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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传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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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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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之交,旷世之谊——白居易和元稹的一世情缘

相看掩泪情难说,

別有伤心事岂知。

闻道咸阳坟上树,

已抽三丈白杨枝。

唐武宗会昌元年(841年)的一天,在东都洛阳做闲官(太子少傅)的白居易,在读新友卢子蒙旧作时,看到其中有不少卢子蒙与元稹的唱和之作。这不禁使得已经七十岁的白居易,再次想到和自己相识相知、相牵相挂,互相勉励、互相酬唱三十余年,往来诗篇千首的挚友元稹,已经离他而去十年之久了。因而,又一次悲从中来,老泪横流。

白居易,字乐天。祖籍山西太谷,曾祖父时迁居陕西渭南,于唐代宗大历七年(772年),出生于河南新郑东郭宅。十六岁时作《赋得古原草送别》,其中的“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不仅使当时的“国家作协主席”(著作郎)——顾况,对他的指教由“长安米贵,居之大不易”,变为“道得个语,居亦易矣”。

元稹,字微之,排行第九,人称元九。河南洛阳人,出生于大唐安史之乱十六年后的代宗大历十四年。八岁丧父,家贫无业,幼学之年,不蒙师训,亲母为教。德宗贞元九年,十五岁时为尽快获取功名、摆脱贫困,选择投考相对容易的明经科,一战告捷。

自我从宦游,

七年在长安。

所得惟元君,

乃知定交难。

贞元十八年(802年),白居易和小他七岁的元稹一同参加“招干”考试,同登书判拔萃科(破格选举的经书义理和法律人才榜),同授秘书省掌校典籍的校书郎。白居易与“无波古井水,有节秋竹竿”的元稹相识后,就有一见如故之感。从此,二人便相伴而行,相牵相挂、相帮相扶,互为酬唱、互为勉励,风雨与共、生死不渝。

贞元、元和年间,白居易与元稹共同倡导了“新乐府运动(诗歌革新运动。强调以自创的新的乐府题目咏写时事,故名新乐府)”,世称“元白”。

二人相识后,“花下鞍马游,雪中杯酒欢。衡门相逢迎,不具带与冠。春风日高睡,秋月夜深看。”而这相交、相随“不为同登科,不为同署官。所合在方寸,心源无异端”!

“我有鄙介性,好刚不好柔。勿轻直折剑,犹胜曲全钩。”宪宗元和元年(806年)四月,元、白二人同时被“遴选”选中。元稹授朝廷谏官(左拾遗),白居易为盩庢尉(西安周至主管治安、政法的副县长)。那时,元、白二人风华正茂,意气风发。

白作《折剑头》,借折断的剑头作比喻,比喻自己为人处世宁肯直折,也不委曲求全。元马上作《和乐天折剑头》:“风云会一合,呼吸期万里”;白作《感鹤》:“鹤有不群者,飞飞在野田。饥不啄腐鼠,渴不饮盗泉。”表达自己愿做宁肯挨饿,也绝不逐食腐鼠;宁愿干渴,也不作饮“盗泉”的不群之鹤。不为温饱就甘愿被人牵缚,不守节操、伤天害理。元即作《和乐天感鹤》:“吟君感鹤操,不觉心惕然。无乃予所爱,误为微物迁。”给白鼓劲打气;

白作《赠杨秘书巨源》:“贫家薙草时时入,瘦马寻花处处行。不用更教诗过好,折君官职是声名。”来赞扬曾写下“三刀梦益州,一箭取辽城”的杨秘书,并为其鸣冤叫屈。元读后就作《和乐天赠杨秘书》:“刮骨直穿由苦斗,梦肠翻出暂闲行。因君投赠还相和,老去那能竞底名”。二人相互酬唱,壮怀激烈,无所畏惧。

宪宗元和二年,元稹为母守孝三年后升任监察御史,白居易也迁任左拾遗。元、白二人,一个是掌管监察及弹劾官员过失罪行的监察大员,一个是向皇帝提意见建议的亲信官员。于是,他们本着过去在诗中,相互勉励的“刚直不畏权贵,为皇帝办好政事”的志向,激情澎湃、无所顾忌地干将起来。

白作为谏官多次向宪宗上书,使其改革了当时的一些弊政,并且大胆、坚决地反对,某些大臣企图谋取宰相职位,而向宦官拍马行贿。元做为有实权在手的监察御史,所作所为更加激烈。一出手就大胆地监察了,剑南东川地方最高长官——节度使严砺的违法乱纪,并平反八十八家被其籍没的冤案。与之牵连的七个省长(刺史),也为此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元稹去东川时,还发生了件奇趣的事:元走后十几天,白和弟弟行简及陇西人李建,同去长安南郊的曲江池,及池畔的慈恩寺游玩。傍晚,他们又一起到李建长安的家中。李备酒招待,喝得正高兴呢,不知怎的,白突然就想到了元。于是叫人拿出笔墨,在房间的墙壁上,题了一首《醉忆元九》:“花时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作酒筹。忽忆故人天际去,计程今日到梁州”。

奇怪和有趣的是,从元后来寄回的《梁州梦》(梦君同绕曲江头,也向慈恩院院游。亭吏呼人排去马,忽惊身在古梁州。)看,元梦见白的那一日,正好也是白作《醉忆元九》的那一天,也就是元刚好到达梁州的那一天。这岂止是心心相映、心神互通,简直就是人们传说的“心有灵犀”呀!

