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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传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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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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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中秋节

日子跨入农历八月之后,天空一天天高起来了,云彩一天天淡起来了,稻田里的花蜻蜓一天天多起来了,河水一天天清澈起来了,一切全都向着清爽宜人走去。

这个时候,打下的麦子已经筛选、晾晒多遍,干干净净地装进了瓦瓮。稻田四周撤好排水沟等待收割,豆子、玉米其他秋作物,也翻锄了最后一遍不再需要浇水、施肥和除草等侍奉。白日里各家的大人照例扛了锄头下地,但到了田间一看,一串一串的稻穗沉甸甸地垂挂着,黑豆、绿豆已经连成一片,高高的玉米全都密不透风、荷枪实弹,总是让人不忍挨碰,也无法挨碰。只有扛了锄头东转转西悠悠,见有歪倒的玉米棵扶一扶,有熟了的北瓜、葫芦摘几个……这时,劳作一夏、一秋的人们,心底开始像眼前的天地慢慢地宽展起来了。

八月十五到了,家庭主妇也不征求当家的同意,将米缸搬出来扫底下锅。下到菜园地里拽两颗青萝卜洗了,连叶子带萝卜一同切了做上一顿美美的咸米饭。蒸咸米饭,我们叫空干饭。做时把大米下锅煮八成熟捞出空干水分,萝卜丝、干菜等衬菜粗略抄拌后垫底,倒入煮过、空干的大米稍蒸,而后揭盖搅拌即成。做起来省事省工,吃起来松咸香。饭时,门前的捶布石中间搁着大半碗白亮亮的蒜汁,四周是一碗碗热腾腾的咸干饭。当家的收工进门看到了不怪也不问,一家老少便围了捶布石兴高采烈起来,温馨与幸福写上了每个人的脸。

傍晚时分,温顺很多了的老日头温顺地溜下了西山。母亲也或奶奶,早早地把在坡边地头摘回的北瓜、葫芦,洗涮了切片或剁丝,加上咸盐及剁碎了的花椒叶儿,用麦面拌了做成饼状,放入抹了不许猪油的铁锅内,煎炕成一个个焦黄的“瓜陀”。等到干活的收工回来,连同早就凉在盆子里的稀饭端上院子当中、一摇三晃的木桌上。不用灯不要亮儿,一家人聚在明亮的月光下,兴高采烈地用起了晚餐。每个人的头顶都悬挂着一轮明月,皓月当空,月色如画。许是司空见惯了,也许是过于劳累,每个人都是端起碗就吃,吃得狼吞虎咽。拜月、赏月之事压根都不曾想起,只是因了那难得的饼子才说“嗯,好吃,瓜托好吃!”

直到吃过饭把饭碗推向一边,仰起头来方才看到天宇四垂,一碧无际。往日满天的繁星可能是因为过节都放了假,只有玉盘样的明月一个儿当职。月宫里的月奶奶、桂花树,还有一只玉兔清晰可辨。那明月不招摇不羞涩,安详地照看着大地的每一个角落。有喜的送上些许喜庆,有忧者给以些许抚慰,不偏不倚。

大人们不在意地望了一会儿天空,和天空中悬挂着的那轮明月,才随口说:城里人都管八月十五叫什么中秋节哩!随后便仰着脸、低下头掐算当年的收成。算着算着就说:先把东头小块地的谷子割了吧,好早点吃上新米!

勾,勾,勾月亮,月亮勾得亮堂堂。搭,搭,搭戏台,问问戏子来不来,今儿个不来明儿个来,戏子来了有酒喝,戏子来了好吃菜……村头,一望无际的天空下,孩童们正奶声奶气唱着久远的的儿歌;小院门前,趁了月光为哥哥洗涮上学衣裳的小姐姐大妹妹,边洗边哼:大月亮,小月亮,开开房门洗衣裳。洗哩净,洗哩光,打发哥哥上学堂;捶布石旁,奶奶也或母亲把吃奶的婴儿,也或咿呀学语的稚童揽在怀里,哼唱起那老掉牙的小曲儿:月奶奶,黄巴巴,爹织布,娘纺花,呼啦呼啦呼啦啦。娃子哭着要吃妈(奶),剋吃剋吃两嘴巴。娃哭哩,哄不下,买个烧饼哄娃娃。爹一口,娘一口,咬住娃娃哩手指头。爹卜拉(揉摸),娘卜拉,卜拉哩娃娃笑哈哈……

那时,虽然没有上好的瓜果、美酒,及其当有的月饼,更没有隆重高雅的赏月仪式,但皓月当空,碧空悠悠,凉风徐徐,亦是那么的静谧美好,以至于令人终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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