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双抢

                    查楚

夏天，窗外骄阳似火，树叶纹丝不动，只有蝉在树上，高调奏乐，闷热的天气，不禁想起儿时的双抢。

我的家乡在长江中下游地区——长江边上，八十年代初，改革春风吹遍神州大地，农村土地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即土地分到户，农民真正有了自主权，大大提高了农民积极性。双抢季节，正是暑假，我们都不遗余力地参加劳动。

每年的七月中旬左右，正是早稻成熟季节，早稻要适时收割，同时，栽插晚稻秧苗，晚稻秧苗必须在立秋前栽插完，否则，晚稻会造成减产，炎炎夏季，抢收抢种，所以，顾名思义——双抢。双抢是农民们最辛苦的季节，也是最欢乐季节，早稻收割后，农民们可以用稻谷卖钱，那时候，农民的经济来源主要是卖粮与卖猪，卖得的钱做日常开销与孩子的学杂费。

我们家从生产队分得的稻田面积，每个人大约有一亩左右，留足晚稻秧田，其余全部栽插双季稻。

双抢前，父亲对水稻进行现场勘察，在田间任意一地方抽一根稻穗，再把稻穗上的稻谷选几粒，放在嘴里面咬，看看稻谷成熟的状况，这样，就不会出现过早收割，稻子还在灌浆而有瘪谷多，过晚，长得太黄，起大风会掉，其实，庄稼活也有很多技术要学。

双抢前几天，奶奶嘱咐父亲到徐桥镇上购买些小鱼、冰糖、白木耳、莲子、银鱼等，“小鱼”是家乡泊湖渔业队、渔民们在泊湖中打捞上来后，经过筛选、清洗干净、晒干，个头大小在三至十厘米左右，真正的野生鱼，味美价廉，双抢期间用辣椒、大蒜爆炒，母亲做的这道菜非常好吃，记忆犹新，终身难忘！吃的时候，有鱼的香味夹杂着辛辣味，满头大汗，辣得张开嘴吐着舌头、一吸一呼“嘶、呼”直吐气，有时候，辣的流眼泪，这道菜十分下饭。冰糖炖白木耳与莲子，也是为双抢时准备的，母亲说，白木耳与莲子、冰糖炖是大补，适当添水，用文火熬成糊状，很是香甜，这些好吃、好喝的也只能在双抢季节能够品尝，也是一种奢侈。

一、割稻

收割早稻的第一天，母亲天刚蒙蒙亮就催促着：“快起床喽，早晨天气凉一点，上午又热，到中午天气热再休息一会。”母亲唠叨着，我十分厌烦地从床上爬起来，只见母亲点亮了煤油灯，厨房里面还烟雾缭绕，这时候，母亲从厨房里拿出来馒头，嘱咐吃馒头，因为割稻是力气活，首先，不能饿肚子，我想，那时候母亲是多么辛苦哦。

因为起得早，勉强吃了一个馒头，拿起母亲准备好的镰刀，走出家门，听见虫鸣蛙叫，天上星星还在眨巴眼睛，漫步杂草丛生的田埂上，草上晶莹的露珠在星光下，闪闪发亮，一望无际的田野里，稻谷在微风吹拂下，似金黄色的波浪此起彼伏。正当窃喜今天是我来得最早时，突然发现，整齐的田块中有很多人在割稻，发出“嗖、嗖……”的声音。

母亲在稻田中划了一小块面积，微笑着对我说：“你把这么多割完，就回家吃早饭。”刚开始，信心十足，大约割了半小时左右，肩酸腰痛，田间不知名的小虫叮咬颈部，用手拍打虫子，汗湿的颈部十分痛。