元稹在东川的大胆行为,引起了朝中某些人的忌恨。等他回朝,当即就让其“分务东台”去了。嗐,就是调他到东都洛阳去坐冷板凳。

为此,白居易特作《赠樊著作》,不仅对元予以高度赞扬(卒使不仁者,不得秉国钧。元稹为御史,以直立其身。其心如肺石,动必达穷民。东川八十家,冤愤一言伸),并且劝解他“君为著作郎,职废志空存。虽有良史才,直笔无所申。何不自著书,实录彼善人。编为一家言,以备史阙文。”劝解他呀,职权即已削减,不如著书立传。

“如何至近古,史氏为闲官。但令识字者,窃弄刀笔权……解悬不泽手,拯溺无折旋……其次有独善,善己不善民。”元看到白的《赠樊著作》,立即对《和乐天赠樊著作》,表达他的志向和苦闷。

期间,元稹贤淑、聪慧的妻子韦丛盛年而逝。韦丛之死,对元打击甚大,他常常夜不能寐。为此,他提笔写下了《遣悲怀三首》,为世人留下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千古佳句。

“不能发声哭,转作乐府诗……寄君三十章,与君为哭词。”白在德宗贞元末年到宪宗元和年间,写了十首《秦中吟》、五十首《新乐府》。这些都是向高层提意见和建议的,大多数揭露了当时社会的黑暗、揭露了老百姓承受剥削阶级的肆意剥削,并对底层劳动人民给予深切的同情。其中就有人们熟知的《采诗官》、《寄唐生》和《卖炭翁》等。

“但伤民病痛,不识时忌讳”。因其触及了当权者的痛处,白于元和十年,被贬为江西九江司马(一地的副官,当时多用于被贬官员,无实务)。对此,白笑称这类官为“送老官儿”。

被贬后,白依然死不改悔。比如,给元写的一封长信——《与元九书》,就表明了他的态度:“……启奏之间,有可以救济人病,裨补时阙,而难于指言者,辄咏歌之,欲稍稍进闻于上。上以广宸听,副忧勤;次以酬恩奖,塞言责;下以复吾平生之志。岂图志未就而悔已生,言未闻而谤已成矣……不相与者,号为沽誉,号为诋讦,号为讪谤……”以至于“乃至骨肉妻孥,皆以我为非也”——想勤奋尽责,别人诽谤,有着骨肉亲情的妻、儿,也都认为他不会事!

这时,元稹也被贬江陵府(荆州)了。被贬的原因是,元和五年他被罚俸召回。途经华州敷水驿,已经按当时的出差标准住在了驿馆上房之后,宦官仇士良、刘士元等人也赶到了此地,也要争住上厅。元据理争辩,却遭到仇士良的漫骂。刘士元更是拿马鞭,对其进行抽打。并打得他鲜血直流,被赶出上厅(时人称“敷水驿事件”)。

然宪宗不敢得罪那个大宦官(仇士良在中晚唐跋扈了二十多年。一生杀二王、一妃子、四宰相,宪宗李纯也是他一手侍奉大的),竟以“元稹轻树威,失宪臣体”为由,对元进行贬谪。

贬元到江陵做士曹参军(判官),赏罚不公朝野哗然。白亦连上三状为其申辩,但胳膊扭不过大腿啊。从此,元稹开始了困顿州郡,十余年的贬谪生活。

元被贬的理由,面上是因为与宦官争房间,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他在洛阳监察任上,得罪、威胁了某些权贵——这是对他的打击和报复啊!

元稹从洛阳被“罚俸召回”的原因,是因为其弹奏河南尹(省长)房式不法事:那时元虽被排挤洛阳,但仍旧不改秉性,不畏权贵。不仅上书皇帝,弹劾当地豪门权贵违法事件十余起。而且还对河南尹房式,的贪污行为进行监察。元以监察御史的身份,将其停职并带到东台讯问。这本是御史的正常职责,但朝中权贵们却认为他目无上级。因此,元稹这才不仅被扣发工资仨月,而且还被调回京城听候处理。

按当时的规定,被贬到外地的官员,在皇帝诏书下达之时起,便须立即上路,甚至来不及与家人告别和收拾行装。元被贬江陵的诏书下达时,白正在翰林院值班,下班时元已上路。二人在长安街上不期而遇,从永寿寺南相伴东行,一直到延兴门内的新昌坊,才不得不分别。分别时,白只能勉励元,要保持不畏权贵、敢于揭露一切,贪暴不法的志向和气节,莫要因为被冤枉就消极忧伤——别的说些什么呢?没啥好讲啊!

