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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传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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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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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窗外秋雨依旧

秋雨绵绵,一直在不紧不慢地下着。

如泪的秋雨如诉如泣,打湿了人的衣裳也弄湿了人的心境。浮躁的心境刚一平静,一缕雨丝儿抽泣着就搭上了心脉。心儿一抖动,那雨丝儿竟断了,连带着就抽出另一片久远的心境。

一处久远的村落,在秋雨霏霏、轻雾渺渺中,慢慢地清晰起来。一堆低矮的草屋,毫无章法地偎依着、牵连着。鹤立鸡群的一两座柴瓦房,在绵绵秋雨的笼罩下也是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大约是掌灯时分,无精打采的村落最前院,终于响起一阵猛烈的鸭叫声——撵叫鸭子的女孩又来赶鸭了。

那女孩应该和我同龄,有十一二岁吧。她和我一样,刚刚升入公社初级中学。她的家在山里黄什么什么沟,她就叫黄什么丽,她的姐姐不久前才嫁到我们村里。我们的村子离公社(乡政府)有三、四里地,算是离公社初中较近的。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她才寄宿到我们村她姐姐家的。

他姐家在我们村的大后院,路道拐弯抹角、坎坷无数。不知是她主动还是她姐家分给她的任务,总是见她每天上午上学前,往回担几趟井水;下午放学后,到村前的老堰潭里回赶鸭子。

说担水,是因为两头挂着大铁桶的钩担就放在她的肩上。其实,那挂着水桶的钩担只是放在肩上而已。因为既是将长长的钩担系儿全都缠到钩担上,那长长的担钩、高高的桶鋬和水桶,还是要比她那瘦小的身体高出许多的。于是,她担水的时候,只能把系着水桶的钩担横放在肩上,双手伸直了、吃力地提着两只水桶横行。就这样,一路上,两只水桶还是不停地被高高低低的坎坷,碰得桶水四溅(虽然她已经把路人给他打的一满通水,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就了井台一分为二)。以至于桶水经常把她的两只鞋子和裤脚,弄得湿漉漉、泥乎乎的。

赶鸭子回家,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算是最恼人的吧。乡村人家养的鸡呀鸭呀,总是有得养少得管的,几乎跟野的差不多。鸡还好一点,到了天黑时大多都会自己归宿儿。而鸭则不然,不撵叫它们,它们向来不知自个儿回家。

不回家不打紧,打紧的是黄鼠狼和偷鸭贼可是要在夜晚下手的。

每天天一擦黑,各家的小孩总要到村前的堰潭边,撵叫自家的鸭子。村前的堰潭,是村里的人为了饮牛和洗洗涮涮,专门围成的介于池塘和水库中间的大水塘。水面总有两、三亩大,水深处也有一人多。玩野了的鸭子们似乎没有白天和黑夜的概念,它们总能在脏兮兮的堰潭疯闹一整天。玩闹累了脑袋往翅膀下一藏,就浮在水面睡起觉来,向来没有想家的时候。自家的小主人来撵叫它们,它们也不买账。往往是这边撵了游那边,那边撵了跑这边。越用石子或坷垃搉它们,它们越是游的欢实。不少撵叫鸭子的孩子们,有很多回就蹾在堰潭埂上吭吭大哭。

在大人的大声吆喝和轰赶下,好容易把鸭子们赶上岸。一转眼,它们又随大流跑进了别人的家里。我家在村子的最前面,绕过坡嘴头就是村前的堰潭。因此,夜不归宿的鸭子们总爱就近跑到我家的院子来。

傍晚时分天空黑就,每次听到院子里的鸭们猛然地一阵乱叫,差不多就是那个她一个人憷悄悄地进院了。她进得院子总是低着头,不喊不问、也不左顾右盼,总是径直走近鸭群。但不管她是怎样地驱赶,鸭子们就像一群玩野了的、很是调皮的熊孩子,总是“你撵我跑,敌进我退,东躲西绕”不掉队、不分群儿。

这个时候,我不知到那女孩是否哭泣,也不知她的面颊是否挂有怨恨的泪水,更不知她那被泥水浸透的鞋子里,是否衬垫了切碎了的秸草(喂牛的碎麦秸)。但一幅清晰的图像,就此就永久地定格在我的脑海深处:凄凄秋雨中一个弱小的女孩,正软软地扇动着两只手臂,在一处沼泽样的院落里,跟在一群不听话的鸭群后,一圈又一圈地、正正返返地转着圈儿,雨针从什么也看不见的天空中落下,不间断地扎到她那并不浓密的发丝上,小夹袄上并不鲜艳的碎花,一点一点慢慢地暗淡下去。

……

就在我们刚刚学会“他、她、它”的用法时,相互喊叫着“宝盖它”的时候,不见了她。转学?辍学?我一点也不知道,也一点也没打听过。

秋雨霏霏不紧不慢地下着,洋洋洒洒,如诉如泣,像极了一个人不经意间想起一件淡淡往事时,不经意间落下的淡淡的眼泪。这时候耳边就忽然会响起一首歌:蒙蒙秋雨为她落泪,阵阵风儿在轻声诉说:走进这个村落,你可曾听说,有一位女孩,她曾经来过……

望窗外,细雨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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