烈日炎炎夏季的早上，闷热得使人喘不过气来，田间割稻，汗流浃背，有体力透支的感觉，累得赶紧到田埂上仰面朝天躺下，只见母亲头也不抬、飞快地割稻，太阳照在田埂上，草微微发烫，我赶紧坐起来，无风，金黄色的田野里，听见蝉歇斯底地鸣叫与母亲割稻发出“嗖、嗖……”的声音，母亲收割的稻谷禾，整齐有序摆放在身后，稻谷禾大小正好双手握得住，这样便于人力打稻机时脱谷。母亲大声关照对我说，你累了就提前回家吧，我望着村庄里屋檐，只见炊烟袅袅，想到离吃早饭的时间不远，休息了一会，便继续开始割稻了。

二、打稻

吃个早饭，父亲准备好了板车，把人力打稻机抬到板车上，准备了十几条“蛇皮袋”装稻谷用，我手提一瓶开水与一铝壶茶，来到稻田，父亲先把打稻机移到稻田，繁重的体力劳动开始了，父亲用脚踩动着打稻机踏板，机器齿轮传动打稻机圆盘，圆盘上有大约五公分高光滑的铁丝圆柱，父亲双手紧紧握住稻禾、转动着稻禾，使稻谷在转动的圆盘上脱粒下来，我在稻田里来回跑动、把已经收割好的稻禾递给父亲，当打稻机前仓储存有两蛇皮袋稻谷时，就停下来把稻谷用袋子装好，父亲用肩扛着，送到马路旁板车上。母亲把田里面的稻草一把一把杂好，拉到田埂上晒干，因为，早稻草要留到冬天给牛做粮食，每次到了中午做饭时间，母亲还要提前回家做饭。

晌午，太阳像一团火，即使头戴草帽，脸上也晒得乌漆麻黑，胳膊与颈脖子上、脚上晒得要蜕一层皮。这时候，父亲说天气太热，我们到有树的阴凉处歇息一下，我们来到树下，只见有很多人在树下纳凉，有的用帽子拿在手上当扇子扇风，有的在哼着黄梅调，有的把脚浸泡在泛泉水的沟里面，有的跑到附近的瓜果园偷摘桃子、西瓜，小孩们在田沟里捉鱼、抓泥鳅，热闹非凡。

这时候，远远望见奶奶提着篮子与一壶茶，原来，奶奶送来了馒头与冰糖莲子羹，我们把馒头分给一起纳凉的人们吃，大家快乐地分享着。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父亲把稻谷一包包整齐摆放在板车上，一车大约有八百多斤左右，上好车，父亲在前面拉，我在后面推，回到家后，再把稻谷从袋子里倒下来，均匀铺开在太阳底下晒。

刚打下来的稻谷，必须及时晒干，不然，保管不当会发芽、腐烂，所以，把稻谷晒干，也是一项十分重要的任务，夏天的天气说变就变，有时候正在吃饭，电闪雷鸣，我们还要不顾一切、马上抢收晒在外面的稻谷。

午饭时，母亲像招待客人一样，做了一桌子好菜，有我最爱吃的辣椒爆炒小鱼、银鱼烧鸡蛋、红烧肉等十个菜。吃饭时，父亲说刚听收音机播报天气预报，明天有雨，下雨天只能安排栽插晚稻。

三、插田

第二天大清早，天下着大雨，父亲十分焦急地望着外面，自言自语地说，唉，真是鬼天气，昨天晚上下了一夜，怎么还在下，母亲说，昨天收音机播报天气情况，今天白天是小雨。早饭后，终于大雨转小雨。母亲带着我去扯秧，父亲去把收割的稻田耕作好。

我穿着雨衣，拿着秧马，来到了秧田，在母亲指导下，慢慢学会了扯秧，左手一小把、一小把地拔秧苗，右手握紧，待有一大把时，再把秧苗底部的泥洗干净，用稻草绕几道打个活结，刚开始学，一把秧有存在秧苗参差不齐，这样的秧苗到田里面很难栽插，雨衣穿在身上，更加闷热，汗水把衣服湿透，这时，脚上被蚂蝗叮咬着有点痛，我赶紧用手把蚂蝗拉下来，只见蚂蝗叮咬的地方鲜血冒出来，我狠狠的把它扔到田埂上，听别人说，蚂蝗生命力很强，唯一办法只有用细树枝把蚂蝗穿起来，放到太阳底下晒干才能死去。