那天是宪宗元和五年三月二十四日。当天晚上,元住在山北寺(商山上的驿馆)。白因为值班脱不开身,只好吩咐其弟行简前去送行。并送上二十首新诗,好让他路上不寂寞、不孤单。

元收到白的诗百感交集,夜不能寐,并成诗一首——《三月二十四日宿曾峰馆夜对桐花寄乐天》:“微月照桐花,月微花漠漠…… 是夕远思君,思君瘦如削。但感事暌违,非言官好恶。 奏书金銮殿,步屣青龙阁。我在山馆中,满地桐花落。”

由于牵挂,白在晚上做梦,梦到了元。待到惊醒,使者正好送来了元的书信,和他写的《桐花》诗。怅然中,白提笔写下一首五言长诗,作为回信:“永寿寺中语,新昌坊北分。归来数行泪,悲事不悲君…… 梦中握君手,问君意何如。君言苦相忆,无人可寄书。觉来未及说,叩门声冬冬……开缄见手札,一纸十三行。上论迁谪心,下说离别肠。心肠都未尽,不暇叙炎凉……桐花诗八韵,思绪一何深。以我今朝意,忆君此夜心。一章三遍读,一句十回吟。珍重八十字,字字化为金”!

元到江陵后,将自己在旅途上,新写的《思归东》、《春鸠》、《春蝉》、《兔丝》、《古社》、《松树》、《芳树》、《桐花》、《知稚媒》、《箭簇》、《赛神》、《大嘴鸟》、《分水岭》,及其《四皓庙》、《青云驿》、《阳城驿》和《苦雨》等,十七首五言长诗寄给了白。

白非常高兴地一一读了,感到每首诗都很有主旨,所说的又都有道理。同时,感到这些诗的音节、格律和体裁,都形成了元自己独特的风格。但是,鉴于牛僧孺直言获罪的教训(也就是元和三年,牛僧孺以贤良方正应考。在试对策时,直言批评朝政的失误,并且涉及到当权的李逢吉。李逢吉大怒,不仅将以第一名录取的牛僧孺黜退,而且连主考官杨于陵、韦贯之等,都被贬到外地了),白不敢给别人欣赏。只与李建、李复礼等,几位好友一起吟读。

后来,白从这十七首中,选取最佳的十首,各和作了一首。这便是《和答诗十首》,其中包括《和恩归乐》、《和阳城驿》、《答桐花》、《和大嘴鸟》,及《答四皓庙》《和雉媒》、《和松树》、《答箭镞》,和《古社》及《和分水岭》等。

其中元作的《箭镞》,将身任监察御史的自己比作箭头。认为既然是箭头就要研磨锋利,并且无所畏惧地去射杀害人的“强盗”。可是,这自然、正直的举动,却遭到了皇帝的恼怒等,并在诗中直率地讲说皇帝的不是。这种敢于把矛头直指当朝天子的做法,是相当胆大的。他在诗的结尾说:“君王不忍杀,逐之如迸丸。仍令后来箭,尽可头团团。发硎去虽远,砺镞心不阑。会射蛟螭尽,舟行无恶澜”。不仅批评了圣上,也表明了他“死不改悔”的决心。

白作《答箭镞》,劝解元不要与那些宵小、奸佞直接争斗。那样,反而弄污了自己。劝元应该看远一点、多干事实,韬光养晦,进而找机会从上层着手革新,这样才意义重大、方见功效。

元在《大嘴乌》中,将奉公守法的官吏比作慈乌,虽有慈孝五伦,却反遭欺负。把凶残的贪官污吏比为大嘴乌,把妖言获宠者比作“老巫”,他们总是因宠得到庇护,而长久不死。白在《和大嘴乌》中,对他分析了凶残贪婪的“大嘴乌”、蒙蔽主人的“老巫”,及其不知是非之“主人”的成因。并在痛心疾呼的同时,以此等终究不会有好下场等,给元以劝解和宽慰。

“昔公怜我直,比之秋竹竿。秋来苦相忆,种竹厅前看。失地颜色改,伤根枝叶残。清风犹淅淅,高节空团团”。元看到白对他的一些勉励,作《种竹》以释怀。其中说到他这个被白称秋竹竿的人,由于受到打击,身体受到摧残而面色灰败。但依然保持清高而不随俗,且坚守节操、心无杂念。

白对此非常赞赏和欣慰,并作《酬元九对新栽竹有怀见寄》:

昔我十年前,与君始相识。

曾将秋竹竿,比君孤且直。

中心一以合,外事纷无极。

共保秋竹心,风霜侵不得。

始嫌梧桐树,秋至先改色。

不爱杨柳枝,春来软无力。

……

分首今何处,君南我在北。

吟我赠君诗,对之心恻恻。

以此勉励二人心志既相同,就不怕纷扰多端。共同保持正直、有节操之心,不怕风霜雨露的侵袭。不学梧桐树,秋天刚到就变了颜色。也不羡那杨柳枝,春天时柔软无力、随风摇摆……虽然如此,每当白重吟《赠元稹》这首诗时,心中还是非常凄凉和悲伤的啊——因为元正直在遭受贬谪之苦:

