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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传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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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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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间的稻子熟了

经了田水一夏的滋养,水田里的稻子像进入青春期的少女,已经不能把头勾得再低了。人们望一眼满身金黄的稻子,便走上前去扒开田埂开始放去田水。居于凹地的,还要在水田四周和中间扯出水沟,让田间的存水都流到沟中。一两天的功夫,水田便湆晾晾没一点明水。

这时候,男女老少都拿了镰刀来到田间开割。沉甸甸金手串似的稻谷拿在手中,好像一碗碗白亮亮的大米饭就在眼前。由是,每个人的脸都像绽开的花朵般舒展开来。

“幸福不会天上来。”回想大半年来对水稻的侍奉,诸多艰辛也历历在目:

清明泡种,谷雨下秧。每年谷雨前,河水还冰脚着呢,操心农时的父辈们就踏进冷水,按时对上年留下的秧母田(靠近水源的水田,稻子收割后没有或不能种上麦子,专供来年春上育秧苗,秧苗移栽完再栽种水稻)开始了整治:放上水犁上一遍,耖匀耙平。隔日,水田镇瓷了再四下挖沟,扯出一个个豆腐块样的秧畦来。

为不让撒下的谷种漂浮起来,也为了不让长出的秧苗扎根过深(便于移栽时薅拔),他们还要专门把每个秧畦都拍个瓷实、抿个溜光。做好后秧畦四周的沟里放满水,高高的、湿湿的、周周正正的秧畦挺立其中,就跟一个大盘子里整齐地排放着的块块豆腐或凉粉。而后把早已浸泡好了的、金黄金黄的谷种均匀地撒上,那豆腐(凉粉)块儿就成了粘了芝麻的大面包,入眼一看挺喜人的。

“小满栽秧两三家,芒种插秧满天下。栽秧割麦两头忙,芒种掌灯夜插秧。”麦收时节,上块刚割下的麦铺儿,还未打捆拿出地块儿,牛把儿(使牛的把式)就风急火燎地,赶着牛拖着犁子赶到了。

犁起的麦地还没来得及晾晒呢,那边库水(或河水)就顺了地头的小渠,窜进了地块儿。耙吧,不然这有限的水可就流到下一家了。于是,牛和牛把儿都顾不得喘气儿,当即卸下犁子套上长耙下水了。

强健的牛把儿双脚叉开分立于长耙两框,手抖纼绳,真如威猛的勇士,驱了双驾战车一般。随了牛把儿“大大”、“列列”的声声吆喝,牛、人、耙整架“战车”,便泥水四溅弄出层层泥浪来。顷刻间,原本“显山露水”的田块便如镜儿一般平平亮亮了。

“战车”一出田就得赶紧插秧苗,不然耖好的田地就要镇瓷了。镇瓷了再去插那可就费力气了,有时把手指抠破了也很难出活儿,而况后边的地块儿还正等着引水耙地呢。于是,一家人或几家人全都赶了来,把裤管儿高高挽起来,赤脚下入刚刚耖好的水田,从南到北或从东到西一字儿排开。

刚好满手的秧苗把儿,是提前就投好了的。每人就近在田水中取一把,打开把于左手,同时分出三、五棵捏到右手里。待经绳儿拉下(为了插出的秧行宽窄均匀一致拉的行线。两端各有一根长两尺左右的木橛,其上缠有适量的绳子,可以根据田头宽窄自由缩放),大家便一齐弯下腰,并顺势把分在右手的秧蕞,插入水下的泥中。

捏秧蕞的右手一出水,左手就把中指与拇指,早就分好的下一蕞秧苗,送到了右手的跟前。这时每个人都头不抬、腰不直、双手不落膝盖,从左至右或自右到左,一人一庹多宽十几趟要一气插完。

这可是要有真功夫的:左手分苗要均匀,右手插秧要快速,双手协调一致。右手插秧先是拇指、食指和中指同捏一蕞秧,挨水后拇指缩回,食指和中指顺带把秧苗插下。不然,秧蕞是要在拳头戳出的泥窝窝里漂浮起来的;

