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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传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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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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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公元前196年10月,大汉王朝创始人刘邦,在收拾了淮南王英布班师回朝途中,顺道回了一趟老家。荣归故里后大宴亲朋故旧十数日。

一日酒酣,刘老板一时兴起,高歌一曲: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当他唱到“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时,忽然泪流满面,老泪横流——不久前,一位可守四方的猛士英年早逝了。

那英年早逝的猛士叫韩信,江苏淮阴人,据说是韩国王族后裔。年少时父母双亡,家道贫寒,但心怀异梦,刻苦钻研。因家道贫寒、浪荡不羁,一直未被推选为官吏(那时还没有科举,一般人做官靠察举)。又无经商谋生之道,常常依靠别人糊口度日,屡屡遭到周围人的歧视和冷遇,曾受胯下之辱、蹭漂母饭食。

时势造英雄,英雄不问出处。陈胜、吴广起义后,项梁渡过淮河北上,韩信就投奔了去。项梁败死后,又归属项羽。做警卫宫门的官员(执戟郎)后多次献计,项羽都不予理会。

项羽自立西楚霸王后,计功割地分封了18个诸侯王,并违背“先入关中者王”的约定,把刘邦撵到偏僻荒凉的巴蜀。

就在这时,韩信便离楚投汉。投汉不久,他违反军纪要被处决。当十三名案犯被处斩完轮到他时,他抬头看到了夏侯婴,就大声喊:“汉王不打算得天下吗?”夏侯婴看他相貌威武、话语不凡,就放了他。同他交谈后进言刘邦,刘邦没有发现他有啥不一样,只给他一个管理粮饷的活。

期间,韩信多次凑近公司萧高参表达自己的主见。萧何十分赏识他,但一直未被刘老板重用。韩信就想,天下的公司又不只一家,既然人家刘总总瞧不上咱,咱就再换一家呗。韩信一开溜,萧高参却急忙月下把他追了回来。

刘邦经不住萧高参“争夺天下不能没有小韩”的唠叨,就说:“看你面子,让他做个将军吧。”老萧却说:“让人家做将军也未必肯留下的。”刘邦说:“让他做大将军?”萧何说:“这还差不多!”

当下,刘邦就要叫韩信受命任职。萧高参说:“大王如果诚心拜将,就该拣个好日子、搭个高台子、弄个大仪式啊!”刘邦也就答应了。军官们听说搭台拜将,个个暗自高兴,都以为自己会被任命为大将军。等到举行仪式的时候,才知道大将军是韩信。

哪一年,韩信虚岁二十五。

韩信任总司令后,刘邦问韩信有啥子好计策。韩信嘚吧嘚吧一说,刘邦听后真是恨见相晚。于是,对韩信言听计从,迅速实施“东征以夺天下”的宏伟战略。

刘邦东向与项羽争天下,楚汉战争爆发。于是韩信有了用武之地,开始发挥卓越的军事才能。

高祖元年五月,他派人修复刘邦进入汉中时烧毁的栈道(当时表示无意东归,让项羽安心放胆),迷惑雍王章邯。自己却率军悄悄沿南郑故道东出陈仓,大败章邯军,一举拿下了关中地区,使汉王得以还定三秦,奠定大业基础;

次年二月,韩信又引兵出函谷关,将兵锋逼至洛阳,韩王郑昌、殷王司马邛等项羽所属封国先后归降;

刘邦兵败彭城后,齐、赵、魏等重又倒戈向楚,刘邦便封韩信为副丞相领兵攻魏。魏王豹陈重兵于黄河东岸的蒲坂,韩信针对魏军部署,将大量船只集中在蒲坂对面的临晋,大造正面渡河声势。暗中却用木框绑扎瓦罐,从上游夏阳渡河突然出现在魏军背后。魏军大败,魏王豹被俘(后来魏豹的女人成了高祖的薄姬,薄姬生出个汉文帝);

平定了魏国后,刘邦却命韩信急调其主力到荥阳。韩信只好带了万吧人东下攻赵。赵歇集中二十万兵力于太行山井陉口,韩信先以两千轻骑,乘夜迂回到赵军大营后方埋伏。天明后亲率主力到河边背水列阵,诱使赵军出营攻击。