初因弹劾死东川,又为亲情弄化权。

百口共经三峡水,一时重上两漫天。

尚书入用虽旬月,司马衔冤已十年。

若待更遭秋瘴后,便愁平地有重泉。

宪宗元和六年四月,白居易的母亲不幸去世。依照当时“丁忧”之规定,白回到渭河北岸老家,为母守孝三年。期间,由于没有官俸,生活困难,元稹就常常出手相助。这些,让白感激不过。

元和九年冬,白居易守孝期满,被任命为太子左赞善。也就是陪伴太子读书的闲差。三十七岁的元稹也与次年正月,由江陵府奉诏回朝。

元抵京后又与白诗酒唱和,以为起用有望,意气风发。哪曾想啊,当元稹正在编订《元白还往诗集》时,却突然与刘禹锡、柳宗元等一同,再次被放逐远州。

元和十年三月,元稹“一身骑马向通州”,流落到“哭鸟昼飞人少见,怅魂夜啸虎行多”的通州出任司马。元给白写信,其内容除了介绍通州情况、诗歌创作外,被贬的悲愤心情跃然纸上。

于是,白含泪疾书《得微之到官后书,备知通州之事,怅然有感,因成四章》:来书子细说通州…… 何罪遣君居此地,天高无处问来由……莫遣沉愁结成病,时时一唱濯缨歌……剑埋狱底谁深掘,松偃霜中尽冷看。举目争能不惆怅,高车大马满长安。那真是令白既痛心又担忧,既气愤又无奈!

元流落通州,患上疟疾几乎死去。潦倒困苦中,元、白只能以诗述怀,以友情互以慰藉。但在这般困苦之中,元毅然完成了最具影响力的乐府诗歌《连昌宫词》,和他与白的酬唱之作等180余首。

就在元被贬通州的那年六月,京都长安发生了一件,极其严重的暗杀事件:宰相武元衡和御史中丞裴度遭人刺杀。武当场被杀并取去头颅,裴身受重伤(这是淮西节度使,吴少阳之子吴元济,反叛后为扰乱人心而制造的恐怖事件)。

对如此大事,当权者竟然无动于衷。身为东宫闲职的白居易气愤难抑。心想宰相被杀并取其头颅,是国家的奇耻大辱。于是便上疏力主严缉凶手,以肃纲纪。

可恨、可笑、可悲的是,那些个掌权者(其中不乏因此事不敢上朝,为了掩饰自己的怯懦而心生嫉妒者),非但不予褒奖和支持,反说白这个东宫闲官,抢在谏官之前议论朝政,是僭越之举。并借助白母看花时坠井而亡,及白写的有关赏花、观井之作等,指责白有伤孝道,不配做左赞善大夫陪太子读书。于是,那个后来“暴死”在长安的李纯,就把白贬为江州刺史(江西九江的行政长官)。然而,诏书发出后,某些个“井下石”仍不肯罢休,致使白再贬为江州司马。

表面上看,白的遭贬是越职言事。实际上,就是因为白先前的《新乐府》,及其大量抨击当时社会现实的诗篇,早就刺痛了朝中的某些权贵。因此,只要有一点机会或借口,白“在劫难逃”,也就在所难免了!

这年八月,贬谪诏书一下,白居易就和当年被贬的元稹一样,须立即启程,不得有半点迟延。去江州,从长安出发,东南行经蓝田的蓝桥驿、翻越秦岭、经商县奔东南,到达襄阳后才能乘船、沿汉水南下入长江,然后再顺长江而下,才能到达九江。

白到蓝桥过夜时,写了《蓝桥驿见元九诗》:“蓝桥春雪君归日,秦岭秋风我去时。每到驿亭先下马,循墙绕柱觅君诗。”因为半年前,元返回京都时曾经此地,并作有《西归绝句》十二首。

“残灯无焰影幢幢,此夕闻君谪九江。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听闻白被贬江州,长期身患疟疾而卧病通州的元,不禁惊起提笔而书。《闻乐天授江州司马》寥寥二十八字,就真切地感觉到元、白二人的友谊,是多么的深厚呀。

在奔赴江州的船上,白读元以前的诗,以消除旅途孤寂。读得兴起时,通宵难眠:把君诗卷灯前读,诗尽灯残天未明。眼痛灭灯犹闇坐,逆风吹浪打船声。元收到白的《舟中读元九诗》,也激动得通宵未眠,并提笔写下了《酬乐天舟泊夜读微之诗》:

知君暗泊西江岸,读我闲诗欲到明。

今夜通州还不睡,满山风雨杜鹃声。

当白居易去信告知元,他已平安抵达江州时,元稹竟然:远信入门先有泪,妻惊女哭问何如。寻常不省曾如此,应是江州司马书。由元的《得乐天书》可见,元、对白的友谊是多么的真挚啊。“远信入门先有泪”,真是肺腑之言,感同身受!

