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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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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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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潮

文/张红

     第一章

文林坐在重庆江北嘴长江和嘉陵江交汇处的一块河沙滩上,眺望着长江的下游。陪坐在身边的是他新交的女朋友灿灿,他们才刚刚相识几天。这天是周末,他一早起来就骑着摩托去她家接她,然后载着她到了江北嘴。昨天下午,自己在长江寸滩大桥下边下网收获的几斤河虾,今天上午就要拿到江北嘴来卖了。因为是周末,来江北嘴河沙滩玩耍的人多,东西很容易卖出去的。河虾被装进了一个塑料桶里,昨天晚上被父亲放在了渔船上。父亲说,他今天要早点起床,在江上碰碰运气,说不定还可以网到一些鱼。

文林远眺的江面突然出现了渔船的影子,他看了看手表,已经十点多了。

“爸妈他们来了,”文林指着长江下游对灿灿说,“说不定,我爸又网到鱼了。”

文林看到灿灿那张被春阳映照着的脸蛋红彤彤的,迎着江风,她额头上的发丝朝后飘扬着。

“在长江上打渔很有趣吧?”她问。

“不但有趣,还自由,”文林说。“高中毕业后,我也进厂上过班,觉得太枯燥无味了!还失去了自由。”

“可你得养家糊口吧?”灿灿说,“你天天和你父母在江上打渔,能养家糊口吗?”

“能啊,上个月我们光卖鱼都挣了两三万呢。”文林觉得满有成就感似的,“长江鱼卖得起价,每斤鱼可以卖到几十块,如果我那天能网到二十斤鱼,就可以挣一千多了。”

家里的那艘渔船越来越近了,文林听到了驱动渔船的马达声。渔船靠在沙滩上后,他父亲把缆绳抛给了他,他拿着缆绳系在了沙滩上的水泥柱子上。

“卖鱼虾喽!”他吆喝了一声。

他看到仨仨俩俩在沙滩上游玩的人,朝这里走了过来。他从父亲手里接过两大桶鱼,还有一桶河虾,都从船上卸到了沙滩上。母亲从乌篷里拿出称杆称砣,递给了父亲。父亲也跳下船来。

“才在长江里边网上来的,”父亲对围拢过来的游客说。“白鲢卖三十块钱一斤,花鲢五十块一斤,鲫鱼六十块一斤。”

“河虾怎么卖?”有人问。

“八十块钱一斤。”文林说着,朝站在一起的灿灿看了看,只看到她灿烂的笑着,那笑容让他联想到了春天里那些盛开着的鲜花。

不到一小时,两桶鱼和一桶虾就被游客买光了。

“爸,上午你还网鱼吗?”文林看到父亲上船后问道。他妈又回到船尾去了。柴油机安放在船尾处,船舵也在那里。平时在江上打渔,都是他妈站在船尾开船掌舵,而他父亲则负责撒网捕鱼。

“我们要回桥头了,中午你们回来吃饭吗?”

父亲所说的桥头,就是他们家停泊在长江寸滩大桥南桥头长江边上的一艘铁皮船。那条船就是他们在江上的家,平时忙着在江上打渔,为了方便,常常吃住在那里。

“我们中午回来吃饭,爸,你煮两条鱼吧。”

“我想坐船,”灿灿说。

“下次吧,”文林边取缆绳边说,“我的摩托车还在岸上呢,下次我上船捕鱼时,叫上你。”

文林把缆绳丢进了船里,他听到船尾的柴油机起动了,父亲朝他挥挥手,渔船慢慢退回到了江里。

“爸,”文林把双掌变成了话筒,“再油炸些河虾,我们一会就回来。”

“你们家平时就住在船上吗?”灿灿问。

“有时候也回到岸上住,”文林说,“还玩吗?中午去吃我爸弄的鱼吧,可好吃啦。下午,我们上洋人街玩。”

长江寸滩大桥南桥头离美心洋人街约一公里的样子,两者之间新修了柏油公路,也不知道什么原因,通向洋人街口那个地方被围挡拦了起来。除了行人和摩托,汽车是无法从洋人街开到寸滩大桥南桥头下面去的。文林载着灿灿过朝天门大桥,从腾龙大道下腾滨路,再过南滨路上的洋人街,很快就来到了寸滩长江大桥南桥头。桥头下游一侧有一条老旧的水泥公路通往长江边,那还是前几年修建寸滩长江大桥时施工单位留下的。文林家的那艘铁皮船就停靠在江边公路一侧的河边上。

上船或下船全靠搭在船和公路之间的一块木板。文林牵着灿灿的手,让她走在了前面,自己则走在后边随时护着她。铁皮船是他父亲前几年到川江船厂买来的,有上下两层楼,楼上有两间房,里边各装了一间床。下有厨房和厕所,吃饭的地方专门隔了一间出来,放了一张方桌和几个方凳。父亲说他们也是刚刚到,文林让灿灿坐在吃饭间看电视,他想进厨房帮着父亲弄鱼。

“人家第一次来,你就在外边陪着吧,”父亲说。

他又走了出来,看到母亲从楼上下来了。

“妈,她叫徐灿,是同学介绍我们认识的。”

母亲不善言辞,她只是看着灿灿笑了笑,然后走进厨房拿出一些青菜出来,下船去了。

“我妈不爱说话,”文林说,“她耳朵还有点聋,对她说话要大声些。”

“你们平时都这样生活吗?你不觉得无聊啊?”

“我觉得在江上满有趣的。我从小随父母生活在江边、江上,对这里有感情啊。”

他看到灿灿扭过头去,似乎有点不高兴似的。

“你的理想就是打渔过日子吧?”她问。

“这样子不好吗?日子过得像神仙似的。”

“好啊,”灿灿回过头来说,“只是我不喜欢。我想回去了,麻烦你送我一趟吧。”

“吃了午饭再走吧,我爸已经在弄鱼了。”

“没胃口,麻烦你了!”

“爸,我们不在船上吃饭了。”

他看到父亲从厨房里伸出头来。

“你们有事啊?”

“是的,爸,我马上要送她回去。”

文林把灿灿送到了她家所在的小区里,下车后,灿灿往前走了几步回头对他说,让他今后不要再来找她了。文林吹着口哨让摩托转了个弯,加油一溜烟迅速离开了。在回去的路上,尽管心里仍然感到失落,可他觉得自己像电影中的骑士一般,姿态还是满优雅的。

回到船上,父亲已经弄好鱼端上桌了。看着还热气腾腾的菜,文林上楼拿了一瓶白酒下来。

“你不是说,不回来吃饭吗?”父亲说,“是不是又吹了?”

“在路上,我本想找家馆子请她吃饭的,可人家非要回家。”

“吹了?”

“嗯,她叫我今后不要再去找她了。”

“平时给你讲那么多,你就是不听,”父亲接过酒瓶,往自己的碗里倒了半碗酒。“你还是要找个正经事做才行,你看嘛,都给你介绍几个了,一个都没成。”

文林又接过父亲递回来的酒瓶,往自己碗里倒酒。母亲好像听不清他父子俩在说些什么似的,露出疑惑不解的样子。文林往她碗里夹了几块鱼,然后,看了看父亲那张皱纹纵横被太阳晒得像腊肉似的脸。

“我就不信了,我当个渔民就找不到老婆!”他说。

“现在的人都势利,”父亲喝了口酒,又用筷子夹了块鱼片往嘴里送,“人家看到你一天到晚在江上飘泊,以为挣不到钱。”

“可我们也挣了不少钱啊?”

“你以为我们挣的那叫钱啊?那是血和汗!”

父亲的话似乎震撼到了自己,文林想到了自己刚刚升学读初中那年夏天,洪水掀翻了渔船,洪水把自己的父母从重庆主城都冲到下游木洞那一带去了。那天深夜,父母亲回到家后给他讲,要不是在江上遇到了漂浮的木头,让他们分别抱住了,他们已经作古了。可一想到在工厂上班那枯燥乏味的工作,文林就觉得像坐牢似的。至从三峡大坝建好后,长江重庆段的水势又平缓多了,当个渔民也不像以前那样危险了。

“爸,你不晓得,在工厂上班像坐牢似的,每个月就那点死工资,养家糊口都不够用的。”

“可工作体面啊?收入又稳定。”

“那怕这辈子都找不到媳妇,我都不会到厂里上班的。”

“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是想让我断了后吗?”

文林端起酒碗又大大的喝了一口酒,他觉得自己一表人材,就是做个渔民也应该找得到媳妇的啊。

“我不会让你断了后的,”他说。

“那我就看你给老子找一个儿媳回来!”

