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神庙前说庙会
文/铁子
夜里下了年后的第二场雪,皑皑白雪覆盖着原野,原本显得有些萧索意味的源神庙,被一片洁白笼罩着,好像有些臃肿的废墟,静静地等待着什么。他们已经从元朝,等待了几百年,沧海桑田,换了人间。他们不堪风雨,院墙,栅栏,在钢管、彩钢瓦包裹的支架保护下,有些落魄,但依旧倔强地挺立着。沿着过道,穿过道庭,进入一层主殿,斑驳的墙面,依稀可以看到人民公社时期的印迹。源神爷的塑像早已荡然无存,作为土生土长的源祠人,我相信源神爷一定是一位威武雄壮的猛士威仪。顺着残缺不全的台阶,爬上岌岌可危的二楼,小阁楼里,墙壁上雨水携带泥土洇湿了本来就模糊了的绘画,我努力辨认,可以看到铁链子锁着一只水獭。这里应该供奉着禹王,据传说,源神爷是禹王的外甥。
源神庙的正面,是一座戏台。通过墙壁上戏班子留下的墨迹,可以想见当初的热闹景象。据老辈人讲,当年颇负盛名的晋剧名伶,像丁果仙、狮子黑等等,都曾在这里演出过。
源池泉涌古迹已不复存在,人们在原址附近重修的截流沟盛景也已废頹。在这里我想到曾经的热闹和喧嚣,那些包含着人们敬畏给予我们水源的神袛,以及治水必躬亲,造福人类的英雄。我想到了先辈们,给我们讲述的源神庙庙会。
一切都源于源池泉涌,这处曾经的平遥著名的景点。丰富的水资源,肥沃的土壤,这里曾经是晋中丘陵地带的一处小江南。民歌中唱道:“源祠的大米,梁村的藕”,可见水资源充盈时稻花飘香,莲叶摇曳的风光,是多么令人神往。
三月初二是源祠庙会,村里家家户提前准备吃食,迎接上香、赶会的亲朋好友。民谚有云:源祠赶会,梁村受害。这一天,梁村村民的亲朋好友在源祠赶完庙会,也去梁村探亲访友。梁村人民,必然备酒设宴款待来客,欣然迎迓。一定意义上来说,源祠庙会,是围绕源池的东西源祠和梁村的盛会。
先民们感恩于源神爷赐福这一方百姓,每年三月初二在源神庙前,即现今平孟公路这条路上摆摊设点买卖,设三场大会。东南塬上,源祠是大村,本身人口就多,平遥县城以南至山上的的商贩、凑热闹的人络绎不绝,摩肩接踵而来。会场从源神庙至西河堡,村里寿圣寺前茶坊街也会摆设会场,延伸至后新堡,西河堡。庙会的重头戏就是唱戏,锣鼓家伙一响,天上淅淅沥沥就会下起小雨。春雨贵如油,久旱的庄稼、赶庙会的人们沐浴在春雨的中,呼吸着带着新鲜泥土芳香的气味。源祠的庙会,十年就有九年会下雨,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遇上好年景,村里寿圣寺对面的戏台上也会唱戏,对台戏一开,双方演员拼命表演,叫好声连天价响,看热闹的人就跑进村里戏台底下看看,又被源神庙戏台演员们精彩的表演吸引,跑到源神庙前看看。宁叫跑的丢了嚡,也不敢误了好戏眼。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当然也有意外的时候,有时候戏班因为赶场延误了演出时间。据说源神爷就会愠怒,下神。清末民初,村里有个孝子马吒,源神爷附体到他身上。马吒赤裸着上身,手持庙中供奉着的钢刀,一刀一刀砍在自己身上,弄的身上血肉模糊的。戏班子一见,心惊肉跳,马上开锣。头遭锣鼓响了起来,马吒跑到源池跟前,一个猛子扎了进去,从水里出来的时候,身上干干净净,一点伤痕都没有了。
据《汾州府志》记载,西源祠村的源神庙,府县官员每年春秋两度致祭。由此联想到,县太爷带领着各班衙役、各大乡绅、名人居士,虔诚的善男信女们,在神像前点燃了蜡烛香火,祷告神灵护佑这一方风调雨顺。接着游览源池泉涌,喝一口神池泉水,消灾去祸,怯除百病,庙会进行到高潮。
三场大会上,商品琳琅满目。大体分为:铁器农具,丝绸,粗布,日用百货,也有牛羊骡马交易市场,土特产摊上,人们买一点甜草根,喝了清凉败毒。吃一点牛肉,薄如纸片的牛肉,吃下去,颊齿留香……
源祠庙会因此闻名遐迩,介休,祁县等附近商贾大户,名人士绅,借此游春,现存于寿圣寺内石碣为证。
1958年,破四旧的运动中,人们损毁源池,源神庙也遭遇浩劫。附近村庄争相钻深井,水资源逐渐少了,再不复往日汩汩不断的景象。
后来,三月初二庙会改在了村里,即寿圣寺前茶坊街至后新堡到西河堡之间。从规模上来说,缩小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梁村后来把七月初三申请了庙会,从此两村各有庙会。
我呆立在原地,看着眼前的残庙断壁,想着往日古迹的盛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什么。乡村振兴的号角,早已吹响,希望振兴的,不仅仅是我们现有的生活,我们要面向未来;还有正在逐渐减少的古建筑,那是我们的根;我们刻在骨子里的信仰:勤劳,善良,敬畏,感恩,和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