元和十二年冬,白到江州两年多,元还在通州司马任上。二人分别已经三年,相隔数千里不能见面。可在此期间,二人却诗歌往还不断。既吟离别的思念,也互寄感怀,不停地交流着彼此的思想情感。不觉间,二人互相赠寄的作品,竟各达数百篇之多。

后来,白居易想到,于其将这些诗,都收藏在箱子里。不如将它们放在案头或身边,以消减对元稹的思念。于是,他从元寄来的几百首诗中,精选出短小清丽的律诗一百首,一一抄写在扇屏风上。同时,还在屏风上题了一首《题诗屏风绝句》:“相忆采君诗作障,自书自勘不辞劳。障成定被人争写,从此南中纸价高。”——让自己抬头即见好友,好友如在眼前!

与此同时,元也因为思念白,而将白的诗篇题写在阆中开元寺的墙壁之上,并作《阆州开元寺壁题乐天诗》:忆君无计写君诗,写尽千行说向谁。题在阆州东寺壁,几时知是见君时?

由此可见,元是多么地想念白啊。于是,白赶快作《答微之》:君写我诗盈寺壁,我题君句满屏风。与君相遇知何处,两叶浮萍大海中。元、白二人虽然象茫茫大海中,两叶微小的浮萍。但二人却由相识相知到相牵相挂,由心心相印到肝胆相照了!

他二人自从唐徳宗贞元十八年相交以来,到分贬通州、江州这十余年间。彼此之间诗章往来不断,相互酬唱几无虚时。其诗文交往的故事,和所作的大量新诗,在社会上广泛流传,颇有影响。以至于巴蜀、江楚,甚至长安的少年后生等,都纷纷效仿,争作新诗,并且号称“元和体(元和是当时年号)”。其中的许多诗篇,在皇宫大内、官府衙门,寺院道观、酒肆驿站,甚至边塞的墙壁之上,都有人抄写。上自王公贵人,下至妇女儿童,甚至牧牛放马之人,口中都经常吟诵。这真可谓是,“诗到元和体变新”啊!

元和十五年,正月二十七日,宪宗被亲信宦官陈弘志药死。太子李恒继位,是为唐穆宗。不久,穆宗召宦官崔潭峻归长安。崔向穆宗献上元稹的《连昌官词》等诗歌百余篇(元被贬江陵时,崔任江陵的主管长官——荆南监军使。他很敬重元的才能,常索要他的诗篇诵读)。穆宗大悦,即日升任元稹为知制诰(为皇帝草拟命令、诏书的秘书)。

元虽然升了官并得到穆宗的宠爱,可朝中认为他的升官,是走宦官或皇宫后门的结果。因此,不少大臣都很鄙视他。

崔潭峻是穆宗皇帝,信任的宦官首领之一。因为他的缘故,官宦们争着与元交往。其中另一宦官首领、枢密使魏弘简,与元交情尤为深厚。当时朝延内的情况是,宦官已成为一个有极大势力的政治集团。有时甚至连皇帝的废立,和生杀都由他们阴谋决定。而朝内大官儿们也逐渐形成了集团,他们无力、也不敢反对宦官,却互相争权夺利。可有一条潜规则:任何官员如果和宦官有交往,不管是对是错,官僚集团一律瞧不起,并极力中伤和打击——元当时的处境就是这样的!

元稹任知制诰是非常合适的。其文笔过人,所草拟的诏书,文辞高古,纯厚明切,天下盛传,那真是“制从长庆辞高古”。皇帝也因此对元特别宠爱,不久被召入翰林任中书舍人(掌管中央诏令与皇宫财政的天子近臣)。长庆二年二月,穆宗升元稹为中书门下平章事,就是宰相。任命诏书公布时,朝延内外的官员都认为,元是结交宦官才当上了宰相,纷纷加以讥笑。自然,一些造谣中伤、打击陷害的阴谋也就随之而来:

这年三月,支持宪宗削藩和宰相武元衡一同遇刺,督统诸将平定淮西之乱的“裴晋公”裴度,也被任命为宰相。元认为自己资历尚浅,皇帝破格提拔就要有所作为、做些成绩。一来报答皇帝,二来给那些嘲笑的人看看。赶巧,这时成德军节度使王庭凑叛乱,围攻河北深县的牛元翼。朝廷先赏赐王庭湊,然后下令叫他退兵。王根本不听,朝廷拿他没法子。

这时,元稹有个门客于方说,他有办法将牛元翼救出深州。只要求兵部和吏部,给他几张空白的低级官员委任状,由他去结交招募些人,来具体操办这件事。当然,这一切都得秘密进行。于是,元稹听从了他的建议。元的这个决定,原本是出于公心——如果此事真能办成,就给朝廷解决了大问题。即使不成,朝廷也没有什么大的损失。

