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鼓儿哼

“小鼓一敲响叮咚，您稳坐书场听我哼。开言不把别的唱，先哼个小段您听听哼……”夜幕降临时，村里打谷场上或大槐树下，月亮地里也或煤油灯前，一演唱者叮叮咚咚一阵敲打，一场别样的演唱伴随着人们欢快的笑声唱起了序曲：“说天亲，天也不算亲，日月穿梭催人老，带走世上多少人。说地亲，地也不算亲，争名夺利多少载，看罢新坟看旧坟……”

一段或几段“闹场”唱罢，看看老少爷们差不多到场了，又是几句妙趣横生的开场白。比如“老天爷下雨雷对雷，小两口打架捶对捶。瞎老头儿娶了个瞎老婆，一辈子谁也没见过谁”；“牛皮鼓不敲它皮子厚，月牙钢板不打它光生锈。说书人不动嘴他口发臭，唱里不好算是娃他舅”；“天也不早了,人也不少了,鸡也不叫了,狗也不咬了，少扯几句咱这就开操了！”

又是一阵叮叮咚咚过后，再不紧不慢地来几句书帽：小鼓一打响叮咚，各位稳坐书场听我慢慢哼……哼，要听文的《西厢记》，想听武的《杨家兵》；要听奸的是《斩国太》，想听忠的有《三刘镛》。我昨晚唱的本是《XXX》还有半本本半没完工，哪里断了我哪里找，哪里烂了我哪里缝。夜黑（昨晚）唱到……，今儿个晚上我接着往下哼……

这就是我儿时经常听到的“南阳鼓儿哼”。因其起腔及落腔都是用鼻音哼出来的（一是为了增添唱的气氛，二是为了说唱者思考唱词），所以乡亲们都叫它鼓儿哼。

南阳位于豫之西南，地处豫陕鄂交界的南阳盆地，早在四五十万年前，“南召猿人”就在白河上游繁衍生息；夏设九州，南阳属豫州之城；西周时，南阳属荆州；春秋之时，南阳曾建申、吕、楚等国；战国时期，秦逐步把其置于统治之下，并置南阳郡；秦末，汉高祖刘邦自南阳西进占领长安；东汉时，光武帝刘秀起兵南阳并成就帝业，因此被称为“帝乡”、“南都”。

南阳鼓儿哼又称南阳鼓词，是南阳本地特有的一个曲种。它源于唐代的道调、道曲，20世纪20年代之前是鼓儿词的兴盛时期。新中国成立后，随着“翻身文艺”的兴起，演唱活动复苏，到上世纪70年代，在表演中加入三弦伴奏，并改进唱腔，称为“南阳大鼓”。

以往没有电更没有电影、电视，看大戏又花不起大钱的乡村，农闲时节，隔三差五的以每家收取一斤玉米或半小麦作为报酬，请一位艺人唱几晚鼓儿哼，就能给偏僻乡村寂静的夜晚，增添莫大的欢闹和快乐！

鼓儿哼的伴奏乐器，只有半月形小钢板两片（期初使用犁铧碎片）和小鼓一架。小鼓架在演唱者面前，右手握一个小木槌。演唱前打“闹场”和哼唱停顿时，随手敲击。根据剧情时轻时重、时紧时慢，抑扬顿挫；形如半月、长约三寸的小钢板，夹于演唱者的左手。哼唱时食指相隔上下摇摇动，如弦笛清脆悦耳，伴奏始终。轻松时欢快如琴弦，紧张时稠如骤雨。悲戚时如诉如泣，清静时似有似无。唱到紧要处鼓板齐鸣，一如洪水滚滚，万马奔腾。

随了叮咚之声，演唱者模仿各种人物的语气、声调和自然声响，唱一阵儿，说一阵儿。说像唱，唱像说。哼腔不断，有长有短。口悬若河间，一段段故事、一个个人物、一处处场景涌现不断，而且总能用幽默诙谐的语言和滑稽的声调，哼唱得绘声绘色。精彩之处妙语连珠，既押韵又生动，让人拍案叫绝，击掌叫好。

不少高超的演唱者，对演唱的内容拿捏得恰到好处。每当正义的一方获胜、故事进入高潮时，他便慷慨激昂、手舞足蹈，鼓声急骤如万马奔腾；遇有坏人得势、好人遭难时，他则悲痛唏嘘、哭腔凄惨，鼓声震颤，时断时连。听者随着情节的跌宕起伏、说书人的喜怒哀乐，而一同进入场景角色，或悲悲切切、惆怅百结，或喜笑颜开、热泪盈眶。

演唱作品大多是传统曲目，长篇大书可演唱几场到几十场，如《包公案》、《施公案》，《杨家将》、《呼家将》，《大八义》、《小八义》等，也有现代曲目《林海雪原》、《铁道游击队》等；短篇（段书以300句以内为限），大多是长篇大书中的节选，或取材于民间故事和现实生活等，如《拉荆笆》、《十字坡》、《桃园结义》、《罗成算卦》、《老队长》、《好媳妇》等。书帽多为趣味性很强的小段，也有历史名词、古代谚语以及文字游戏之类，如《十八扯》、《大实话》、《鸭子跳坑》、《颠倒歌》等。前三皇后五帝的成败兴衰、好人歹人的苦甜酸辣，尽在表演者一人哼唱之中。可谓是：一人一鼓一台戏，千军万马百万兵。

南阳鼓儿哼，小鼓大戏说唱人生。每晚说唱几个小时结尾，哼唱艺人总是唱到紧要关头，给听众卖一个“关子”：“要知是死还是生（英雄如何逃性命，擂台能否被打得下），唱到此处为一段，明天晚上咱再接着哼……”要是人们不愿离去，他便一直哼：“要不是您妮喊着肚子疼，我一下哼到大天明，哼…哼…”

收场了人散了，哼唱艺人那富有磁性的哼唱，及其颇有韵律的鼓板儿声，还在在全村老少爷儿们的心中回荡，直至伴人进入香甜的梦乡，乃至伴随许多人终老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