文林看到母亲似乎弄明白了他父子俩在争吵什么,她也开口说话了。

“我们文林长得这么俊,会有姑娘跟他的。”

文林笑了笑,可父亲却又叹起气来,只顾着喝酒。

重庆寸滩巷就在寸滩长江大桥北桥头长江上游一侧,常常有大船进出那里。每当有大船从桥下的江心驶过,就会掀起一阵波浪漫到岸边来。每到这时,文林家靠在桥下岸边的铁皮船也会随波逐流左右摇晃。每天清晨,当天刚蒙蒙亮时,就会有许多大船鸣笛进出寸滩巷。而那驶入或者驶出寸滩巷的第一艘大船所掀起波浪,文林他们家都称之为朝潮。朝潮来时,会伴随着鸣笛,那鸣笛声就像每天清晨定时的闹钟,听到钟响,文林的父母就会起床做早餐。

有一天早晨,朝潮来后,父母就起床做好了早餐,文林因为头天晚上和几个高中同学在洋人街喝酒,回来得很晚,就赖在床上不想起来。父亲在楼下叫他吃饭,他应了一声,觉得自己太困又翻身睡着了。当他再次醒来时,发现阳光透过玻璃窗晒到了床上。就在他翻身起床时,从船外的沙滩上传来了两个姑娘嘻嘻哈哈的笑声。他穿好衣服,迅速来到了楼下的船仓,透过窗口看到那两个姑娘互相追逐,往对方身上掷河沙。他走进厨房,锅盖里边的馒头还是热的,可锑锅里面的稀饭已经凉了。他舀了碗冷稀饭就着热馒头吃着,才想到自己忘了漱口。他端着碗走出了船仓,站在船头盯着那两个姑娘打闹玩耍。他看到一个姑娘被另一个姑娘追逐着,还不时回头望着,因为跑得太急,一下子跑进了江里。那个地方是岸边的一处断崖,水很深啊,他急忙丢了饭碗从船上跳了下去。他在沙滩上迅猛地跑着,看到那个姑娘在水里挣扎,不像是会游泳的样子。跳进水里时,他觉得自己就像个英雄,因为他看到江水已经淹没了姑娘的头顶。他游过去抱住她踩着水把她拖出水面时,她的双手都还在挥舞着,直到看到他后才又安静下来。他带着她游到了有沙滩的地方,才放开她躺在了有浅水的沙滩上。或许是急火攻心,他觉得自己浑身乏力。这时,呆在岸上那个姑娘走了过来,扶着身边的姑娘坐了起来。然后,她又过来拉他的手,他也借力坐了起来。

“哥,谢谢你啦!”她说。

他觉得自己还喘着粗气,就向她摆摆手。那个落水姑娘扭过头来看他,他看到她的眼睛水汪汪的,有些涣散的目光突然凝聚了起来,像发出了两道光芒似的,让自己心惊肉跳。还从没有这样的目光看过自己呢,他想到了用“一往情深”来形容,可又觉得自己会错了意,她的本意或许是想表示感激吧。坐了一会,他觉得缓过劲了,就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又去拉她的手,她也借着他的手劲站了起来。他觉得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就转身离开了。

“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文林。”

“哥,我叫谭艳。”

他向身后摆摆手,拖着湿漉漉的身子回到了船上。

     第二章

早晨醒来时,天还下着雨,文林披上雨衣来到了船尾的甲板上。兜网是昨天下午天黑之前下到江里去的,那时候正下着蒙蒙细雨,父亲看到他下好网后,说天气不好,就带着母亲回岸上的家里去了。长江被雨雾笼罩着,雨水落在甲板上溅起了水花。文林来到船尾的护栏里,边收着撑在江里边的竹杆,边用力拉着系着鱼网的缆绳。他感受着用力的强度,判断出已经收获了不少的鱼。当网兜拉到水面时,他看到有七八条鱼挣扎着,就一鼓作气拉了上来,然后,从网中取出来,放进了甲板上的水箱子里。重新布好网后,他又回到了船仓。吃罢早饭,觉得百般无聊就坐在前仓里看电视。

昨天晚上,他查看了近几天的天气预报,当预报上说近一个星期都是雨天时,顿时就让他心灰意冷起来。从前天开始下雨那时起,他心里总是企昐着天气晴朗起来,那样的话,那个名叫谭艳的姑娘或许又会来江边玩耍,他就有可能再次见到她了。从在长江中救起她那天上午算起,都快过去半个月了,他觉得自己一天都没快乐过。不但在夜里,就是在白天,心中也老是晃着她的影子。他有时候会回想起在江中抱住她时,自己的双手感觉到的,她皮肤的光滑细嫩,还有她躺在浅水沙滩上时,透出湿润衬衣近乎裸露起伏不止的乳峰。更多的时候,回荡在脑海的是她那双清澈的眼晴,以及那双眼睛看着他时曾经放出的光芒。自己救过她的命,她或许会带着礼物来这里感谢一下自己的,他有时候这样想着,也愿意这样去想着,那样的话,他就能再次见到她了。

平时爱看的电视,现在也觉得索然无味了,他站起来走到船仓门口伸出头去看天空,结果淋了一脸的雨水。他抹下脸上的雨水,觉得自己怎么就突然变笨了?甲板上雨滴溅起的水花中,又出现了那姑娘的影子……

终于等到了天晴,文林也觉得等到了希望。父亲让他一起到江上去打渔,他都推说身体有恙拒绝了。他是怕自己离开后,那姑娘再次来到河边时,错过了见面的机会。每年春季到来后,巴山夜雨也会随之降临,整个重庆地区在白天天气晴好,可一到晚上,夜雨就会降个不停。尽管如此,长江水位也不见增高,反而逐步降低了。这是由于长江和嘉陵江上游来水大量减少了,长江重庆段也开始进入枯水季节。天天呆在船上看电视也感到无聊,文林有时也会拿着鱼竿下船到长江的岸边钓鱼。

有一天,他拿着鱼竿走到那姑娘落过水的断崖处去钓鱼,看到水位又降低了近一米。无意中,他往下游的河沙滩看了看,看到两百米开外有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来到江边钓鱼本来就是打发时间,那块黑乎乎的东西引发了他的好奇心,他慢悠悠走了过去。走近一看,他发现是块木头。那块木头有点奇怪,浸在水中部分是黑色的,可裸露在水上的部位却是黄色的。他正要离开,这时一阵江风迎面吹来,在那一阵风里他闻到了一股香味。他觉得莫明其妙,往江上看了看,除了一汪江水涟漪,闪烁着金色的光亮外,连路过的船影子都没有。水是不会散发香味的,他觉得挥发香气的应该是那块木头。离那块木头越近,香味越发浓郁起来。他用手摸了摸木头表面,竟然如同他曾经救过的那姑娘的肌肤一般光滑细腻。他用尽力气去搬它,想把木头搬到干燥的地方,可木头重如石头,只是晃了晃。他掏出手机拨通了父亲的电话,说他在江边看到了一块黑色木头,有香气还像石头一样的重,他搬不动。父亲说那是乌木,很精贵的,让他守着,他马上就回来。父亲说这块木头精贵,也因为这块木头还跟那个名叫谭艳的姑娘一样,有让人感动的肌肤,文林如获至宝一般,心情也变得舒畅起来。他抚摸着木头,就好像正在抚摸着那姑娘的肌肤一般。他想,这辈子自己还有缘和她再次相见吗?这样想着,他又感到心疼起来。一个只谋面过一次的姑娘,居然也可以这样折磨自己,他觉得也是因为自己正在犯贱的缘故吧!可自己为什么会为她犯贱并这样的作贱自己呢?他觉得一时半会都是弄不明白的。

文林坐在船仓里抚摸着从江边新捡回来的那快乌木,木头表面都让他摸出了油。他父亲把弄好的鱼端出来后,又进厨房去油炸河虾去了,他听到厨房那边传来啪啪的响声。母亲正坐在船仓外面的甲板上理菜。阳光从仓门外面斜照进来,正好照在他正抚摸着的木头上。透过木头表层那薄薄像涂了一层清漆似的木头里边,他看到一缕缕像金丝一般闪亮的波纹。父亲说捡到的这块乌木是金丝楠木,如果有买家,可以卖个几万的。文林并不觉得它值钱才精贵,就是有人掏出几万想买,他也不打算卖的,因为抚摸着这块木头会让他觉得自己正在抚摸着那个姑娘的肌肤。有时候,他自嘲自己太变态,可对那个姑娘的思念已经成了自己的习惯。

昨天晚上,父亲把养在岸上家里的那条还未长大的小黑狗,带到这边来了,他说船上没人的时候,它也可以看家。文林突然听到小黑狗在外边叫了起来,与此同时他听到了姑娘的尖叫声。

他急忙走出船仓,大声招呼着小黑狗。

“哥!是我,谭艳!”

从斜坡下来那条水泥公路上伫立着俩个姑娘,其中一个正是他朝思暮想的谭艳。本来可以从踏板上下船去的,可他突然觉得自己走在上面的姿势可能不够优雅,就直接翻过栏杆从船头跳了下去,在落地前的空中,他并着双腿,还有意识地伸展着双手——就像电影中某个英俊的少年跳进水里时那样。不过,他这是在往沙滩上跳……,在落地那一瞬间,由于立足未稳,一下子扑倒在了地上。沙子磨擦到了脸颊,一阵生痛袭来。他挣扎着爬了起来,从脸上抹下一来一滩血迹混合着的沙子。尽管觉得有些尴尬,他还是鼓足勇气,来到了两个姑娘面前。

“你脸被擦伤了,”谭艳说,“你先去洗洗吧。”

他生怕她们在他离开后会走掉似的,摇了摇头。他早思暮想那双眸子依然清澈明亮,在那里边他看到了映着的自己。

“到船上坐坐吧,”他说。

谭艳点点头。他转过身时看到小黑狗走到了他的前面,还摇着尾巴。

文林带着两个姑娘进了船仓,父母都很热情,忙招呼着两个姑娘坐。他进厨房洗洗自己的脸,又在镜子面前晃了晃,看到只是擦伤了一点皮,就放下心来。回到船仓后,他急忙招呼两个姑娘吃饭。

“我们本来是来叫你到洋人街吃饭的,”谭艳说,“这怎么好意思呢?”