插秧的右手三个手指须捏了秧苗的根部,而不能夹秧苗的中间,否则秧苗会折腰卷根,看似插下实则根未入泥,那做的可就是无用功了;

行距凭经绳儿,株距靠目测。前后左右须均匀一致,方可横成行竖成趟。不然,栽下的秧苗可就成了搐窜(蚯蚓)找它娘——弯曲得很了;

一行插完经绳儿拔起,大家一齐双脚拉开后退。退时双脚只可在泥里拖动,倘若拔脚倒走就会弄出许多深坑,再插秧可就大大地困难了。这就是前人说的“手把秧禾插野田,低头便见水中天。顺其自然方成道,后退原来是向前。”

有人会问“插秧干吗要退着走,往前走多顺当?”这他就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懂农事了。为啥呢?自己想吧。

插秧时碰到蚂蝗(又名蛭,是一种吸血环体动物)是常事,因为它爱吸人血且吸上就不肯松口,我们就都叫它“蚂鳖”。原本麦田刚耙成的稻田是没有“蚂鳖”的,它们是在秧母田随了秧苗来到新田的。

这东西兴许好多人没见过,在水中漂浮时壮如柳叶,软而滑溜,大的长几寸,小的只有几毫米。它平素倦缩于阴冷的死水杂草中,一旦嗅到有人,它就放开“S”形舞步漂过去,极韧地粘贴到你的皮肤上抽吸鲜血,且让你觉不出一丝的疼痛。等你感觉皮肤有些发痒时,它早已大腹便便、摇摇欲坠地,挂在了你的腿肚上。

你看一眼可能会毛骨悚然,其实,这等小小的寄生虫有何惧哉?你才骂一句“该死的蚂鳖”,正要想办法处决它,它却酒足饭饱似地坠到水田里去了。

插秧时是很慌张的(一是大伙都在赶进度,二是只有赶快插上一阵子,才可到田埂上坐下小憩),往往插上半日腿脚上就会吸附好多条。你若是看到了,只要用手在它吸附处用力一拍,它就会掉下去的。即使一晌不去理会也没什么大碍的,大不了痒上一阵子而已。但你若专门去对付它弄出血来,它更多的同伙就会嗅着血醒蜂拥而至,这时你就惹祸上身反倒应接不暇了。

其实,同割麦相比,在水田里插秧还算是美差的。虽也是头顶有烈日,左右是热风,但毕竟人在水里,且没有密不透风的麦墙和很是扎人的麦芒。你若会干,不妨在插秧的同时与同田或邻地的伙伴们,来个和唱或对唱。不行就各来上一段侃子,哪怕是荤的呢,那样就会轻松多了。如果有人喊着要秧,有爱闹的就会一个秧把甩到他的正前方,插秧的行列立刻就多出一个花脸和尚来。这时的大伙就会更加地开心了。

插下的秧苗返青了、起身了,人们还要一、二、三侍奉它三场,即松土、拔草、施肥,这个我们叫“泞秧”。你也许会想,在水田里“泞秧”会凉快和轻松一点。其实,这活也是很受罪的:赤脚把秧苗根部的泥土生生地翻一遍(松土的同时,要把杂草盖到泥土里),不大一会儿,就会双脚麻木或磨破,且腰酸腿疼。泞第三遍时,不仅秧苗已经发墩、长高,夹杂在稻棵中的稗子(和稻子外形极为相似的水田杂草)也长牢长高了。赤脚裸腿其间挨齐蹬、翻、踩,时不时还要弯下腰去,费劲地薅拔长在稻棵中的稗草,并用力把它抛扔田外(稗草长大了,田中的泥土埋不着,拔掉丢在水中还会扎根生长)。经过涩拉拉稻叶的反复刺剌,那真是不仅腰酸胳膊疼,而且浑身刺挠。一晌下来叫人急头怪脑、浑身瘫软……

“秋天到,秋天到,田里庄稼长得好,高粱涨红脸,稻子笑弯了腰。”在人们的辛勤劳作下,田间的稻子终于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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