汉军“背水而战”人人死拼,预先伏下的两千轻骑乘机攻入赵军空营“拔旗易帜”。赵军见状,军心大乱。韩信趁势挥军反击,大破二十万赵军,斩杀赵军统帅陈余,生擒赵王歇。接着,用“上兵伐谋”之法降服了燕。;

高祖四年十一月,韩信又用重兵急袭的办法攻破了齐都临淄。楚将龙且急领二十万人马来援,与败退的齐军会师于高密,然后与汉军隔淮水对峙。韩信秘密派人用一万多个沙袋,乘夜在上游把淮水堵住。天明后派部分军队渡过淮水,在侧后攻击楚军,继而佯装溃败。龙且误以为汉军胆怯,率主力渡淮水追击。韩信命部属扒开上游堤坝半渡而击,全歼渡水的楚军,龙且被杀。未渡水的齐楚联军不战自溃,韩信趁势挥军追歼。齐王田广被俘,齐地平定。

次年十二月,楚汉两军在垓下展开决战。刘邦以韩信为主帅,统一指挥各路大军。项羽指挥十万楚军从正面向汉军猛攻,韩信用侧翼攻击法,令中军稍稍后退,避开楚军锐气。而后一下子完成合围,对楚军形成“十面埋伏”。入夜,韩信又让汉军“四面楚歌”,致使楚军士卒思乡厌战,军心瓦解。韩信乘势进攻,楚军大败,十万大军被全歼。西楚霸王眼见大势已去,光明正大地自刎于乌江边上。汉王立时在山东定陶官堌堆登基称帝,一统天下。

在刘邦被赶进偏僻荒凉的巴蜀、一筹莫展、前途未卜之时,是韩信为其制定了“东征以夺天下”的宏伟蓝图;入关时,是韩信“烧毁栈道暗度陈仓”,使刘邦得以还定三秦,奠定大业基础;“潍水之战”不但消灭了齐楚仅存的一支有生力量、占领三齐之地,实现了迂回到敌人后方去、对其战略包围的伟大转折;是韩信擒魏、破代、灭赵、降燕、伐齐,直至垓下全歼楚军,使刘邦一统天下……

换句话说,没有韩信可能就没有大汉王朝,或者说大汉王朝要来的稍晚一些。王、侯、将、相韩信无不胜任,可谓“国士无双”,“勋冠三杰”。因此,高祖刘邦曾毫不避讳地说韩信: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而后人则奉他为“兵仙”、“战神”。

高祖四年韩信降服且平定齐国后,打报告给汉王:“齐伪诈多变,反覆之国也,南边楚,不为假王以镇之,其势不定。原为假王(暂时代理王)便”。正被楚军紧困荥阳的刘帮主,接到“报告”勃然大怒:“他奶奶的,老子不过一汉王,你个打工帮捶儿的也想立王!”张良急忙暗中踢脚,交头接耳:“老大,咱实力不允许啊!”

刘帮主立马改口:“大丈夫平定了诸侯,做什么假王,要做就做真王!”于是,韩信就做上了真齐王。

楚军失去龙且后,项王害怕了,派人前往联络:您所以能到今天,是因为项王还在啊。假若项王今天被灭,明天就该您了。韩信却义正言辞:汉王待我不薄,俺誓死不叛!

齐国谋士蒯通看得透彻,想出奇计打动他。就以术士的身份找韩信聊天:“时不我待只争朝夕”、“三分天下鼎足而立!”韩信说:“刘大哥看重我,咋能背信弃义!”蒯先儿说:“您知道‘功高震主’不?”韩信说:换个话题吧!蒯通就此装疯卖傻做了巫师。

后来,后来“项羽已破,高祖袭夺齐王军。汉五年正月,徙齐王信为楚王,都下邳。”韩信从齐王变楚王不久,刘老板在朝堂上公开一封举报信,说韩信谋反。陈平建议天子“南巡”,韩信接到接见通知又惊又怕:不敢去,又不敢不去。手下人出主意说:“斩钟离昧人头献上(钟离昧是项羽手下大将,楚汉相争中曾多次大败刘邦。项羽兵败后逃奔韩信,韩信抹不开老乡情面就收留了他)!”韩信拎着钟离昧的人头觐见了刘邦,刘邦立即结束视察直接返京。不过,韩信被顺便关进了后备箱。虽然谋反证据不足,但楚王是不能再当了,降级当个淮阴侯吧!