“就在这里吃吧,”文林说,“鱼和虾都是长江里才捞起来的。”

桌上摆了三副碗筷,看到两个姑娘坐下后,文林把两副碗筷摆在了她们面前。这时,他的父亲从厨房又拿了两副碗筷出来。

“你们平时都住在船上吗?”另一个姑娘问。

“有时,我们也会回到岸上的家里住。”文林说。

“她叫岳红,我的高中同学,”谭艳介绍那姑娘说。“她家在洋人街开了家饰品店。”

“上次她到洋人街来找我玩,看到我们店里的石头摆件好看,我说都是我爸在江边捡的,她就要我带她到江边来捡石头。”岳红说,“没想到就出了那样的事。”

“谢谢你啦!”谭艳说。

文林坐在了两个人姑娘的对面,看到俩个姑娘那么大方,自己倒有些腼腆起来。这可是在自家的船上啊,他想。

“等会,我陪你们去捡石头吧,我知道什么地上鹅卵石多,”他说。

“好啊,”俩个人姑娘异口同声说。也许是觉得同时应答这样的事太巧了,俩个姑娘相视一笑。

文林因为腼腆,就吃了一碗饭,而在平时,他是要吃三碗饭的。

“这鱼弄得真好吃!”岳红说。

文林看了看父亲,父亲乐哈哈的劝俩个姑娘多吃点。他想,等她们要走的时候,就各送她们两条鱼,就算是自己送给她们的礼物吧。吃罢饭,岳红说船上好香啊,文林指了指放在角落里的那块乌木。

“味道就是这块木头散发出来的,”他说。

他看到岳红走到那块木头面前,然后蹲下身子,她用手抚摸着木头。

“好光滑,这块木头是金丝楠木,可值钱啦!”她说。

“你是怎么知道的?”谭艳问。

“我们家在卖手串和乌木摆件啊,我当然知道了。”

“我在江边捡的,”文林说。

“这么金贵的东西在江边都能捡到吗?”岳红问。

“我真是在江边捡的。”

他看到岳红站了起来,由于曾经蹲下过身子,脸颊红得像苹果似的。她同样也有着一双明亮的眼睛,还拥有一副苗条的身材。文林突然觉得她做自己的女朋友也是可以的,可自己心中平时惦记着的可是谭艳啊。

这时,小黑狗走到了自己面前,它兴奋地摇着尾巴。

“妈,小黑你喂了吗?”

转过身去,他看到母亲从厨房舀了一勺子饭,倒进了狗碗里。回过头时,他看到谭艳正凝神注视着自己,他笑了笑。她抿着嘴,有些羞涩地转过了身去,他都感到自己醉了。

从寸滩长江大桥沿着河边往下游走约两公里,就是一个名叫河咀的地方,在那一段的沙滩上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鹅卵石。文林带着俩个姑娘有说有笑来到了那里。

“这个地方平时都没有人来的,”文林说,“离城里远了,连钓鱼的人都很少到这里来。”

岳红随身带得有矿泉水瓶,文林看到她把剩下了水都喝了,然后拿着空瓶子在江边装满了水。只要她觉得好看的石头,她就往上面倒上一些水,再仔细端详。谭艳陪在她身边,似乎在向她学习怎么捡石头。文林也假装寻找着自己钟意的石头,一双眼睛却不停地瞧着两个姑娘,看到她们,他觉得自己心中有一种美好的感受。谭艳身着一件灰绿色圆领毛衣,略显宽松,下身穿着一件能展现优美腿形的黑色贴身弹力裤。而岳红身着一件白色衬衣,外面罩着一件紫色开衫,下身穿着紧身牛仔裤。文林想,她们都选择穿紧身的裤子,大概是对自己的身材有信心吧?

“快来看啊,这是一块芙蓉石,”岳红望着他在喊。文林迅速走了过去,看到她手里拿着一块紫红色、上面带着图案的鹅卵石。

“你们仔细看看,上面好像有三个人,正好站在一块岩石上。”

文林按照她所说的意思在石头上面寻找着,还真看出来有三个人站在一块岩石上。其中两个人的图形像两个古代的仕女,另外一个人却像是一个古时候的书生。

“我就觉得好像我们三个人似的,我们穿越到了古代了,”谭艳说。

她是穿越剧看多了吧?文林想。由于距离太近,文林感觉到了两个姑娘身上的青春气息。而她们身上的气质又如此相近,如同来自同一个人似的,这大概也是她俩如此要好的原因吧。

     第三章

文林站在小渔船的船头,双手拽着捕网的吊坠,用力往斜上空猛地一拋,捕网在空中像个网兜,一下子落到了江里。捕网的缆绳斜挎着系在了肩上,捕网刚刚落进江里,他就得往上拉缆绳了。如果捕到了鱼,拉缆绳就得用点劲,如果一网下去没捕到鱼,收网是一点不费力的。

“有了!”文林感到缆绳有些沉重,他就大喊了一声。谭艳正坐在小渔船中央的乌篷里遮太阳,文林这样大叫就是想让她听到。

“你不要过来。”他往上拉缆绳时,感到渔船在晃动,抬头一看,看到不远处有艘客轮正往这边驶来。他急忙把捕网拉上船来,网里边活蹦乱跳着几条鱼。为了躲那艘客轮掀起的波浪,船头迅速转了个向,朝江的岸边驶去。文林提着渔网回到了乌篷里。

“让我看看,”谭艳点着网兜里边的鱼,“嘿嘿,网到了五条。”

“这算运气好的,”文林在她傍边坐了下来,把鱼一条条的捡进水桶里。“有时候,在江上捕个整天都网不到一条鱼。”

昨天下午,他陪谭艳和岳红在河咀那里捡了一下午的石头,傍晚时分他又骑着摩托把她们送到了洋人街。晚上,谭艳在洋人街请客,他们三个人在临街的大排档里喝夜啤酒闲聊到了晚上十点钟。岳红就住在洋人街她家的店里,回家很容易的,谭艳说她家住在江北,文林就主动提出送她回家,她就答应了。一路上,坐在身后的谭艳把自己抱得紧紧的,还把脸贴在了他的后背上。他兴奋得忘记了危险,骑着摩托车在不同车道的车流里穿梭着,吓得谭艳尖声大叫,把他抱得也更紧了……把谭艳送回家,又回到寸滩大桥下面的船上时,谭艳通过微信问他到家没有,还说第二天还要来找他玩。今天早晨,等到她后,文林就叫父亲驾驶着小渔船,就带着她到江上捕鱼来了。从寸滩长江大桥那里逆流而上,父亲把船开到了江北嘴右侧的嘉陵江上来了。父亲之所以选择这样的航线,或许就是想让谭艳从江上更多的看到重庆城市建筑的美景吧。特别是进入嘉陵江后,由于河面没有长江宽阔,水流也比长江平缓,两岸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都倒映在水中,给人的错觉好像是在城市的空中穿越一般。

那艘客轮走远后,江面又恢复了平静,父亲又驾驶着船到了嘉陵江的中央。

“你就坐在里边不要出来,”文林对谭艳说,“船有时会晃荡,你又不会游泳。”

“嗯,你自己打渔也小心点!”

“我没事的,”文林拽着捕网又站了起来,“就是落到江里都没事的。”

他来到了船头,又用力把捕网撒到了空中,看到鱼网在空中张开后落进了江里。他拽着缆绳回头看了看谭艳,看到她拿着手机正在给他拍照呢。

文林望着她露齿一笑,又转过身去拉缆绳,没使什么劲就把渔网拉了起来,这一次落空了。他收拢鱼网又撒网进了江里……就这样重复着撒网收网,在嘉陵江上折腾了一上午,谭艳也陪了他一上午。到了中午,文林觉得肚子饿了,要是在平时,自己和父亲就会吃冷馒头对付着就过了,可谭艳在船上,中午这顿饭是不可对付着过了的。

“爸,你把船靠岸吧。”文林收拾好渔网,往船尾大声喊道。由于渔船靠装在船尾的柴油机驱动,只有自己喊出的声音超过马达的声音,父亲才会听到。他看到船头朝岸边驶去后,才又回到了谭艳身边。他从乌篷顶上取下一个塑料袋,往里边装了两条鱼。

“肚子饿了吧?我们马上就在江北嘴靠岸。”他说,“我给你装两条鱼,等会吃了午饭,你拿回去吧。”

“哥,这多不好意思啊?”谭艳说,“今天我算是见识了,你们打渔也蛮辛苦的,我原以为只是好玩呢。”

“你觉得好玩吗?”

“好玩,在江上坐着船晃悠悠的,还有这江湖的味道,真的好玩。”

“那你今后常常来找我好了,我带你在江上玩,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去的。”

“可我今晚就要坐高铁回成都了。”

“出去旅游啊?”

“我在那边读书啊,这两天学校开运动会,我才回来的。”

“哦,你在那边读大学吗?”

“嗯。”

知道谭艳是个大学生后,文林的心就凉了半截,他觉得自己长得再英俊,就自己这个条件,是不配和一个大学生谈恋爱的。

渔船很快靠在了岸边。文林提着鱼从船上先跳到了沙滩上,然后伸出手让谭艳捏着,扶着她下了船头。

“叔叔,谢谢您啦!”谭艳转过身去向父亲挥着手。父亲在乌篷的那一头伸出了半个身子,朝着这边也挥挥手。

“中午想吃点什么啊?”

“就随便吃点小面吧,下午我要在家陪陪父母,下次估计要在放暑假的时候回来了。”

他们在江北嘴找了一家小馆子。吃过饭,文林送她到了轨道交通六号线大剧院站。离别时,他把鱼递给了她。

“哥,谢谢你的鱼。”

文林正准备向她挥手告别,没想到她走上前来,亲了亲自己的脸颊。

“想我的时候,给我发信息。”她的嘴唇凑到他的耳边轻轻说。文林以为自己听错了,正在发呆时,她转过身子就离开了。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他觉得她的稍稍话还在耳边回荡着。

文林坐在铁皮船前仓里抚摸着那块乌木,父亲坐在桌上抽着烟看电视,母亲则在船头甲板上清理青菜。已是下午黄昏了,下午四点多钟左右,他和父亲才从江上打渔回来。看到母亲把不要的菜叶子丢在了甲板上,小黑摇着尾巴凑上鼻子去闻菜叶子。

“爸,她是个大学生,”他说。

“那这次又空欢喜一场了,”父亲说,“咱配不上人家。”

“可她离开的时候,听她那话的意思,她是愿意和我耍朋友的。”

“她不嫌弃我们这样的家庭?”

“人家救过她的命,她愿意和我交朋友,也有可能想报恩。”

“你救过她的命?”

“有二十来天了,当时她和岳红来江边耍,掉进断崖那个地方了。”

“人家是城里人,又是大学生,我们家就是住在郊区的菜农。”父亲说,“她愿意和你交朋友,图个啥呢?”