可没想到,由此引发了巨大的政治阴谋:一直对宰相职位,怀有野心的李逢吉,得知了元的策划。就马上派他的亲信李赏,暗中向裴度造谣说:“元稹指使于方,欲收买刺客刺杀你。”裴度是位贤相,很有些见识。听了小报告可能不信,因而置之未理。

李赏又到左神策军营密告,神策军中尉上奏穆宗。穆宗命令予以调查,结果根本没有此事。但于方设计解救深州牛元翼的,秘事却全都暴露了。糊涂的穆宗皇帝,他不深究造谣者,更没有抓住阴谋的策划者。反而认为这样一查一闹,元稹和裴度两个人的宰相都当不下去了。于是下令,同时罢免了元和裴的宰相职务,并且外放元稹为陕西同州刺史。这样做,实际上就是对元稹的贬谪。那是长庆三年六月的事,元稹担任宰相前后不过仨月。

穆宗长庆三年冬,元稹自陕西同州刺史升任浙东观察使,兼越州刺史(浙江绍兴长官)。还在杭州刺史任上的白居易获得此信儿,那是喜不自胜——因为越州与杭州为近邻,他们今后相互会面、相互酬唱,可就方便多了。同时,杭越一带山明水秀,风景极佳,正是吟诗的好地方啊!于是,白先“下手为强”,当即赠元七律一首——《元微之除浙东观察使,喜得杭越邻州,先赠长句》:

稽山镜水欢游地,犀带金章荣贵身。

官职比君虽校小,封疆与我且为邻。

郡接对玩千峰月,江界平分两岸春。

杭越风光诗酒主,相看更合与何人。

那年十月,元赴任途经杭州与白会面,两人癫狂数日。此后,二人诗歌往还,酬唱不断。比如元的《以州宅夸于乐天》,白的《答微之夸越州州宅》。元的《重夸州宅旦暮景色兼酬前篇末句》,白的《微之重夸州居》等等。

期间,元公务稍暇,将自己的旧作整理了一番。经过修议删削,余下的过百轴(那时的诗文等都抄在长条纸上,然后装裱成轴)。事毕之后,元感叹自己和白,一生都专注于诗歌,而两人都是只有女儿没有儿子。文集传给谁呢?于是写了一首七律寄给白。白答了元一首七律,说老天使我们都没有儿子,怨不了谁。我们在文章和诗歌方面,已经是有些“名堂”了,并且影响也很广。眼界应该更开阔些,不要为没有儿子而苦恼。

同时,白又写了一首七言长律《余思未尽,加为六韵,重寄微之》寄给元。大致意思是:你我四海之内,诗名远传,你箱中所藏的诗作,更是无人可比。想你在整理自己的诗文时,看见当年在长安任监察御史,给皇帝所上章奏的草稿,定会回忆起我们同时作谏官的情景。此间,你我笔墨往来,互相酬唱,所作的诗篇多达数百。穆宗皇帝登基后,你我先后任知制诰,代皇帝起草诏书。你在长庆初年改革制诰文体,变俗体为高古,后继者均仿效。由于你我的创作,诗歌在元和年间,形成了新颖的“元和体”。遗憾的是,你我只有年龄尚幼的女儿,都没有儿子可以继承我们的文学事业。其实呀!我们的书籍文章,虽然无儿子可传,可也用不着非找三国时王粲,那样的才子托付。传给我们的女儿,不是也很好吗!

文宗大和三年(829年)九月,元稹入朝为尚书左丞。身居要职,有了兴利除弊的条件,他又恢复了为谏官时之锐气,并将七名不称职、胡作非为的郎官罢免了。这本来是件,其他官员都不愿做的善政。可当时朝内的许多官僚,认为元名望太轻、平时行为不检(指结交宦官事)。因此,他做了好事、干了正事,大家还是不赞许,并且议论纷纷。因此,元稹在长安一年,就又于大和四年正月被排挤出朝,任武昌军政长官兼鄂州监察专员(武昌军节度使兼鄂州刺史)。

“君应怪我留连久,我欲与君辞别难。白头徒侣渐稀少,明日恐君无此欢。”“自识君来三度别,这回白尽老髭须。恋君不去君须会,知得后回相见无。”文宗大和三年,元在浙东被召回长安,由绍兴赴首都时,途经洛阳与白相聚(那时白已改太子宾客)。临别时元恋恋不舍,写了两首充满感伤的七绝作别。

谁曾料到啊,元的这句“知得后回相见无”感伤之言,竟然成了“诗谶”——在此后的一年多,直至元稹突然离世,元、白二人再无见面!

八月凉风吹白幕,寝门廊下哭微之。

妻孥朋友来相吊,唯道皇天无所知;

文章卓荦生无敌,风骨英灵殁有神。

哭送咸阳北原上,可能随例作灰尘;

今在岂有相逢日,未死应无暂忘时。

从此三篇收泪后,终身无复更吟诗!