小命保住了,还是个淮阴侯,但人却滞留在了京畿重地。韩信就此整日闷闷不乐、牢骚满腹,又耻与大将樊哙、绛侯周勃、颍阳侯灌婴等同僚为伍,并经常装病不参会、不朝见,也不随领导出行。因为受了委屈而发泄的所有不服、不满,不忿,都成了“死不改悔”的具体表现。只不过,老板正在观察和犹豫之中罢了。

事有赶巧。韩信的观察期未完,小小的钜鹿郡守陈豨反叛了。刘老板御驾亲征,留下皇后吕雉、丞相萧何留守衙门。当然,韩信又是装病未随。

刘邦带兵出发后,留守压镇的吕后,听韩信的、一位犯错的、家臣的弟弟报告:“陈豨当钜鹿郡守向韩信辞行时曾串联谋反,今要假传诏命赦免服役罪犯、奴隶,袭击皇后和太子。”吕后打算把韩信召来,又怕他不肯就范,就和萧何密议,令人假说“皇帝平叛归来,列侯、群臣上朝祝贺!”于是,淮阴侯韩信就被丞相萧何带到了皇宫钟室。于是,猛士韩信被刺死于皇宫钟室大钟之下,灭三族。

那是一个“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的时节。那时的阳光是那么的温和,温和得一如母亲温柔的手;那时的阳光是那么的妩媚,妩媚得好像青春女子抛出的媚眼;那时的阳光是那么的活力,使得世间万物全都朝气蓬勃,活力四射。然而,就在那温和、妩媚、活力四射的一天,大汉皇宫却苦情地绝杀着一位猛士。

那一日,韩信被萧丞相带到皇宫钟室(悬挂大钟的房间)。韩信正在纳闷:说好了群臣来贺皇帝凯旋,群臣呢?皇帝呢?突然,大汉皇后吕雉威严地发话了:“你犯了谋反大罪,君王叫我杀了你。”

韩信震惊、镇静了一下说:“你无权杀我,刘大哥封我‘三不杀’‘五不死’(天不杀,君不杀,铁不杀。见天不死,见地不死,见君不死,没有捆他的绳,没有杀他的刀)。我要见老刘。不,我要见君王!”吕后“哼”了一下说:你抬头看看?”韩信抬头看,大钟遮得不见一丝天;低头看,厚毯遮地;左右看,不见亲爱的君王刘大哥。没等韩信开口,吕后又说:“我们都按君王的意思办了。你是否还要说没有杀你的刀?”说罢一挥手,两旁数十名宫女手握削尖了的竹杖一拥而上,统军百万、勋冠三杰的战神韩信就此倒下。

那一年是汉高祖十一年,在高祖荣归故里的前六个月。那一年,韩信虚岁三十五。

一代名将、一名战神、一位开国功臣,在年仅三十五岁时,在成为“光杆司令”后,未经审判、未经有权人核准,被一个妇道人家巧妙地避开“三不杀”“五不死”,以谋反罪被当场诛杀了。刘老板御驾亲征归来,得知韩信己被皇后解决“且喜且怜”,问内当家的“他死前咋说?”老板娘答:“信言恨不用蒯通计”!。

“假令韩信学道谦让,不伐己功,不矜其能,则庶几哉,于汉家勋可以比周、召、太公之徒,后世血食矣。不务出此,而天下已集,乃谋畔逆,夷灭宗族,不亦宜乎!”太史公除了怪韩信不会谦让、低调外,还特别指出,韩信在天下大定时竟然图谋叛乱,是很应该被诛灭宗族的。这,是否是在赞扬三杰之二萧何“自污保命”,三杰之三张良“托神保身”呢?

大风起兮云会飞扬,战神倒在大风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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