下午，雨停了，雨后的太阳更加火辣，房前屋后树上的蝉，凑热闹似的“吱呀、吱呀……”攀比着叫个不停，我们准备把秧苗运到父亲耕作好的田块，一路上，远远望见田埂上，老黄牛悠闲地吃着茂密的青草，牛尾巴左右在背上摇晃着，旁边的小牛犊紧跟在后面，边吃草、边东张西望，不时抬起头“哞、哞……”叫唤着。路边田块王大伯正在耕田，只见他用鞭子抽打着老黄牛，大声吆喝着：“嘿起！嘿起！还不快点！……”父亲在田的边缘用锄头挖着，每次田块耕作好后，边缘处要用锄头挖出来整理好，做到精耕细作，不让费土地资源。

秧苗运到了耕作好的田边，再把秧苗一个一个均匀抛在水田里，在母亲指导下 ，我一排栽插四颗，跟在后面，每次当我喊腰痛时，母亲总是鼓励、加油。

下午，火辣辣的太阳把水田里的水晒得发烫，由于水温过高，田间到处可见死去的泥鳅。天气炎热与劳累，母亲说，到附近的池塘边树荫处休息一下，走到池塘边，树荫下有很多人，有的光着脚把鞋子垫在屁股底下坐，有的坐在一块小石头上。其中，有几个我的同伴在树底下玩耍，还有隔壁王大爷在讲故事，大家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哈哈大笑，这时候，旁边大路上，有打扮入时的陌生漂亮少妇经过，年轻人小张大声喧哗着、怪声怪气地说：“大伙们快看哦，江山如此多娇，这边风景独秀！”众人心领神会，相视而笑，紧接着，小李打了个响指、并吹了个口哨，做了一个鬼脸、高声大喊着：“亲爱的，天气这么热，来树底下坐一下哦，出门也不打把伞，到时候会晒黑了……”边上有人说：“又不是你的老婆，管你什么事？”少妇大骂：“哪来的野孩子，无聊！没有教养。”顿时，众人哈哈大笑：“蛤、蛤……”，双抢季节，辛苦与劳累的人们，有时候也说笑打闹，驱赶疲劳。

休息期间，趁大人们不注意，同伴陈兵悄悄地拉着我与另外两个同伴，邀伴到池塘里游泳，我们脱光衣服，不约而同跳下池塘，池塘里的水清凉宜人，伙伴们相互打闹嬉笑着，我们肚皮朝上，躺在水面上，双手双脚拍打水面，时而停歇，时而向前慢慢游着，这叫做“推仰子”，正当我们准备比赛游泳时，大人们在岸上大声叫喊着：“池塘里面有鬼怪，你们都快上来呀，很危险！……”那时候，夏天小孩游泳玩水，经常有被淹死过。我们休息了半小时左右，又开始插秧去了。

到了傍晚，水田里的蚊子“嗡、嗡”叫个不停，随手都可以抓几只，手上与脚上蚊子叮咬，奇痒无比，叮咬后，身上马上起一个大的疙瘩。这时候，母亲对我说：“现在蚊子太多，你提前回家吧，傍晚天气凉快一点，田里还有这么多秧苗，今天必须要栽插完。”因为，隔夜的秧苗，第二天栽插，水稻就没有那么好。

双抢期间，父亲、母亲每晚都是披星戴月，疲惫地到九点多才回家，身上沾满了泥水与汗水，带回来的开水瓶与水壶上面，也是泥迹斑斑。

难忘的岁月，难忘的双抢，岁月蹉跎，沧海桑田，时代变迁，随着社会的发展，各行各业捷报频传，现在农田作业都是机械化，昔日的双抢，永远成为记忆，党政国策暖人心，感恩当下！珍惜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