文宗大和五年(831年 )七月二十二日,有消息传来——元稹在武昌军节度使任上暴病而逝。在河南的白居易闻听噩耗,简直晴天霹雳、五内俱焚。待消息确定,更是老泪横流,伤心欲绝!

想啊,白居易和元稹相逢相知、相慕相励、相牵相挂多少年了啊;想啊,他二人往来诗篇上千首。就连世间最最爱恋的恋人,往来的情书也难以企及;想啊,那年白居易刚满六十岁,而元稹才五十三岁。元英年早逝,白知音远去。这叫老白情何以堪?这怎不叫诗魔肝肠寸断?

元稹的灵柩在咸阳北原下葬,白居易依旧肝肠寸断,依旧悲痛难抑。再举笔,墨蘸泪,泪拌墨,三首挽歌发自肺腑:

铭旌官重威仪盛,骑吹声繁卤簿长。

后魏帝孙唐宰相,六年七月葬咸旧;

墓门已闭笳箫去,唯有夫人哭不休。

苍苍露草咸阳垅,此是千秋第一秋;

送葬万人皆惨澹,反虞驷马亦悲鸣。

琴书剑珮谁收拾,三岁遗孤新学行!

说元稹是在武昌突然暴病而逝,其实白居易心中明白:那是因为元稹他几经贬谪,几经打击呀。尤其是他流落“哭鸟昼飞人少见,怅魂夜啸虎行多”的通州,衔冤十年余。由于颠簸,因为湿瘴,更因为他悲愤难填等,早就“失地颜色改,伤根枝叶残”了。加之所患疟疾,更是给了你无情的摧残。这是身心摧残过度,这是积劳成疾,这是鞠躬尽瘁呀!

安史之乱后,人们惧怕战乱、热望和平、渴望中兴。面对民不聊生、千疮百孔的社会现实,元稹和其他热血志士一样,积极入世,建功立业。其人生最高追求是“达则济亿兆,穷则济毫厘”。他虽累遭打击而不悔,且自励道:“此意久已定,谁能求苟营!所以官甚小,不畏权势倾。……金埋无土色,玉坠无瓦声。剑折有寸利,镜破有片明。我可俘为囚,我可刃为兵,我心终不死,金石贯以诚!”

读过此诗,其坚忍不屈的高贵品格,及其骨子里的那种傲视苍穹、不与奸小同流合污的浩然正气,不是早已经跃然眼前了吗?倘若他能“天子呼来不上船”、“乘桴浮于海”,去作他的诗、行他的文,再多活20年、30年又有何难?

十一

在大唐的诗坛上,元、白二人有着长期的交往,和无间的友谊。不仅情同手足,而且在诗歌创作上,互相切磋、互为影响,共同获得了非凡的成就。

在诗歌上元、白二人不出左右,但在政治态度和实践上,元稹的情况却要复杂得多。元因结交了宦官崔潭峻,而受到皇帝唐穆宗的赏识和重用。后又因结交大宦官魏弘简,因此有人多次上书反对他们的交往。

崔潭峻和魏弘简,并非坏得出名的大宦官。元稹并没有伙同崔、魏干过,任何祸国殃民的脏丑之事。可是,当时官僚们依旧,给了元极不公正的对待。

“结交宦官”成了大罪,都讥笑他不该交结宦官。其实,他与其他奸佞相比,不知强了多少倍哟。究其根源,应与当时持续将近40年的“牛李党争”有关。因为,当时朝廷内的官僚,分属两大集团。一是以李德裕为首的“李党”,另一个是以牛僧孺和李吉甫为首的“牛党”。这两党不为国家计、不为民生计,为了争权夺利却“大打出手”,互相倾轧。一党上台就把不属于本党的通通排挤、贬谪到外地,根本不考虑是非曲直和人品才干。而对本党的人,则大都不分皂白予以提拔重用。

元稹的悲剧就在于,政治上既不属于李党,也不属于牛党,没有官僚集团做靠山。相反,两党的人都把他看作“异己分子”,谁掌权谁都排斥、打击他。他不过是想用“交结宦官”之手段,达到更高的权位,进而好干一番事业罢了。这又有何不妥,又为何受此不公?这是白居易之痛,亦是世人之痛!

十二

元、白二人“壮志空许国”,是偶然中的必然,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因为他们所处的那个时代,正是李唐王朝经过“安史之乱”,由盛转衰之时;是当时从中央到地方,政治上极其腐败之时。宦官的权势极大,连皇帝都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甚至有几个皇帝,也不明不白地死在他们手里。还有一批世家大族出身的官僚,长期享受高官厚禄。他们不仅不为国分忧,反而同宦官狼狈为奸,想尽办法排斥和打击正直之人。致使不少人需要投靠他们,或对他们巴结逢迎,方可安身或保命。

因而啊,白居易总是以儒家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为指导。写“讽谕诗”是表达“兼济之志”,其目的也是“惟歌生民病,愿得天子知”。贬谪江州之后,其在政治思想上,就打了退堂鼓、走了下坡路,由积极转为消极。他写的大量“闲适诗”,就是倾向“独善之义”的。所谓“志在兼济,行在独善”的人生观,正是其思想上的矛盾反映。也正是这种思想上的矛盾,才使得白居易的晚年诗作,走上了消极颓放之路。

