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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传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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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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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白球鞋

踏雪回屋,一眼看到火堆旁烤着的鞋子烧出一个洞来,眼泪唰地流了出来了——那是公元1982年除夕夜,不,是公元1982年大年初一早上两三钟。

那时,为侍奉卧病在家的父亲,我已经休学,不,辍学在家差不多一年了。

“人家的闺女有花戴,我爹钱少不能买。”为过大年,在那年大年三十“穷人集”上,我一咬牙一跺脚,偷偷地买回一双,当时最最时髦的白球鞋。那鞋子虽是当地兵工厂外来“蛮子(那时,当地农民管讲普通话的东北工人叫“蛮子”。)打下的,但那是我考上高中后就一直“应急(想要)”的,是我在那年整整一个年集上,三番五次、五次三番侦查,捡得的“漏儿”。

那鞋子全胶底、纯一色机织白色帆布鞋帮,就连系在“气眼儿”上的鞋带儿也是纯白的——那是当时最最时髦、最最流行的运动鞋——虽然乡下人很反感(乡下人认为,白鞋是亲人故去才穿的孝鞋)。

那双白球鞋是我买的第一双机制鞋。先前大抵是一直穿着母亲手缝的虎头鞋、百纳鞋?时间久了早记不得了。但多数时候都是趿拉着座根儿、露趾的破布鞋、父兄的黄帮鞋(解放鞋)。期间也趿拉过一双“呱哒板儿”。那“呱哒板儿”是母亲在兵工厂生活区捡拾的破凉鞋剪成的。那凉鞋是机器压制的,鞋底和鞋面都是生塑料,生硬生硬的。虽是夏秋热天穿,趿拉一天,脚面和踝骨总是磨的皮破血流。

后来,多处断裂难以挂脚了,母亲就把鞋襻至鞋后根的鞋面剪去,做成一双趿拉板儿。改就的趿拉板只能挂个脚尖,很像今天的凉拖鞋。只是那剩下不多的鞋面上,多处都被母亲粘合得厚硬厚硬的。怎样粘合的呢?我眼见着母亲在剪下的鞋襻、后根儿上,剪取一段或一片废塑料,压在鞋面断开处。而后把一段一端砸扁了铁丝片在火苗上燎红,插入二者中间一捏,拔出铁片再一捏就粘好了。只是粘合时黑烟突起,只是粘合后涩肚拉碴更加磨脚。

说远了。那年三十下午,我把刚刚买回的宝贝刷了又刷。到了除夕晚上熬年儿,就把湿鞋子拿到火堆边烘烤。可是,等烤干了拿起一看,鞋帮与鞋底连接处全是黄黄的洇渍。于是,我就找出几页试卷纸(用作考试的信纸)来,把两个鞋子裹好,重心放到火堆旁烘烤——那是我在上初中时,听一位同学(兵工厂子弟)说的妙法儿。只是因为家中没有卫生纸,而将就用“试卷纸”替代了。

鞋子重新刷净、乘湿包裹好后,已经过了零时、交了新年——远远近近的鞭炮声已经很是响过一阵儿了!于是,把鞋子重新放到火堆旁之后,我便带了蒸馍、(熟)肉方儿,跟兄长们一起去自家坟园上坟去了(那时因为“破四旧”,各家各户新年上坟还是在夜间进行的)。

上坟祭拜先祖,及至刚刚过世一年半的、苦难的母亲,我没有流泪。看到一双旧鞋子被烧出一个洞来,我竟然泪刷脸颊。然而,球鞋烧了一个洞还是值得庆幸的呀!因为,因了对那双白球鞋过于珍爱,我出门时是对它摆了又摆、挪了又挪、看了又看的。因而,只是烧了一个洞出来,而且那洞儿也只是刚刚烤破而已……

穿上过年时孩子特意为我买的一双新款“足力健”,准备出门活动活动。穿好后忽然想起“不出门就是做贡献”,因而这才坐下弄出这些往事来。

“没有一个冬天不会过去,没有一个春天不会到来。”翻看微信圈里的图片,知道今日正是“立春”。我们已经从站起来到富起来,从富起来到强起来了,还有什么困难不能战胜呢?我们能、一定能战胜这可恶的病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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