌等城市，同时也就形成了以这四座城市为主的河西走廊地域文化。这几条河流中，黑河因弱水这个古老的名字和流程最长、形成的居延海而名气最大。黑河因为老子、西王母等历史故事众多而产生了深远的文化意义。这是其它河流不具备的天然的文化元素。

黑河流域，是中国最大的玉米制种基地。

黑河流域，给张掖这座城市赢得了“塞上江南”、“金张掖”的美誉。

黑河流域，是黄河以西唯一能够种植水稻生产大米的地方。

等等。这就足以让我为黑河自豪了。黑河是我家乡的大河，也可以说是我的母亲河。之所以使用这样一个略显勉强的词汇，是因为黑河流经的甘州，与我更亲近的故乡山丹是两个不同的区县。山丹河在黑河的上游，是黑河的源头之一。那天我从黑河里掬起的一捧水，有一滴定然从我的家门口流过。

黑河，养育了张掖人民，也养育了黑河流域不同时期、不同民族的人民。黑河功莫大焉。说来惭愧，这许多年的岁月，我总是在距离黑河很远的地方，遥相对视，擦肩而过。今日至此，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走进黑河，在它的河道里，触摸它的温度，感知它的深度，第一次在黑河的河道里寻觅，徜徉，遥望，沉思……

2022.10.24于甘州

原载《张掖日报》2022.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