“我不是才给你讲了,我救过她的命。”

文林看到父亲若有所思的样子,一双眼睛却盯着电视机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这门婚事如果成了,我们家得在城里买房子,”父亲说,“还有车子。”

“爸,我们不是存有几十万吗?买就买呗。”

“可现在要一百多万才能买到像样的房子。”

“我们买小户型总够了吧?”

“可人家愿意吗?还有她的父母愿意吗?”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啦?想办法挣呗!”

“爸,昨天晚上我们三个在洋人街吃饭,谭艳那个高中同学岳红说,鹅卵石如果好看的话,也很值钱的。昨天下午,她捡到的那块芙蓉石,她说要值几千块!”

“有这样的好事?”

“她说,捡到的石头,可以拿到大礼堂傍边的古玩市场去卖,那里有许多卖石头摆件的商家!我想跟她学捡石头,学会了就捡些石头拿去试试,看好不好卖。”

“要捡石头,可以到江北唐家沱铜田坝码头去捡,”父亲说,“你舅就在那边的趸船上上班,他也常常捡石头在卖,不过他给我讲,他捡的石头几十块钱卖一大堆。”

“那是他捡的石头不行,昨天,我看岳红捡的那些石头蛮好看的,那个样子的石头才值钱!“

“那你就试试吧,捡石头又不要本钱!”

“那我今晚就约岳红明早到铜田坝去,到时候你就开船送我们到对岸去!“

“好,明天我们就上唐家沱打渔。”

文林看到母亲下船到江边清洗完青菜回来了,小黑跟在她身后。父亲看到母亲回来后,随她进了厨房。文林还抚摸着乌木,那如婴儿肌肤般细腻的感觉让他迷恋不己。他突然想到谭艳的皮肤是有弹性的,而这块乌木没有。

文林早晨起来时,父母已经弄好早餐放在桌上了。他正在厨房洗漱,突然听到小黑站在船头那边叫,他听到父亲招呼着小黑,又听到岳红在外边喊他。他急忙跑了出来,和父亲一起搭好了上船来的那块木板。岳红站在船下的路边朝船上望着,文林看到她穿着一件白衬衣,外面加了一件牛仔夹克,裤子还是那条紧身牛仔裤。

“哥,我不敢上来,你下来牵我吧,”她说。

上船来那块木板呈45度角的样子,还有点显窄。文林只好走下船去,他看到小黑也随他下了船。看到小黑去闻她的脚,岳红急忙扭住文林的胳膊躲在了他身后。

“不要怕,它不会咬你的,”他说。

“可它在闻我的脚?”

“让它闻吧,你的味道它熟悉后,下次来,它就不会咬你了。”

“真的吗?”

“真的。”

这时,小黑看到沙滩一束草丛中飞来一只鸟,它跑过去了。文林牵着岳红的手慢慢走着上了船。

“叔叔阿姨好!”

“快进来,快来吃饭。”父亲已经从厨房舀了一碗稀饭出来,他招呼着岳红说。

“谢谢叔,今天起来早了,这没吃呢。”

“坐吧。”文林说着,拿了一个盐鸭蛋放在了她的面前。

“叔,你们每天都起这么早吗?”

“嗯,早点起来好打渔嘛!”父亲说。

“早晨鱼儿饿了,会游着到处找吃的,所以这个时候好打渔,”文林解释说。

“哥,你也吃吧。”

“嗯,岳红,你怎么没读大学啊?”

“成绩差呗,没考上!现在没文凭,工作又不好找,所以就跟着父亲学做生意了。”

“你家开了几家店啊?”

“两家,我和妈在洋人街这边主要卖饰品,我爸在人民广场古玩市场那边主要卖石头和乌木摆件。”

“我想向你学习捡石头。”

“好啊,有哥陪我在河边捡石头,我也不怕掉江里了。”

“你在岸上捡石头怎么会掉进江里呢?”

“久走夜路必撞鬼,久在河边必湿脚的。嘿嘿!”

文林点点头,喝了一口稀饭,他从碗里又拿了个盐鸭蛋,放到了岳红面前。

铜田坝码头在江北唐家沱上游约一公里的江岸上,那个码头是河沙和鹅卵石的集散地。鹅卵石主要供给混凝土搅拌站生产混凝土时使用。吃过早饭,文林带着岳红乘着家里的小渔船,到了长江对岸,沿着江岸往下游走了约二十分钟,小渔船在铜田坝码头下游一侧的沙滩上靠了岸。文林和父亲约定中午还是在码头碰头吃饭,就和岳红下了渔船。码头上的鹅卵石堆得像一座山似的,文林看到山上已经有人在捡石头了。岳红显得异常兴奋的样子,她说她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多的鹅卵石。

来到山脚,文林跟在她身后,看到她拿着喷水壶往鹅卵石上喷水,一喷就喷一大片,然后观察着那些被喷过水的石头。看完了下面,她居然没选上一块石头,文林觉得有些石头蛮好看的,就指着让她看,她却说没啥价值。

“如果觉得比较好看就捡回家去,家里都放不下的,这样的石头太多了,”岳红说。“捡石头就要捡精品。”

“那什么样的石头才是精品啊?”

“这个一时半会给你讲不清楚的,等我捡到了,再给你讲吧。”

岳红开始往往鹅卵石山上走,脚下的石头哗啦啦的往下滑落。文林也随着她往上走。

“你小心点,不要走快了,”文林看到她的双脚踩在鹅卵石上,还立足未稳又急着在往上走。话刚刚说完,她踩着的那两块鹅卵石往下一滑,她的整个身子往下跌倒下来。文林急忙迎上去抱住了她的身子,没想到自己脚下一滑,搂着她一块摔在了斜坡上,然后往下翻滚着。他感到山上不断有石头滑落下来砸在了自己的身上,他下意识地用身体保护着岳红的头。还好,爬得不算高,翻滚了几圈后就在山脚处停住了。他松开了搂着岳红的那双手,看到身下的她闭着眼睛没有一点动静的样子。

“岳红,岳红!”他喊道。

她还是一动不动的样子,却又突然睁开眼睛笑了起来。

“你吓死我了!”他说。

岳红推了推他的胸膛,他才意识到自己还压着她呢,急忙翻身坐了起来。

“你好重,”她说。

文林看到她脸颊绯红,一双明澈的眸子娇羞着。

“你没啥吧?”她又问。

“我没事,”文林说。“你要走慢点,要站稳了,再往上走,这样就不会摔跤了。”

“嗯,那我注意点!”

在地上坐了会,文林起身拉着岳红站了起来。

“你背上尽是灰尘,”岳红说着就用手掌拍着他的背,文林听到背上啪啪地响着。“好了,拍干净了。”

他看到岳红背上也有尘土,可不敢伸手去拍。

“你背上也有尘土,你自己脱下来拍干净吧,”他说。

“那你给我拍掉呗。”

“不敢!”

“一个大男人像个小媳妇似的,害什么臊啊?给我拍了。”

文林轻轻拍着她的背,生怕手重了,弄疼了她。

“好了,我们走吧。”

他们又往石山上爬着,文林看到岳红吸取了刚才摔跤的教训,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他还是跟在她身后,如果她有个闪失,自己也好保护她。岳红每走一步,都要停一会,观察着周边的鹅卵石。要到山顶时,文林看到她弯着腰捡了一块紫红色的鹅卵石。她拿着那块石头爬上了山顶,文林也随后爬了上来。

岳红把石头放在了地上,然后蹲下了身子,她往石头上喷水。文林在她对面也蹲下身来,无意中透过她衬衣的领口,看到了她乳房丰满的轮廓。他似乎呆住了。

“你在看什么?”

文林惊醒后,感到内心有愧,害起臊来。

“你看这块石头的图案,是不是像两朵牡丹花啊?”

这是一块芙蓉石,上面丰富多彩的紫墨色线条有序交织在一起,鬼斧神工一般描绘出了两枝花来。

“这就是芙蓉石,跟那天下午捡到的那块石头是一样的,只是上面的图案不同,意境不一样。”岳红说。“只要是芙蓉石,你尽管捡,上面的图案总是像个什么的。”

“那我今后就捡这样的石头吗?”

“还有水墨石、绿泥石、腊石、长江雨花石、丹彩石等等,捡长江石主要看画面,看画面的意境,等我捡到后再教你认识吧,你就先认芙蓉石吧。”

文林又看了看她的领口,看到她突然用手捂住胸口后,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你们男人怎么都好色啊?”她说,“都爱往这个地方看。”

“我不是有意的。”

“不管有意无意,你都看了。”

“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我又没有怪你。”

文林看到她站起身后,就拿起石头放进了编织袋里。他站起身来往长江上看,看到他家那艘小渔船在铜田坝码头下游的回水沱上停泊着。他想,父亲应该在那里网鱼吧?

     第四章

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在重庆主城区长江两岸,凡是鹅卵石比较多的地段,除了铜田坝和河咀,像白沙沱、峡口、大佛寺这些地方的河沙滩,文林和岳红都走了一遍。他们除了捡到一些石头,还捡到了几块乌木。岳红说那些乌木应该是洪水季节从上游冲下来搁浅在河沙滩上的,到了枯水期,就随着河床裸露出来了。在这期间,凡是岳红捡到的石种,都教文林认识了。她还把他拉进了几个石友群,让他在群里学习如何捡石头。俩个人相处一个星期,彼此熟悉后,说笑都很随意了。岳红爱吃鱼,文林就常常拿些当天才从江里网上来的鱼给她,有时候家里煮鱼吃,他也都叫上她。由于谭艳远在成都,文林有时候感到自己把岳红看成是谭艳了,也像对待谭艳那般对待着她。

有一天晚上,谭艳通过微信发来信息问他想过她没有?为什么不联系她啊?文林说这段时间忙着跟岳红学捡石头,白天没得空想,到了晚上睡觉时想,可那时给她发信息怕影响她休息,所以就没联系她。

谭艳回复说:呵呵,天天有美女相伴,当然会忘记我了。

文林说:你别想歪了,我不是一个三心二意的人!我跟岳红学捡石头,也是想通过卖石头,多挣点钱,好在城里买房子。

谭艳说:你想得这么远啊?

