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肉

早晨刚有了点署色，刘老太太将中学课本大小的一块肉，铺在钻板上，翻过来转过去，菜刀横按一下，竖按一下，眼看刀刃就要和肉亲密接触，却被提起来，又平行移五厘米，刀刃还是没有碰到肉上，菜刀又被提起来，转九十度，垂直五厘米，这才切了一刀。再翻来覆去划一翻，一刀，两刀……，才将一块白中嵌红，红中透白的肉，切成小块。她舒了一口气。几根华发耷拉在额头前，有点挡视线，她用抓过肉的手捋了一下，正巧手上的一粒肉渣滓，粘在头发上，就像华发上插了一朵艳丽的小红花。幸亏他自己看不见，要不小算盘在脑中拔拉下，一斤猪肉三十元，怎么着，那一粒肉也得大于或等于一角钱吧，这还不把老太太痛得，赶紧捊进嘴里。

包子，饺子，炒菜的……。刘老太太将肉抓来抓去，还是分不出炒菜的肉来。她决定去趟超市。

刘老太太和儿子一家住在一起，准确的说是儿子一家蹭她和老伴的房子住，。虽然生活和小康接上了头，但要给儿子另买一套房。就是砸碎了他们老两口的骨头，也买不起。她所在的城市按线排的话，也就能算个七八线吧，说不好还跌出十线。平均工资两三千，房价六七千。以前这个小城市的小康族还很得瑟，咱买不起房子，猪肉还是可以隔三差五的上餐桌。今年不知咋的了，猪肉不服气房价了，

“你能蹭蹭直线往上窜，猪怎么了？虽然笨点，拔了毛，升值的空间还是大大的有，不信你看，不是从每斤十一二元，一下蹦到了三十元吗？这让刘老太太这样的小康家庭，吃猪肉时，就有点缩手缩脚了。人们一出门，互相打招呼的话就是：

“这猪肉涨得……，房子一平米又涨了……。”

已是八点了，儿子一家的卧室里还静悄悄的，老伴去公园打太极了。刘老太太在儿子卧室门前，徘徊了几趟，犹豫再三，站在客厅，扯着嗓门喊，“稀饭在锅里，饼在笼上，还有……。”

“妈，你就别喊了，星期天，一楼的人都让你喊醒了！”儿子的声音还带着朦胧的睡意，。

“不喊，饼子挂脖子上也能饿死你。”她嘴里嘟哝着出门了。

老太太一口气跑了好几家超市，唯独这家还没开门，门口已经堆了好多人，一打听都是买肉的，三十元一斤的猪肉，二十八元。她决定在这儿买，她就习惯抢着买东西。当然，这里面也有他的逻辑思维，人多抢着买，肯定是物美价廉，对她来说，主要是便宜。

她将一个装过酒的袋子折了又折，捏在手心。别人拿个布袋，去超市或市场，究竟是为了环保还是节约钱，就不得而知了，刘老太太去超市拿个布袋，纯粹是舍不得几角钱。自从国家规定超市不能免费提供塑料袋后，超市是坚决执行国家政策，一个中等大小的塑料袋，三角钱，那得老太太捡多少纸片才能换一个啊！

超市的门终于打开了，哗，人群好像是被一股强劲的力量吸进去的。刘老太太被挤得转了三百六十度，腰上的肉颤了好几颤。她身材上大下小，标准的陀螺形，进门不是横的，是竖的，那就万事大吉，但还是有点晕。她稍定了一下神，

“嗯，买肉来的，还不赶紧往柜台前奔。”

其实她不用奔了，原地站着等就可以了。因为一条扭来扭去的长龙队，尾部正好伸到她跟前。刘老太太一看队伍望不到头，她急了，向前超了几十个人，将屁股硬往人缝中塞，挤得前面的贴紧了更前面的人。前面的人，歪嘴瞪眼，有一点小小的怨气，嘴微微动了一下，但没吐出话来。可能他转而一想，不就排队买个肉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将怨气咽了回去。

刘老太太快将半个身子塞进去时，他后边的人急了，

“哎，哎，干嘛呢？我们都在排队，你插什么插？什么素质！”

老太太低垂着眼，

“我如果讲什么素质，命早就送给六零年了。”

她不反击也不退缩，脸朝前看，装听不见。塞完屁股，继续塞上身，最后将一条腿收回去。所以，后边的人尽管怨声载道，也是白费口舌。无济于事，一会儿就平息下去了。

终于，轮到老太太称肉了。她的目光在那些大小不一的肉块上，扫来扫去，总挑不出一块合心意的肉。营业员不耐烦了，

“大妈，你赶紧决定一块吧，后边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呢？”

刘老太太还是有一点心虚，毕竟她插队了。迫于后边的人和营业员的催逼，他痛下决心，定了一块不大不小，表面有点干涩。这儿也有她的罗辑思维，她认为表面干，表示水分少了些，也就是重量少了些，同样两块大小的肉，重量少了，钱当然少了。

在营业员拿起那块肉时，一块拇指大小的肉从那块肉上滚下来，。刘老太太的脸上闪过一丝奸诈的笑容，稍纵即逝。等肉称好，贴上标签，往袋子装时，刘老太太指着那块拇指大小的肉，

“那个肉是从我这块肉上掉下去的。你给我也装上。”

营业员脑子瞬间断弦又接上，

“大妈，你的肉是我称好的，那块肉没给你称。”

“可是，从我这块肉上掉下去的呀。”

营业员摇摇头，将那一小块肉，又扔进塑料袋，想放在秤上称。刘老太太一把夺过塑料袋，你不是说我的肉称过了吗？我就提走了！”

她迅速转身离开柜台。

营业员脸部表情复杂，

“你……你……”

他看看后面长龙似的队伍，继续称他的肉。

刘老太太走出超市，她提起肉，左看右看，再上下掂量掂量，脸上的笑容从眼睛，嘴巴，开始向四面八方扩散，他的心情不错。

差不多快十一点时，老太太到家了。他一路走来，顺手又捡了半蛇皮袋瓶瓶罐罐，还有废纸片，蛇皮袋也是他在路上捡得。

儿媳看见了说:“妈，你以后别再捡垃圾了，你儿子摸两把牌也比那钱多！”

儿子见了说:“妈，说了好几次，别捡垃圾了，你就是不听，你不是缺钱，是丢人现眼！”

刘老太太垂着头，轻轻地说：

“都碰到手跟前了，怎么能不捡……。”

“都说别捡了，可你们除了不给钱，还要蹭老头的钱花，孙子买零食的钱，还不都是我卖垃圾的钱。”

当然这话老太太在受到批评时，心里想想而已，可从来不曾出口。

中午了，老太太将新买的那块肉，铺在钻板上，又开始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