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惊闻干爹去世的消息,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我自言自语地说:“不是已经好起来了吗?”
年前我在深圳还没有回去,就打电话给干爹,问他身体情况。但是他感染了新冠正是最厉害的时候,声音微弱,断断续续说自己七八十岁了,差不多是到了要走的时候了,还叫我不要担心。我安慰了一些话语,竟然不知道怎么措词表达内心的情感。腊月二十几的回乡,第一时间给干爹打电话,想开车过去接他们过来玩,明显听见他的声音清亮了许多,干爹自己也说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说还想休息一下,不想到处活动,并且强调,他一生喜欢热闹,以前总是随叫随到,我们之间还是和以前一样亲热自然随便就好了。所以我也没有再勉强,就忙别的事情去了。
大年初一去给干爹拜年,他竟然没有在家,弟媳妇说干爹去医院值班了。我赶紧打电话过去,他还叮嘱我说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要特意跑去医院看他。后来初二那天我还是悄悄去他上班的地方去找他,当时是想既然回来了怎么样也要当面拜问才好,可是竟然没有找到他。今天和小花妹聊天才知道,干爹从12月11号起就一直在武汉协和医院救治,从武汉回来就一直住在市普爱医院,大年初一初二也在医院,根本不在家,也没有去值班。可是干爹一生要强,他又知道我开车劳累,身体感染新冠后不怎么好,要求瞒着不让我知道。对其他亲戚也是,全部封闭了消息。唉!
我和干爹也是几十年的父子情、忘年交。干爹的一生是极其辛劳的一生。
干爹弟兄四个,家境并不宽裕。他年少吃过许多苦,但是比较勤奋上进。后来参军,到新疆建设兵团当兵,在部队里学习了医疗知识,做军医。记得当年回乡探亲,还特意给我们带了崭新的扑克牌,扑克在那个时候是很稀奇的玩物,我们很高兴也很自豪。当时看他穿着军装的神情,特别的羡慕和崇拜。
干爹后来从部队转业回来,从乡村医生干起,一干就是一辈子。从开始整天背着一个红十字的药箱走村串户,到后来的定点定医,再到后来的合作医疗。一辈子从事医生这个职业,医疗技术更是得到了七邻八乡的认可。他的门诊一直是就医者众多,因为他擅长把西医、中医的一些技术还有一些民间偏方巧妙结合,尤其对小孩子的头痛发烧腹泻还有老年人的腰酸背痛疗效较好,医德在乡亲们心目中有口皆碑。干爹对我们家族的一大群孩子,成长阶段呵护有加,还手把手教父亲打针用药,后来家里人头痛脑热应急处理,父亲基本可以自己解决,实在不行的时候就请干爹过来处理。
那个时候我一个人在家里教书,每天早晨,很多时候干爹都早早地骑着自行车到家里来,我熬了稀饭或煮了面条等着他,一盘腌白花菜或者咸萝卜块,有时候是一碟花生米,父子俩有说有笑,吃得津津有味。干爹家里大事小事都要详详细细和我说个明白,商量商量怎么弄。严抓计划生育那个年代,干爹一个多月就躲藏在我家的杂物房里,我每天有空就给他送吃的喝的,后来干妈又生了两个弟弟,也算是躲出了幸福当然也是添了劳累,五个子女也够干爹操心的,三个读中专两个读大学,干爹满头的白发就是在岁月中这样熬出来的。
干爹是个要强的人。因为说话直接曾经得罪过当地某个当权者,给他穿过好几年小鞋,他不开心的时候就大口大口喝茶,潜心医务排遣心情,也曾暗地里当着我的面流过泪,我也曾经在提干和参军上遇到过一些打压,我们彼此互相鼓励,憧憬着家庭的幸福,确信未来的美好。
如今,干爹还是离开了我们。留下的是几十年的友情、亲情和绵延不止的思念。那个曾经精神抖擞的军人、那个总是一脸笑容的杨医生、那个养育了五个子女还有三四个干儿女的老人,就在这个即将春暖花开的时节,被一场新冠夺走了生命!逝去生之重和痛失亲人之悲缠绕着我们。亲戚久余痛,西游已驾鹤。死去贵可道,托体同山阿。干爹的一生是平凡的一生,干爹的一生又是伟大的一生!傲为军人,耿直乐观福后代;无愧医者,妙手仁心解乡痛。愿干爹保佑我们的同时,从此能够轻松放下尘世所有的累,在极乐世界里安享清净,逍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