文林说:因为我是真心的啊,我耍朋友是弄着结婚去的。

谭艳说:那我得好好想想了,如果我们相处一段时间如果觉得彼此不合适,那个时候岂不是会伤了你?

谭艳这样说,文林觉得反而提醒了自己,他觉得谭艳说的是对的。耍朋友的过程也是相互了解的过程,如果彼此合不来,怎么可能结婚呢?

他又回复谭艳说:和你耍朋友,在相处的过程中,如果觉得彼此不合适,我不会强迫你和我结婚的,我在城里买房子,是为结婚作个准备。

谭艳说:是这样啊?呵呵,刚才岳红给我来信息了,说你这个人不错,挺实在一个人,她说她都有点喜欢你了,她想做你的女朋友呢。

文林不知道真假,他觉得谭艳的话还真不好回复。

谭艳接着说:呵呵,她又发信息来了,让我做你们的红娘。呵呵,你选择吧!

文林虽然觉得岳红也是一个很不错的姑娘,可自己心中装着的始终是谭艳。他立即回复谭艳说:我朝思暮想的那个人是你。我爱你,尽管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谭艳沉默了一会,她回复了一个害羞的表情符号。紧接着她又道了一声:晚安,亲爱的!

文林看到她这样说,突然感到拿着手机的双手颤抖起来,他发了一个拥抱表情符号过去,紧接着也道了一声晚安。

文林坐在铁皮船前仓门口,抚摸着他捡的那块乌木,看到仓门外的雨越来越大了。一早就和父母到长江下游峡口那个回水沱去打渔,到了下午三点才回来。父亲说地里栽种的疏菜应该摘得了,就和母亲回到岸上的家里去摘菜去了。摘下来的菜,清洗干净后就背到洋人街菜市场去卖,也是能攒下一些钱的。小黑也随父母回家了,临走时,文林本想让它留下来,叫它,它回头汪汪叫了两声,还朝他摇尾巴,还是随父母走了。文林闲得没事,就在附近的河沙滩上闲逛,希望捡到一块好看的石头,没想到天不作美下起雨来了,他急忙赶回了船上。这才刚坐下来,雨就落大了。

“文林,文林!”

文林透过茫茫大雨看到一个人影子朝船这边跑来,他觉得好像是岳红在叫他。他急忙站了起来,看了看船仓,没看到伞,就冒雨走了出去。岳红已经站在船下了,被淋成了落汤鸡。

“你别动,我下来接你!”他大声说。

他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没走跳板就直接跳下船去。

“你怎么来了?怎么没带伞啊?”他牵着她的手,小心翼翼从跳板上往船上走。

“我出来的时候没落雨,走到半路才……”

从洋人街到寸滩长江大桥这边来约有两公里路程,文林想,她走到半道那个时候,应该就是他在河沙滩看到天突然下雨的时候。进了船仓,抹掉脸上的雨水,文林才觉得自己可以看清楚一切了。眼前的岳红一手握住头发,一手抹着脸上的雨水。和自己一样,她浑身也湿透了,身上的白色衬衫湿漉漉的贴在了身体的皮肤上,一对丰胸顶着的紫色胸罩也透露了出来。

“怎么办啊?浑身都打湿了,”她说。

“换上我的衣裳吧?”

“也只有这样了。”

“上楼去换衣服吧?”

“我就在这里换,你去给我拿下来。”

文林迅速跑上了楼,挑了件白色衬衣和蓝色牛仔裤。当他从楼上下来时,看到岳红背对着他已经把上衣脱了,胸罩的腰带在背脊处的钮扣解开后,吊在了背脊两边。她向后伸出手来,文林把衬衣递给了她。她迅速穿上衬衣后,把手伸进去衬衣里,把胸罩抽了出来。这时,她才转过身来,文林看到她胸前衬衣耸动着,像两个小动物在里边似的。文林递给她裤子,自己就转身上楼来了。进了寝室,他觉得自己绷着的神经才松驰下来,他摸了摸发烫的脸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换好衣裤,他觉得自己恢复常态了,才又走下楼来。他看到岳红双手提着裤腰,原来裤子大了。

“你有没有多余的皮带啊?”

文林看到岳红提着裤子的样子挺逗,就哈哈笑了起来。

“快去给我拿皮带。”

岳红绯红脸上的眸子有了羞涩的神情,文林解着腰上的皮带。

“你要干什么啊?”

“我拿皮带给你啊。”

自己的裤子穿在身上刚刚好,就是不系皮带也不会往下掉的。岳红接过皮带系上后,才恢复了常态,可文林又觉得自己不自在了,他发现她的乳房在衬衣里边老是晃荡着,晃得自己慌慌张张的。

文林看了看船仓墙上的挂钟,又感到肚子饿了,就准备进厨房弄饭菜。他打开了电视机,然后把遥控板递给了岳红。

“我去弄饭了,你看会电视吧,”他说。

文林在厨仓通往船尾甲板的门口处找到了一把伞,然后撑着雨伞到甲板上的水箱里取了一条鲤鱼回到了厨房。鲤鱼命长,文林把它放在菜板上,用刀清理鱼鳞时,它都还活蹦乱跳的。文林使劲按住它,它的尾巴仍然顽强地上下摆着。它这是在垂死挣扎吧?文林这样想着,突生怜悯之情。清理完鱼鳞,破开了鱼肚,掏干净了鱼肚子里边的东西,这条鲤鱼都还在摆着尾巴。手上和鱼身上沾满了脏兮兮的血,文林舀水冲洗干净后,心中这才好受了一些。他学着父亲平时弄鱼的样子,把鱼肉片成了薄薄的鱼片,把鱼骨鱼刺剁成了条块。家里常常吃鱼,主要佐料都是现成的。他切好了姜葱蒜备用,就舀了一碗米用水淘了,放到电饭煲里去蒸饭。

“岳红,岳红,”他朝船仓喊道。

岳红很快来到了厨仓。

“你跟我说过,要学弄鱼菜,我马上就要弄鱼了。”

盆里边的鱼片已经码好盐味了,他用碗调湿一些豆粉,然后倒进盆里和鱼片拌匀。

“鱼片要拌水豆粉,煮出来才嫩。”

文林打开了液化气瓶,打着了火,然后住铁锅里倒了一些菜籽油。等到油在冒青烟时,他抓了一大把辣椒青花椒放进了油锅里,紧接着又放了一些三奈八果等香料,然后用小火稍稍翻炒了一下,就放了一些姜蒜进去翻炒。郫县豆瓣是最后放进锅里的,等到翻炒变色后,才往里面倒了一些开水。鱼头和鱼块放进锅里熬到汤白后,就被舀了出来。把火关小后,他才把鱼片放进了锅里。等到汤水刚刚沸腾时,就起锅连汤水一起倒进了盆里。在盆上面撒了一些蒜米葱花后,他又往锅里倒了一些菜油。等到油被烧辣后,他又抓了一大把辣椒花椒放进了油锅里,紧接着把油淋进了鱼盆中。辣油和盆中的汤水接触那刹那,嗞嗞响了一阵,还从盆里升腾起了一笼热气。

“学会了吗?”

“我都记下了,”岳红说。“想不到弄一道菜这么麻烦。”

文林又炝炒了一盘空心菜,煮了一盆青菜豆豆汤。然后,两个年轻人就着菜喝起酒来。文林喝的是白酒,岳红喝啤酒。从船头甲板和船仓墙传进来轰隆隆的雨声,文林感到自己和岳红被这样的声音包围着,似乎有些孤单。透过仓门望出去,他看到在黑茫茫背景的衬托下,落到门洞前的那一片雨映着船里边的灯光亮晶晶的。

“你今晚上怎么回去啊?要不,等会我送你吧?”他说。

他看到岳红朝门洞外边望了望,又回过头来拿着啤酒瓶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在她仰起头那一瞬间,两个乳房顶着白衬衣晃了晃,似乎要呼之欲出似的。

“我不想回去了,”她放下酒瓶说。

酒精已经染红了她的脸,文林感到她盯着自己看的那双眸子热辣辣的,就像自己正在喝着的烈酒,迅速地热遍了自己全身。

“那你只有睡在我爸妈那间屋里了,你不要闲脏哟?”他说。

“这么大的雨怎么回去嘛?”岳红说,“而且还穿着你的衣服,回家让爸妈看到了,还不知道我怎么样了呢?”

“随你吧,我是个男人有什么好怕的?”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你想嘛,你我孤男寡女在一起,又都是干柴烈火的,万一控制不住自己怎么办?”

“你喝醉了吧?”

文林摇摇头,感到晖乎乎的,他看到岳红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啊?”

“你已经醉了!”

文林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白酒瓶,发现只剩下小半瓶了。他觉得自己瞌睡来了,就张着嘴巴打了个哈欠。

“你醉了。”

他爬在桌上又听到岳红在说。

第二天一早醒来,文林摸了摸自己的身子,发现自己仅仅穿了条短裤。他努力想着昨晚发生的一切,他想起了自己后来恶心呕吐了自己一身,是岳红帮着他脱下的衣裳,然后扶着他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后来发生过什么,就不知道了。他突然听到楼下传来岳红和他父母的说笑声,就急忙从床上爬了起来。下楼后,他看到岳红和他的父母围坐在桌上吃早餐,她依然穿着他的衣裳。他看到父母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异样,就感觉出已经让他们误会了。昨晚,自己和岳红什么都没发生,想到了这点,他就觉得自己是无愧于心的,也是对得起谭艳的。他走进厨房洗漱完后,又回到了前仓。

“我们巳经捡了二十多块石头了,今天就拿到古玩市场去卖了吧!”岳红说。

岳红的提议让自己激动起来,文林对捡到的那些石头能卖多少钱充满了好奇。捡到的那些石头都放在岳红家在洋人街的店里,每次捡到石头都是在他骑着摩托送岳红回去时顺带过去的。

“怎么卖呢?是不是到每家石商店里去问他们买不买啊?”