不过,他自贬江州之后,虽有“宦途自此心长别,世事从今口不言”,及“面上灭除忧喜色,胸中消尽是非心”的想法。但“雁雁汝飞向何处,第一莫飞西北去”、“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及其“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之心还是有存的。且总是勤于实事,不曾懈怠。如疏浚李泌所凿的六井,解决人民的饮水问题;在西湖上筑了一道长堤(人曰白堤),蓄水灌田。并亲自撰写了一篇,通俗易懂的《钱塘湖石记》刻在石碑上。告诉人们如何蓄水泄水,让民众免受旱灾之苦;在他七十岁被罢去太子少傅(太子导师),成为“人间事了人”时,看到无数船工,命丧龙门西南伊河八节险滩,还是毅然扶着拐杖四处游说,最终使此段河道得以疏浚等等。但这些与其之初心相比、与元稹所为相比,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白主张“待时而动”,而元则在《酬别致用》中就明言:“我有恳奋志,三十无人知。修身不言命,谋道不择时。达则济亿兆,穷亦济毫氂。济人无大小,誓不空济私”。就是主张不以境遇的改变,而改变自己的理想;即使境遇不顺,也要创造条件,通过人为的努力达到目的。简而言之,就是有条件要干,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干!

元、白年青时,有着相同的政治抱负,并且都以实际行动,和当时官僚集团中的腐朽势力,作过激烈的斗争。二人都被几贬几移,赶出京城。白受打击后开始“独善其身”,极力避开当时的政治斗争,以求免祸。到了晚年,更是“乐天知命”。而元则不然,他在受到任何政治打击之后,从来都绝不气馁。总是想尽办法,争取获得更高的权位,以便做些较大事业。

元稹流落“哭鸟昼飞人少见,怅魂夜啸虎行多”的通州,四年的司马岁月,虽“垂死老病”,却始终忍辱负重,情系苍生。针对“人家恰似甑中居”的恶劣环境,他劝导百姓除草栽树,以利空气流通,进而身心健康;为减轻负担、发展生产,他带领百姓开山造田,兴修水利;他牢记“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基本信念,坚持整治吏政祈福百姓,且政绩累累。从而,深得通州百姓拥戴。离任时通州百姓依依不舍,登高而望,目送天涯,并留下了“元九登高”的传统民俗。

元和十五年,元稹被授祠部郎中、知制诰时,进士考试有猥滥之弊,权势子弟多侥幸及第,而“寒门俊造,十弃六七”。元稹见状就挺身仗义,使权贵豪门子弟十余人落榜。因此与李宗闵的积怨爆发,埋下党争的种子。

元蒙冤被贬,出同州刺史。依然关心民间疾苦,采用均田赋等办法,补救“二税法”之失。措施具体,切实可行。也曾率所属七州,筑陂塘、兴修水利、发展农业。浙东六年,颇有政绩,更是深得百姓拥戴……

在短短二十几年的为官生涯中,元稹一贬县尉,二贬东台,三贬参军,四贬司马,五罢承旨学士,六罢宰相,七贬节度使,直至英年早逝,殉职于工作岗位。然而,他终究是“不忘初心,至死不渝”!

十三

大唐历史的天空上,一颗璀璨夺目的诗星,在备受风雨雷电袭击后,不幸早陨了。元真的早陨,惊愕朝野,撼动神州。去后获赠尚书右仆射,白居易含泪亲为撰写墓志。

元稹来到世间,短短的五十余年,工作之余有传奇《莺莺传》,有收录诗赋、诏册、铭谏、论议等,共100 卷的《元氏长庆集》。其诗歌成就突出,但在小说、散文、文学批评,等方面成就亦为斐然。方兴未艾的诗歌运动——新乐府诗歌,由元首开先河,白参与完备。不仅“诗到元和体变新”,且天下文人“递相仿效,竟作新词”。

文明不熄,民族不死。一名优秀的诗人、一位秉公执法的青年才俊,竟遭如此对待,这是大唐的悲哀!可贵的是,他在屡屡遭受挫折和打击之后,仍能以一个“优秀干部”、一名“优秀诗人”的品质和骨气,一如既往地对地方官僚们,强民所难、草菅人命、献谀宦官、贪赃枉法等行径,给予大胆的弹奏。从而大大震慑了一大批不法官吏,也是得当期的政治环境清明了许多。

因此,白居易和世人始终以为,元稹为官是尽心、尽职、尽责的,为文是倾尽心血的,为人是坦坦荡荡、铁骨铮铮的!

因此,白居易和元稹才从相识相知,到相牵相挂、相帮相扶,互为酬唱、互为勉励,风雨与共,生死不渝!

因此,世人都说元稹和白居易的友情是,君子之交,旷世之谊,且这旷世之谊震古烁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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