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了春夏秋冬一年狱炼的人们,总是焦急的企盼着什么。企盼着什么呢?雪,冬天的雪!
(一)
小时候没有紧身的内衣,因了调皮贪玩儿,空洞的棉袄、棉裤总是盔甲样,猛然贴到身上犹如冰块一般。因是,每年穿上棉衣的每一个早晨,棉袄、棉裤没有经母亲拿到灶台前熏烤一番,是万难钻出温暖的被窝的。然而,倘是某一天早晨窗户透过异样的白光、院子里又传来哗啦、哗啦的扫雪声,甚或是有人就那么喊上一声“下雪啦!”我们便会一骨碌跳将起来。爬到窗台上一证实,便会不再管棉袄、棉裤是否由母亲拿到灶台前熏烤过,很是麻利地穿了,一下窜到门口,再一下就蹿到当院了。
蹿到当院的时候,大人们已将满院子的皑皑白雪弄得乱七八糟的了。一串脚印是通向茅厕的,一串脚印是通往鸡舍的,还有一串是灶房和村头水井相连的。当一串清晰的脚印把灶房和村头水井连接之后,大人们就拿了铁锨或扫帚在院子和门前胡乱地扫将起来。满是兴奋的我们当即就蹲在当院干嚎起来,企图以此阻止大人对眼前这皑皑满院,均均匀匀,晶晶莹莹,白面般、棉絮样圣洁之物的破坏。然而,大人们对此并不会给与多少的理睬:“去,一边玩儿去。外面多得是!”
当我们提好鞋子,裹紧衣服,悻悻然跑出家门时才发现,远山近树、房屋草垛、万千沟壑……目力所及之处尽是皑茫茫一片洁白。谁家的小孩在村头雪地里愣怔了半天,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他想不出这晶莹透剔的童话般的世界怎地就突然呈现在了那里。
(二)
关于雪,宋时陆游说“初疑天女下散花,复恐麻姑行掷米”,晋人谢道蕴则说“撒盐空中差可拟,未若柳絮因风起”; 唐朝的岑参言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元代的黄庚则说 “ 江山不夜雪千里,天地无私玉万家。”。这些都是诗人对雪的贴切描述,尽是一语中的。然而,毛泽东的《沁园春.雪》却一扫文人写雪清婉的路子,挥动如椽大笔,居高临远:“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真真是“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其胸襟气魄的雄伟浩阔,真可谓“横绝六合,扫空万古”矣。如此宽阔的胸襟、如此舍我其谁的气概,还有“哪个虫儿敢做声?”这恐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当是古今咏雪诗词千古之绝唱。不过,伟人有伟人的胸襟,常人自有常人的心态。白居易的“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不也给人以更多的温馨?
(三)
下雪的日子里,人们好象来到了一个幽雅恬静的境界,来到了一个晶莹透剔的童话般的世界。白雪的那冰香,给人一种凉莹莹的抚慰,一切浮躁和不安都会变得平静和轻松。皑皑白雪掠去和覆盖了所有的污秽,以一袭洁白来覆盖世间的肮脏与丑陋,把空气和世间万物都变得变得纯洁而又美好。
雪花降临大地之时,没有电闪雷鸣,不需要狂风大作, 在万籁俱寂的天空默默酝酿,在虚无缥缈的天空翻滚腾挪,好像带着云雨磅礴的信息。但最终还是拈了脚尖悄悄地从天而降,从天而降也是步履轻盈,轻盈得无声无息,丝毫没有惊扰你的美梦。清早起来,天地间已是银装素裹,浑然一体;抬头仰望天空,雾一样轻柔、玉一样洁白的小雪花儿,被风吹得在天空中直打转,极像是白色蝴蝶迎风起舞,又如飘摇不停的幔幔白纱。再细看又觉得它像是梨花瓣、鸭绒、鹅毛……。是老天爷不小心弄破了面粉袋子,还是老天奶不小心打翻了白糖罐子?然而,不管它们是何等模样,尽管它们在天空不停地翻转,着地之后全都如同过了筛子一般,均之匀之地一盖而过,犹如母亲装的新棉被匀匀实实,薄厚如一。
如果能够放得下,可以一个人踏雪漫步。漫天风雪中,一个人静静地踏着碎琼乱玉,不思不想,顶着风迤逦而行。稍顷,耳畔便有雪花窸窸窣窣的飘落声,一如晚风吹过草叶,细碎、零乱、却悦耳动听;脚下踩踏着晶莹莹、沙棱棱的厚雪,“咯吱、咯吱”一声声就像响在你的心头。一会儿,浮躁的心就变得空灵、澄澈和平静了。漫步间,伸手掬一把雪,久久握在手中,感受它带给肌肤那彻骨的清凉。雪地上,留下的一串深浅不一的足印,可以让你看到生命存在着真实的重量。一步一个脚印,在踏实而愉悦中让你的身心稍缓疲惫。
雪的可爱在于它的广被大地,玉万家而铺满大地。下雪的日子里,雪花时多时少,但她始终像阳光一样,照了田野、村庄,丘陵、沟壑,房舍、树木……凡是可以承接她的地方不偏不颇地匀匀而洒。积雪的日子里,田野、村庄,丘陵、沟壑,房舍、树木……凡是能够承接她的地方尽是薄厚一致的白毯、棉被。朱门与蓬户同样的蒙受它的恩赐,雕栏玉砌与瓮牖桑枢没有差别。
夏天的雨总是稍有行动,便沉渣泛起,污浊横流。而冬雪洁白无瑕且凌冽,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瑞雪兆丰年”、“麦盖三床被,头枕蒸馍睡”,这不仅能使小麦获取充足的水分,更重要的是可以冻杀一切害虫。雪深一尺则入地一丈,不管害虫潜伏地下有多深总是难逃这一冻杀的!
我憧憬着一场暴雪!一场足以覆盖世间一切肮脏和龌龊的大雪,让它还我们一个玉宇澄清的洁白世界,朗朗乾坤!
河南南阳翟传海(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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