“不是的,就跟菜市卖菜一样,我们拿过去找个地方摆在地上,等买家来买。“

“有人来吗?”

“今天是周六,来逛古玩市场的人多着呢。”

天已经放晴了,文林吃着饭看到阳光已经晒到门外边的甲板上来了。父亲说他们今天到唐家沱去打渔,中午顺便到那边的趸船上去看他舅舅。

“你舅舅昨晚还在电话中说呢,上次你到铜田坝码头去捡石头,怎么不去看看他?”

“当时,我也想过去看看他的,可后来只顾着找石头,又忘记了,”文林说。

“那下次你们俩上那去捡石头,就去看看他吧,顺便让他也见见岳红。”

“爸!”

他觉得父亲真的误会他和岳红之间的关系了,可当着岳红的面又不好解释,才又欲言又止。岳红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笑了笑,她在嘲笑自己如何解释呢。文林埋头只顾着吃起饭来,他想,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古玩市场位于重庆渝中区人民大礼堂左侧,整个市场有四层楼,其中只有二楼和四楼有卖石头摆件的商家。文林原以为岳红会把他俩捡的所有石头都拿去卖了,岳红却只挑了其中的七块石头。她说,就这几块石头能卖出去就不错了,一心想靠着石头能挣些钱的文林,心中感到了失落。他觉得自己不早日挣到足够的钱在城里买套房子,自己的婚姻是会遥遥无期的。文林把岳红挑好的石头用编织袋装了,然后骑着摩托车载着岳红过长江朝天门大桥和嘉陵江黄花园大桥来到了人民路。

古玩市场依山坡而建,每一层楼都有大门通向楼前依山势修建的公路。岳红带着他直接到了古玩市场四搂大门前的小广场上。文林看到已经有几个人在那里摆摊卖石头了。岳红挑了个有树荫的地方,文林小心翼翼把七块石头摆在了地上。他看到岳红从挂包里拿出一瓶婴儿油,倒了一些油在手掌上。然后,她用手掌去抹着石头,文林看到上过婴儿油的石头比未上过油的石头好看多了,特别是石头上的图案更加精彩清晰了。

“石头也是需要经常保养的,经常保养的石头更好看,”岳红说。

进入四月,重庆在这个时候的天气就会阴晴不定,有太阳的时候,热得就像进入了夏季,落雨的时候就像身在秋冬。文林站在树荫下,看到树荫外面的地坝在阳光下明晃晃的。他已经穿上短袖衬衫了,而岳红好像比他更加怕热,出门前都换上短裤了。文林觉得她身上又多了一个让自己魂牵梦绕的地方。她那裸露在外的丰盈白嫩的两条大腿,除了修长,还长得笔直。他有时候都在怀疑,自己爱的人到底是谭艳还是岳红啊?自己救过谭艳,她对自己表示过好感,自己也属意在她,可她远在成都,似乎生活在自己的梦中似的。岳红虽然从未向自己表示过什么,可常常和自己在一起,自己在她面前也随意自在,似乎一点压力都没有。还是让时间来证明吧!他想。

陆续有人来地摊前打望询问了,有个老头看上了那块上面有牡丹花的芙蓉石。

“这块石头有点贵哟!”岳红说。

“你就开个价吧?”老头说。

“这块石头没配座子,就算批发价给你,最少也得一万五。”

“这么贵啊?”

“这还贵啊?这样的品相,十年前都卖一万多了,我给你的是十年前的价格。”

“还有没有少?”

“少一分钱,我都不会卖的,”岳红说。“不信,你进古玩市场里边去看看,这种品相的,没个两三万,是没有人卖给你的?”

“石头是块好石头,可惜贵了点。”

岳红不再答话了,文林看到她扭过头来,看了看他。他笑了笑。

那老头拿着石头端祥着,似乎被它迷住了。

“一万二,”他说,“一万二我买了!”

看到岳红没搭理人家,文林用手轻轻打了一下她的屁股,她转过来在他膀子上揪了一下,痛得他差点叫出声来。

“那就一万三?”老头说。

看到岳红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文林又着急起来,他把自己的左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她沉默着,不以为意的样子。

“少了一万五,你真不卖啊?”老头说。

“一万五本来就是亏本在卖,芙蓉石的行情玩石头的人都是晓得的。”

文林挪开了搭在岳红肩上的手,他看到那老头蹲在地上,放下了石头。文林把手放到了她腰的胯部,他轻轻捏了捏。她打开了他的手。

“好吧,拿个口袋给我装好。”老头站了起来,他从裤包里掏出了手机,“我微信支付。”

文林急忙从地上的挂包里取出了两个塑料袋,把两个口袋重着,把石头给装了。老头付款后,接过口袋就走了。文林看着老头离去的背影,左想右想都没弄明白,是什么让他动心了,花了这么大的价钱买了这块石头。

“我原以为这块石头就值个一两千的,怎么卖得这么贵啊?”他说。

“你是没进入这个圈子,不晓得这个石种的价格。品相好看的芙蓉石,是很难捡到的,我们捡了这么久,才捡到了两块。”

这时,文林又看到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嘴上边蓄着短胡子,那风度,挺像一个艺术家似的。文林又把手搭在了岳红的肩上,装出和她是一对情侣的样子。

“爸,你怎么来了?”岳红说。

文林听到岳红这样说,被吓了一跳,急忙把搭在岳红肩上的手挪开了。

“都背着老子另外做生意了?”

“叔叔好,”文林朝他弯弯腰。

“你就是文林吧?谢谢你常常送来的鱼。”

“不用,不用,叔。”文林说,“都是自家在江上网的。”

“爸,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们捡的石头怎么样啊?”

“爸,这里还有一块芙蓉石没有卖,”岳红蹲下身去,拿起那块石头递给了她的父亲。

“这块石头,你们准备卖多少啊?”

“两万。”

文林看到她父亲拿着石头看了看。

“这块石头就别在这里卖了,我拿回去配个座子,卖了再把钱给你们。”

“爸,配了座子后,你准备卖多少啊?”

“五万。”

文林大吃一惊,他觉得不会有人出那么多钱买这块石头的,除非那个人疯了。

      第五章

谭艳说她五一放假会回重庆,文林企盼着她回来的那一天,可又有些担忧那一天的到来。自己心中为什么会有这样两种截然不同的念头,他也感到有些莫明其妙。在自己的心里,谭艳有着曼妙的身姿,还有白嫩光滑的皮肤,更让自己着迷的是她言谈举止之间流露出来的那份亲切的气息。他觉得她就是自己的理想——他现在的理想,就是找个自己喜欢的姑娘结婚。而岳红跟她一样,也有着一副让人着迷的身材,她说话直接了当但并不粗俗,言谈举止之间,虽然不像谭艳那样让人感到亲切,但也随和自然女人味足。岳红虽然从未向自己说过想和自己做朋友,可她三天两头往自己家里跑,也常常带着自己去捡石头。如果她对自己没有好感,她会常常来找自己吗?怎么办好呢?文林觉得这两个姑娘都好,自己是难以作出抉择的。他又想到了每天早晨长江朝潮来临的那一刻,如果自家的铁皮船没在岸边系好缆绳,是随时可能倾履在长江里的。他觉得自己这个时候也迎来了朝潮,如果处置不当,自己这艘船也是会沉没在浪潮里的,那这辈子自己向往的幸福生活也随之毁了。

文林这样想着,又摸了摸放在船仓门口角落里的那块乌木。乌木已经被自己摸出包浆了,厚厚的包浆就像在乌木上涂了一层温润的油漆。已经到了四月底了,重庆这个时候的天气就像已经进入了夏季。文林穿着短裤,因为是在自己家的船上,还赤裸着上身。因为从小就爱劳动,他胸前长有两块结实丰厚的胸肌,而腹部的的肌肉更是结实,都锻炼得有线条成块状了。门前船头的甲板,前几天被自己刷了一层绿漆,这个时候似乎已经被灼热的阳光融化了似的,散发出新鲜油漆的味道。上船来那块跳板也被加宽了,他特地到木材市场去加工了一块宽大的,从澳大利亚进口的松木,并在跳板上钉了防滑的木条。这样,每次岳红到船上来就不用自己下船去接她了。刚刚想到岳红,他就看到她摇头摆脑从斜对面的坡上,沿着那条通向这里的水泥公路下来了。他走了出去,伫立在甲板上,感到阳光晒在自己的皮肤上微微发烫,他突然觉得自己变得伟岸起来。

“岳红!”他喊道。

岳红向着他走来,还向他摇着手。

“跳板都换了啊?”

刚上船,岳红就盯着他的胸脯说。

“嗯,换了就不用我每次下来接你了。”

“你想偷懒!”

岳红随着他走进了船仓,她在饭桌边坐下后,一直盯着他的胸脯看。

“你常常锻炼啊?肌肉这样发达?”

“我常常劳动,”文林说,“从小我就爱劳动,劳动多了身体自然就长成这样了。”

“你别这样好不好?”文林接着说,“看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岳红羞红了脸颊,一双眸子闪烁着光芒。

“你呢?你还不是常常盯着人家这里看,我现在看你算是扯平了,”她说。

文林觉得她这个时候就像个调皮的孩子。

“我那叫看吗?不过无意中多瞧了几眼。”

“你不光是想看吧?还想……你以为你那点心思我不知道吗?嘻嘻!”

“我是想,可你也得愿意才行啊?”

文林看到岳红解开了胸前的钮扣……他感到热血澎湃,脸颊也滚烫起来。喉咙似乎也干枯了,他干咽了一下。他走过去把岳红拥进怀里,她肌肤的光滑细腻就像他常常抚摸着的那块金丝楠乌木。

抱起她似乎并不费劲,上了船的二楼,他把她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不行,不行!”岳红不断地推搡着自己的胸膛。“真的不行!你还没给谭艳说清楚呢。”

想到谭艳,文林突然安静下来。他离开了岳红的身子,坐在了床沿上。

“我不能无缘无故就给了你,除非你是我的男人,”岳红把脸贴在他肩膀上说。“女人的第一次给了谁,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我的第一次,我要给我的男人。”

文林突然觉得谭艳是他遥不可及的理想,是可望不可及的。人家是个大学生,怎么可能找他这个渔民结婚呢?即便是和他结婚了,别人会怎么看她啊?世上的闲言碎语也会淹死她的。而眼前的岳红就好像自己的生活,既现实又符合实际。

“我已经作出决定了,”他说。

“你可要想好了?”

