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 钓

老牛姓牛，年近六十的他酷爱钓鱼，从山村野塘钓到河渠沟堰，从小城钓到省城，从府河钓到长江，是小城里闻名的钓者。

常言道：唱戏不能怕把锣鼓打坏了。钓鱼当然得准备一套行头。鱼竿、鱼钩、鱼饵、鱼线、鱼漂、抄网、遮阳伞、钓鱼凳、鱼护、鱼竿支······老牛准备得应有尽有。这还不说，他还特意拜师学艺，向常年在府河边钓鱼的几个特级钓鱼师虚心请教，把他们恭迎到小城一个叫“根据地”的豪华酒店里，让他们好好品尝几杯李白故里的涢酒，数杯下肚，几个人讲钓鱼的窍门讲得滔滔不绝，为一个技术性的钓鱼细节争得面红耳赤。老牛为了缓和气氛，违心地拉着他们打起小城麻将“卡五心”，还故意输了一回，几个钓鱼佬师傅于是高高兴兴尽兴而归。

说到“卡五心”，小城里的人玩这种麻将玩得炉火纯青。就是四个人凑场，三个人轮流转，谁赢了谁休息。麻将大小几个人商量着定，可以打一二三元的，也有五块钱硬推的，还有“歪十五”、“歪三十”、“歪五十”······不一而足。一般五元钱硬推的，火气不好的时候，每天输三五百也是常事。可是小城里的人一年四季就这么玩，今天赢了明天又输了，明天输了后天又赢回来了，时间就这么打发过去了。尤其小城里的女人，特别是那些啥也不用干的太太们，整天以此度日的不在少数，她们长时间战斗在“长城”边上，眼睛练得贼光，只要坐到麻将桌边，浑身就像打了鸡血一样，脸上总是容光焕发。每个人准备一个精致的小手包，吊在手腕上，里面装着手机和一些整钞或零钞，前一天晚上就约好时间地点，早上八点准时出门，前往约定的茶馆或者饭馆。她们酷爱麻将的程度，像吸鸦片烟的人犯了鸦片瘾还要厉害，每天乐此不疲。而且，小城里打麻将的这些女人特别要面子，她们不愿意打小麻将，这是家庭身份和地位的象征，那口头禅就是“没有歪十五，不要来找我”。如此酷爱，自然顾不上家里的男人，除了晚上回去腰酸背疼要男人按一按揉一揉之外，其他全无兴趣。

老牛钟情于钓鱼，自然跟老婆酷爱麻将有关系。每天晚上夫妻躺在床上，老牛想讲一讲钓鱼的乐趣，可老婆偏偏想复盘一下麻将钓大胡的惊喜，“钓”不同不相为谋，几句话说不到一起，只好各自侧身睡觉，有时候老牛本想亲热一下，可是老婆一个劲喊着这里疼那里痛的，喊得老牛浑身都蔫了。时间一长，老牛喜欢上了夜钓，大晚上把钓鱼的行头都搬到车上，开着自己的面包车前往城西的府河钓鱼。也许是自己钓鱼的悟性极高，加上参拜了几个道行比较深的钓鱼师傅，老牛确实在钓鱼的功夫上有所造诣。有些钓鱼的口诀加上他自己从实际钓鱼中总结的经验，那是一套一套的，比如“一日三迁，早晚溜边。”、 “大麦黄，钓鱼忙。”、“人穿袄，鱼穿草，冬日钓鱼草窝好。”、“每逢三月三，鲤鱼上河滩。······不过有天晚上老牛差点落水掉进府河里去了，半夜他正准备收杆回家，忽然钓到一条很大的鲤鱼，老牛很激动，拖着鱼竿跟着水里挣扎的鱼儿慢腾腾悠了半天，准备拿抄网去捞的时候，不小心脚下一滑，从河边的斜坡掉了下去，好在用手抓住了一侧的围栏杆，可是手机已经摔到河里去了，脸上还划了几道口子。

虽然夜钓受了惊吓，但是并没有浇灭老牛钓鱼的热情。有朋友开玩笑说他这个“牛”姓得好，所以钓鱼的手艺很牛。他有三样绝活：做鱼饵、选钓址、看浮标。他做的鱼饵，味道特别香，饵料柔粘性强，粘在鱼钩上不容易脱落；什么天气，什么风向，什么样的水域，老牛看一看就能很快选一个钓鱼的风水宝地；至于观察浮标，那一个感觉才叫准。不管多难钓的池塘，只要老牛来了，选好钓址，静坐无声，全神贯注盯着水面的浮标，他总能在鱼儿咬饵最恰当的时机起钩，还能根据浮标闪动的情况判断是大鱼小鱼还是杂欢子，有时候冷不丁还会钓起一只甲鱼。尤其在那些山村野塘里，野生的鲫鱼吃起钩来很爽快，在水下咬住鱼钩就不放，拖着就跑，眼看着水面的浮标一个猛子扎下去奔着往远处走，一扯钓钩，一条活蹦乱跳的鲫鱼就被拉出水面，钓起来的鲫鱼都是胖嘟嘟的，母鲫鱼鼓着满肚子的鱼籽，小半天可以钓上来大半桶，水淋淋的鲜活，煞是可爱。可是老牛更特别的是，每次钓这么多鱼，大都是送给亲戚朋友吃了，自己倒很少留下来吃。不过，每次钓到心仪的鱼儿，他首先都会拍个视频，现场作一首诗，发个朋友圈，都是原生态的情景，用老牛的话说，只有懂得生活情趣的钓鱼高手，才会有这般享受，钓鱼的过程如同就是当年约会谈恋爱的过程，虽然现在爱情已经老得面目全非了，但以钓为乐的日子还是充满诗意的，这牛钓的乐趣，未必是每个人都能懂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