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湾的传说

兔年大年初二的深夜，外婆走完她88岁的人生旅程，孤独离去，儿孙们在新年的氛围中接受了这一无情的现实。由祖辈及外公外婆创造的历史，在这个夜晚戛然而止。外婆一直留守在这片由她和外公开创的家园里，因为这里有她和外公共同的回忆，一个普通女性一生的全部。儿孙都在听循着“城市让生活更美好“召唤，早已离开风景如画的山村。而外婆的坚守总让人感到心酸。

当初，外婆远适而来，风姿绰约，风华绝代。家道殷实的外公自然十分珍爱，虽然过的是农耕生活，日子倒是幸福、美满。听母亲说，大舅幼时身上穿金着银，让人羡煞。这一点与我奶奶大相径庭，我奶奶把所有的家藏都隐匿起来，不为外人所知，历经劫难，只到她去世，依然完好无缺，而舅舅的身外物，一件一件换成养家糊口的必需品，那些让外婆骄傲、自信、美丽的奢华，至今不复留存一件。也许是每个家庭的境遇不同。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世事变迁对普通老百姓的巨大影响。外婆对此毫无怨言。

外婆门前大柳树，

荫凉挡风又遮雨。

年年春天飞柳絮，

柳絮飞到东，

柳絮飞到西，

不知外婆在何处？

曾经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接触到母亲家的族谱，我无法求证里面内容的真实性，但是族谱让我从另外一个视角了解到这个聚族而居村庄的过去、流徒、定居的来龙去脉。族谱详尽罗列祖辈卜此地、仕何处？娶何女？嫁何方？……的记录。更让我惊讶的是族谱后面，竟然有众多的诗歌与古文，介绍了这个山村以及周边风土人情，描绘了他们心中的梦想，这些文雅的文字与我当时所见到的山村无论如何也不能对应起来，但我相信这是真实的，因为我的母亲就生活在这个家族中。

外婆门前大柳树，

叶落干老细枝枯。

倦鸟归来寻旧居，

旧居安在哉？

旧居已荒芜。

不见外婆泪如雨。

曾经，在每年正月十五闹花灯时节，我都是能看见跋山涉水而来的外公、舅舅、阿姨们。他们或矫健或婀娜的身影彰显着纯朴的光芒。外公那管锃亮的唢呐抑扬顿挫、婉转激越，让我神魂颠倒，迷恋了许久，也不曾触摸过一回，舅舅们舞龙舞狮的身姿，始终有力而夸张，阿姨们的花篮舞，轻盈的如行云流水。这些朴素而充满激情的民间活动，在童年的脑海中刻下不可磨灭的记忆，而这些也随着时代的变迁，跟随着岁月一起远去，再也不复得见。

而今天这里依然蓝天白云、小桥流水、莺飞草长，……这一切与族谱诗词中描绘的十分相似，而斯人已去，情何以堪！

外婆门前大柳树，

杜鹃声碎斜阳暮，

芳草萋萋已无路。

茕茕兮白兔，

东走兮西顾。

不见外婆心中苦。

百年人生，一抔黄土。人生苦短，悲从中来。我仿佛看见外公、舅舅、二姨（他们三位先于外婆去世）、外婆的身影从高空中渐行渐远，他们的时代，他们的喜怒哀乐在岁月中逐渐模糊，我的眼前也是一片模糊。不久的将来柳树湾的历史，也会由记忆风化成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