文林转过身去又把她压在了身下,岳红不再推搡他了。

“我要做你的男人,”他说。

事后,文林拥着枕在自己肩上的岳红感到自己是被她色诱了,尽管如此,他还是满心欢喜。自己这样一个生活在社会最低层的渔民,能有姑娘喜欢,还不被嫌弃,他觉得应该知足了。之前,他父亲还担心他找不到媳妇让他断了后呢,这下好了,如果他父母知道了自己已经找到了媳妇,还不知道有多高兴呢!在文林看来,既然自己已经把岳红睡了,就是和她私订了终身,从今以后,她就是自己的媳妇了。

他又想到了谭艳,想到她五一放假回来后,自己怎样和做个了断。她曾经是自己的向往,也是自己的理想,自己还未曾努力去追求,就向现实妥协了。现实就是怀里拥抱着的岳红,她不但能满足自己来自肉体方面的渴求,她似乎还对自己的社会地位和物质方面的欠缺没有什么要求,他想,她应该是真心爱着他吧!不然,她是不会就这样把自己奉献给他的。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好像亏欠她似的,动情地亲了亲她的额头。

岳红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温情,用手摸了摸他的胸膛,她以自己的方式回应着。

“五一谭艳要回来,我该怎么办呢?”他说,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在偷人似的。

“你就给她明说呗,你就说你想来想去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和她耍朋友压力很大,所以……”

“这样说,她会相信吗?”

“你还可以说,你父母坚决反对,理由还是觉得以你们家的条件不配和她耍朋友。”

“岳红,你也是知道我们家的条件的,可你为什么就……”

“我是喜欢你这个人,这些那些的对我来说都不重要的。”

“可是,你不怕跟了我会吃苦吗?”

“有什么苦可吃的?又不是吃不上饭,我别的都不图,只图你这辈子对我好就行了。”

文林又亲了亲她的额头。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媳妇了,我的媳妇就是我的心肝宝贝。”

“这是你自己说的哈,今后,人家老了,也不要嫌弃哈。”

“不会的。”

文林突然听到楼下父亲在叫他,小黑也汪汪叫着跑上楼来了。

“怎么办啊?”岳红坐了起来,“让你父母知道了,多不好意思啊?”

“别怕,我们起床吧,”文林说。“他们知道了,高兴都怕来不及呢。”

“我还没过你们家的门呢,就被你……”

“是你自愿的哈?”

“人家只是想让你看看,没想到你那么猴急?”岳红说,“你惦记着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哈哈,这个你都猜到了。”

“你以为我傻啊?”

“起床吧,一会我爸就要来敲门了。”

文林翻身下床,边穿着衣裳边看着岳红那赤裸裸的身子,他觉得从今以后,自己再也不会孤单寂寞了。

“我先下去,”他说。

文林拉开了门,小黑摇着尾巴仰望着他叫了两声。

“你快点穿衣服,我先下去了。”

“嗯,我马上就下来。”

文林轻轻拉上门,下楼时踩着楼梯咚咚的响。

“天都要黑了,你都还在睡,是不是昨晚偷人了?”父亲说。

文林向父亲使了使眼色,又指了指楼上。父亲严厉的样子突然变得温和起来,他干咳了两声。

“她晚上在这里吃饭吗?”父亲轻声问道。

“她爱吃鱼,“文林说,“晚上弄个鱼吧。”

“那你上街买点卤菜回来,咱不能亏待人家。”

“等她下来后,我就去。等会,你不要乱问哈。”

“你以为老子傻啊,我晓得。”

看到母亲在船头的甲板上清理疏菜,文林走了过去。走到门口时,被放在那里的乌木绊了一下,差点摔了一跤。站稳后,他觉得那块乌木放在那里太碍事了。这时,岳红从楼上下来了。

“岳红,这块乌木你要吗?”

“要啊。”

“那我改天送到你店里去。”

“好啊。”

“你先坐会,我上街买些卤肉回来。”

“嗯。”

    第六章

文林从家里那条铁皮船下船后,就骑上了摩托。他正要发动车子,就听到岳红在叫他,他转过头去,看到她站在船头的甲板上。

“不要回来晚了,我等你回来。”

谭艳已经回来了,她说她父母五一期间出去旅游了,约他晚上到她家里去吃饭。文林把这事告诉岳红后,让她一块去,岳红立即从店里来到了铁皮船上。商量了一会,岳红说她还是不去了,她去了反而不好。一路上,文林把摩托开得飞快,心中却踌躇着,突然之间,他似乎不知道如何面对谭艳了。来到了谭艳家所在的小区,到了她家的门口,他徘徊不定,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按响了她家的门铃。门刚打开,一阵幽香迎面扑来,谭艳穿着白绸睡衣,红彤彤的脸盈盈笑着。

“进来坐吧。”

她让开了一个身位,文林侧身进去,换上了拖鞋。来到宽敞的客厅,文林感受着典雅洁静的氛围,自感形影污秽,此刻的他觉得自己是不配呆在这样的环境中的。

“你坐呀!”

谭艳冲了一杯咖啡过来,在她向着他弯腰放下杯子那一刹那,文林透过她睡衣的领口,看到她胸前的乳房像桃树上的蜜桃一般挺拨着。他感到心绷得紧紧的,就像刚刚洗好的衣裳,正在挤干那最后一滴水似的。

“你很热吗?要不要开空调?”

文林抹了一下额头,觉得湿润润的。

“不热,不用……”

他感到喉咙似乎也干枯了。

“我已经叫了外卖了,一会就送来。”

文林觉得她的声音甜甜的,她边说边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他下意识挪了一下身子。

“你躲这么远干嘛?”

她把自己又移到了他的身边来,把双手搭在了他的双肩上。

“你别这样,我配不上你!”他说。

“嘻嘻,你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的?”

她已经把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臂膀上了,左手伸进了他的胸膛。

文林觉得自己的心中开始颤栗起来,他吞咽了一下,嘴里已经干燥得没有了津液。

“我真的配不上你,”他说。

那只手在自己的胸膛轻轻抚摸着,他又感到她的胸贴近了后背。

“你再这样,我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嘻嘻,你怎么像个孩子啊?”

文林热血沸腾,自己还从没被一个姑娘这样挑逗过呢,他突然转过身来,撕开了她的睡衣,把她压在了身下。她不停地推着他,当他停下来后,却又欲拒还迎的样子。文林不再控制自己,就放肆起来。她挣扎呻吟着,文林突然觉得她正在纵情享受着他似的,.自己也心安理得起来……

“是你自己作贱自己的,别怪我哈?”

“我说过怪你吗?”

“我配不上你,我们不会有好结果的!”

“是她教你这样说的吧?你们是不是勾搭成奸了?”

“我们是在一起了。”

文林看到她整理着睡衣,在沙发上,他没看到血迹,他觉得她并不像他想像中的那样纯洁。还是岳红好啊,她毕竟把她的第一次给了他。

“你和她好就好吧,我在学校已经有男朋友了,”她说。

“那你还?”

“我是在报答你啊!”

文林觉得她也太开放了,怎么会以这样的方式和自己作个了结呢?不过,自己也贱,怎么就没能控制住自己呢?

“哪个男人不好色啊?你也不例外。”

文林突然向着她跪倒在地。

“我求求你了,千万别把这件事告诉岳红!我一个渔民,能找个老婆是很不容易的!”

“嘻嘻,你起来。我自愿给你的,怎么会告诉她呢?告诉她,她会记恨我一辈子的,我才没那么傻呢!”谭艳又靠着他坐下了,“你救过我,这样做也算是报答你了。”

“我想回去了,岳红还在船上等着我呢。”

“那你不在这儿吃饭了?”

“我想早点回去。”

“嗯,好好珍惜她,她可是我的好朋友啊!”

文林站起身来,谭艳送他到了门口。

“我们还没真正开始,就结束了,”他说。

“嘻嘻,还是那句话,想我的时候就告诉我。”

“不敢,不敢!”

谭艳突然抱住他,把嘴凑了上来,他亲了亲。

“再见!“他说。

她帮他打开了门,他走了出去。他看到送外买的小哥上门来了。

“这么多,我怎么吃得完?”

文林转过身去,向她挥挥手,就离开了。

回到长江边上的铁皮船时,天都还没黑。岳红不在船上,父亲告诉文林她带着小黑到下游沙滩玩去了。文林站在船头的甲板上朝下游江岸望着,由于岸线太长,他连一个人影子都没看到。下船后,他来到了他曾经救过谭艳的那处断崖,在一块孤石上坐了下来。由于已经是长江的枯水期,断崖下边的河床已经裸露出来了。到了每年的五月,重庆的天要在傍晚七点半才黑得下来。文林看了看时间,已经七点过了。长江对岸的天际线上空堆积着朵朵白云,太阳躲在一朵白朵后面,把那一朵白云染成了金色。在那朵白云附近的朵朵白云也被阳光嵌了道金边。离那天际线较远的白云随着太阳的下落逐渐变成了灰色。

间可吹来的江风带着鱼的腥味,让本已平静下来的文林又心思重重起来。原以为自己向往的东西都是美好的,没想到谭艳是那样的一个人。她已经不是一个纯洁的姑娘了,可自己却把她当成了自己理想。一想到在他之前她已经被其他男人糟蹋过了,他就感到恶心,他觉得自己向往的东西就应该是完美无缺的。谭艳可是自己用心爱恋过,也是自己的春心犹如长江朝潮一般觉醒后爱上的第一个姑娘啊?

