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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传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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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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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中秋节

一九七四年吧,我有十来岁。

一天中午,我妈将米缸搬出来扫底下到锅里,而后下到菜园里,随手拽两颗青萝卜洗了,连叶子带萝卜一同切了,做上一顿美美的咸干饭(蒸咸米饭。大米下锅煮八成熟捞出空干水分,萝卜丝等粗略炒拌后垫底,倒入煮过、空干的大米稍蒸,而后揭盖搅拌即成)。

饭时,门前树下的捶布石四周,除了一碗碗暄亮的咸干饭外,捶布石中间还多了大半碗白亮亮的蒜汁。父亲收工进门看到了,没嗔怪也不过问。一家老少围了捶布石,便兴高采烈起来——这便是我们盼望好久的一个重大节日丰盛的午餐了!

那一天是农历八月十五,那节日俺们叫“八月十五”。那时,大家都知道它是一个重要的节日,但向来没叫过什么“中秋节”,只叫“八月十五”,而且连个“节”字也不带(就是过大年,也只是叫“年”或“过年”,从来没叫过春节)!

晚餐呢?母亲早把从坡边(或地头)摘回的老北瓜、嫩葫芦洗涮了,或切片或剁丝,加上一点白面、咸盐和剁碎了的花椒叶儿拌了,放到涂了少许大油(猪油)的铁锅内,煎炕成一个个焦黄的瓜坨。

皎洁的月亮升上来了,下地干活的也收工回屋了。母亲将煎好的一盘子瓜坨,连同早就凉在盆子里的稀饭(许是糁子汤,许是甜(淡)面片儿),端上院子当中、一摇三晃的木桌儿上。不点灯不要亮儿,一家人聚在月光下,兴高采烈地吃起来。许是司空见惯了,也许是过于累饿,每个人都是端起碗就吃,而且吃得狼吞虎咽。拜月、赏月之事压根都不曾想起,只是因了那少有的饼子才说:“嗯,好吃,瓜坨好吃!”

月饼吗?听说过也见过,但没吃过。那月饼是用木模子磕出来的,圆不溜溜,金黄金黄,外表还有很好看的图案。里边包有白冰糖、焦花生、核桃仁等,还有让人眼馋的青红丝(陈皮做的)。吃起来甜、香、酥、脆,简直就是人间最好的美味。但那是瞧看亲戚用的、最最高档的点心,可不是随便吃的。

月饼金贵,不光是因为没钱买不起,更重要的是没有购买它的票证。因为,那个时候,不光到饭铺吃饭要粮票、到供销社扯布要布证(买布的票证),就连到食品站割斤肉也得有肉票哩。

吃过晚饭,把饭碗推向一边。仰起头来方才看到:天宇四垂,一碧无际。往日满天的星星儿,可能是因为过节都放假了,只有玉盘样的月亮一个儿当职。那明晃晃的月亮不显摆、不咋呼,“一动不动”安详地,照看着大地的每一个角落。有欢喜的送上些许的喜庆,有忧愁的给以些许的抚慰,不偏不倚!

“说,去年八月十五前的晚上,有个贼到公社食品厂偷月饼。”父亲看看月亮地儿一群孩子无所事事,就毫无征兆地拍起了“瞎话儿”。

“‘嗳呦妈呀,疼死我了!’

‘疼,这还是刚出炉的哩。要是放几天,能把你砸死’!那贼刚钻进库房,保管员就拿块儿月饼砸上去了(父亲拍这个“瞎话儿”,不知是想告诉我们,保管员会吓唬小偷,还是想告诉我们月饼不好吃。当时没听懂也没问,但一直记着)!”

大人小孩嘻嘻哈哈笑过一阵儿,全又回到了寂寥。父亲不在意地望了一会儿天空,和天空悬挂着的那一轮明月,就低下头开始掐算什么。算着算着就说:“先把东头小块地的谷子割了吧,好早点吃上新米!”

奶奶把还在吃奶的的弟弟揽在怀里,开始哼起老掉牙的“曲儿”:月奶奶,黄巴巴,爹织布,娘纺花,呼啦、呼啦、呼啦啦。娃子哭着要吃妈(奶),剋吃剋吃两嘴巴。娃儿哭哩哄不下,买个烧饼哄娃娃。爹一口,娘一口,咬住娃娃手指头。爹卜拉(揉摸),娘卜拉,卜拉哩娃娃笑哈哈……

而能跑会跳的我们,一直身就窜到了村头。村头一望无际的碧空下,一群半大的孩子们,正奶声奶气地喊唱着久远的歌谣:

勾,勾,勾月亮,

月亮勾得亮堂堂。

搭,搭,搭戏台,

问问戏子来不来。

戏子来了有酒喝,

戏子来了好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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