白天逐渐被黑暗浸蚀,长江对岸天际线那最后一抹光亮突然消失了,月亮从云层中穿了出来。文林听到了小黑的叫声,他看到岳红的人影子在黑暗中走了出来。

“岳红,天都黑了,你要走慢点。”

他迎着快步向她走去。小黑率先跑到了自己的跟前,它兴奋地叫着,扑了上来。文林握握它跃起来的双脚,又放下了。他迎着岳红走去,他感到自己已经亏欠辜负了她,他要通过自己的行动来补偿。

“嘻嘻,这么早就回来了?你看,我又捡到了一快芙蓉石。”

文林接过她手中的石头,丢到了一边,他把她抱进了怀里。

“我爱你!”他说。

“你是不是受到什么刺激了?这个时候说这种话?”

“没有,我只是感到很爱你。”

“嗯,那我今天晚上就不回去了。”

文林觉得她意会错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在晚上还行不行。他突然想到了办法,晚饭时多喝些酒啊,到时候如果身体不行就有借口了。

“我们回家吧,我爸应该弄好菜了。”

小黑走在了前面,他弯腰把刚才丢的那块石头捡了起来。

“我爸给我打来电话说,他拿去的那块芙蓉石已经卖了。”

“卖了多少钱啊?”

“五万!”

“不会吧?”

“真的,我爸说明天就把钱打给我。”

文林觉得买那块石头的人应该是疯了,为了一块鹅卵石居然出那么高的价钱。文林觉得手中的石头有个七八斤重的样子,他在想,这块石头应该也会有人买去的。

“我手中这块石头好看吗?”

“好看,上面的图案像两个恋人依偎在一起看远山。”

“那就留下不卖了。”

“为什么?“

“你不觉得那对恋人是我们吗?”

“嘻嘻,你想像力还丰富呢,”岳红说,“那就留着做个纪念吧,我让我爸再做个座子。”

“这样最好啦。”

      第七章

到了七月中旬,长江就进入了洪水季节。眼看着水位不断上涨,长江两岸在枯水期裸露出来的河床,也逐渐被上涨的江水淹没了。随着河水的上涨,文林家的铁皮船也随着水位不断上升,岸边到铁皮船之间形成了十多米宽的江面,上下铁皮船就得靠小木船了。

有一天上午,文林正在船尾撒网捕鱼,听到有人在岸上叫他。他来到船头,看到谭艳在岸上向他挥手,顿时就紧张起来。尽管自己并不愿意和她再有纠缠,可人家已经来了,不上岸和她见面是说不过去的。他划着小木船到了岸边,刚刚靠岸,谭艳就来到了木船上面。

“我们学校已经放假了,我过来看看你,”她说。

“你去找过岳红吗?”

“还没有,人家想你啦,就先来看你了。”

听到谭艳这样说,文林感到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中掠过。他面红耳赤,又把小木船划了回去。小木船靠到铁皮船后,他把缆绳系在了船檐的铁栏杆上。铁皮船边挂了一把铁制的挂梯。

“你先上去,我在下边护着你,”他说。

谭艳看着铁梯,显得有点为难的样子。

“这个样子,怎么上去啊?”

“不要怕,已经挂牢固了的,你得用双手抓着,走一步,往上抓一把。”

谭艳抓住了横杆,用力也好像爬不上去的样子,文林只好上前抱着她的腰往上举。没想到她嘻嘻笑了起来,他想,是不是自己的手碰到了她的笑神经了?他也紧随其后上了船。

“江水都变浑了,”她站在甲板上望着宽阔的江面说。“好久都没到江边来玩了,蛮想的!”

“嗯,到里面去吧,外边太阳大。”

尽管船仓里有风扇,还是显热。文林看到谭艳的衬衣都被汗水打湿了,背上的衬衣都湿得贴在了肉上。他把吊扇的档位开到最大,风扇迅速在整个船仓搅起了疾风。

“你一个人在船上啊?”

“嗯,洪水泛滥不敢到江里打渔了,我爸妈都上岸种菜去了。”

“你们家还种菜卖吗?”

“是啊,我们家本来就是菜农,我爸从小都爱到长江里打渔,才置了这条船。”

“我想洗洗,这船上可以洗澡吗?”

“可以啊,我这就去给你烧水。”

“不用,这么热,我洗凉水好了,在什么地方洗啊?”

文林带她进了洗浴间。

“你们用的是江水吧?”

“是的,船顶上有个大水箱,里面的水就是从江里抽上来的。”

“这水干净吗?”

“有个净化器,都经过净化了的,你放心用吧。”

“我用你的毛巾吗?“”

“我另外给你拿一张新的来吧。”

文林上楼给她拿来了一张新毛巾,然后走出了浴室。他正在船仓看电视,突然听到谭艳在叫她。

“我的衬衣都湿透了,把你的衬衣借我穿吧。”

文林又上楼拿了一件自己的衬衣下来。他敲了敲门。

“我把衬衣挂在门把手上了,你自己拿吧。”

他正转身要走,门突然打开了,谭艳赤身裸体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他赶紧离开了。

谭艳洗完澡出来时,文林正在船仓看电视。

“洗完澡舒服多了,”她说。

她直接坐到了文林的身边,文林觉得挨得太近了,就挪开了身子。

“躲我干嘛?这次你躲不掉了,”她说。

“什么意思啊?“

“我已经有两个月没来例假了,我到医院去看了,医生说我已经怀上孩子了。”

文林大吃一惊,顿时慌得没了主意,他不知道谭艳这次来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孩子真是我的吗?我们就做了那么一次?”文林说,“你不是已经有男朋友了吗?是他和你的吧?”

“我和他还没耍多久,根本就没那个过。”

“你不会骗我吧?在我之前,你已经不是处女了。”

“你心还细呢,这个都看出来了?”

“那天,我没看到血。”

文林看到谭艳沉默了下来,她惹有所思的样子。

“我被人强奸过,这样的事本来羞于出口的。”谭艳胀红了脸,眼神似乎凝固起来。“大一的时候,我到一个同学家去耍,她临时有事出去了。我一个人在她家里,后来她爸爸醉熏熏回来,看到我一个人在,就把我强奸了。”

“你没报警吗?”

“我想报的,他后来向我跪下了,一直不停地哀求我,我当时心就软了,没选择报警。”谭艳说,“除了那一次,就是和你那一次。你说这个孩子是谁的?”

“不会是他的吧?”

“怎么可能呢?那都是一年多的事情了。”

“那你想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啊?我还在读书,明天你就陪我上医院吧。”

“对不起,让你受到伤害了。”

“你可是救过我命的,为你受点苦没有啥的。”

“孩子拿掉后,要住院吧?”

“我问过了,不用住院,”谭艳说。“我回家养个七八天就会好的。”

“那你父母问你,怎么办?我又不能来你家里照顾你。”

“我就说来例假了,这次害得厉害了些,这样就可以瞒过他们了。”

“真是对不起,我那天要是控制住自己,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这跟你没关系,我是自愿的。”

“要是不发生那样的事就好了。”

“应该发生的事,迟早都会发生的。”

“那天本不该发生的。”

“可还是发生了。我说过,这不是你的错!”

“如果当时我控制住自己……”

“你怎么这么哆嗦啊?我说了,我是自愿的!”

“可不可以把他生下来啊?”

“你也太贪心了?你不是和岳红在耍朋友吗?”

“你本是我的理想……”

“可理想敌不过现实!”

“你还是我的向往……”

“我不是已经把自己给过你吗?”

“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的?你还想要我一次吗?我马上就给你!“

文林拥抱着她,哭了起来。

文林一早起来就赶到了医院。昨天晚上文林送她回家时,他俩约好早晨八点半在医院碰头。在医院等谭艳时,岳红打来电话问他在哪里,他扯谎说一个高中同学搬家,他过来帮忙了。岳红说她这个月例假没来,她担心怀孕了。

“怀上好啊,那就生下来吧,”他说。

“可我们连安家的房子都没有,难道把家安在你们家那艘船上吗?”岳红说。

文林说他们家已经存了几十万了,还差二三十万就可以在城里买房了。岳红说差那些钱可以找她的父母商量,争取让他们也出些钱。

“好啊,那你先和你的父母商量吧?说通了,我们马上就可以买房子了。”

岳红让他给同学搬完家就到她家在洋人街的店里去,他们好好商量买房子的事。

“嗯,好的!”他说。

文林看到谭艳来了,就急忙挂断了电话。昨天下午傍晚那会,谭艳假意要到船上的二楼去看他的卧室,又挑逗他和她来了一次。事后,文林对她说他们今后再也不能那样苟且了,他觉得那样做对不起岳红。听了他的活,谭艳当时就生气了。

“是她对不起我的,好不好?你本来是我的男朋友,我都给她明说了的,她还要来勾搭你,让你做了他的男朋友。”

“你不是在学校有男朋友了吗?”

“我那是骗你的!因为我被人强迫过,已经不是处女了,我不说我已经有男友了,能掩饰这事吗?”

……想到这些事,文林就感到痛心不已,他觉得命运在捉弄自己,最近发生的那么多事,都超出了他的想像,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从今以后再也不可预测了。

文林迎着谭艳来到了她的面前,看到她精神饱满,显得意气风发的样子。是昨天傍晚自己滋润过她的缘故吗?他想。谭艳挂了妇科门诊,对医生说明原因后,医生给她开了个单子,让她到住院部妇科去做手术。到住院部妇科医生办公室,医生看了她递给她的单子后,就带着她进了手术室。在手术室门口,文林被护士挡在了门外。

“做这种手术,你也好意思进去吗?”护士说。

护士的话让文林羞红了脸,他觉得自己刚才那样唐突,或许是因为牵挂心切吧,她怀上的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是他和他憧憬的理想女人怀上的孩子,想不到刚刚诞生在怀里,就被消灭在萌芽状态了。他的理想随着这个孩子的拿掉彻底破灭了,他觉得自己的青春也会随之湮灭,他好像不甘心似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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