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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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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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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太爷

  一根木头拐仗常不离弃,有节凑地撞击地面的声响。这就使得我,从小就能辩别出来,他今天在不在家,和与我所处距离的远近。有一个口头禅:“cuo”,无论哪句话都要加上一个“cuo”的发音元素。所以村子里有人,给他起了个“cuo老汉“的绰号。也有人叫他“张二”的。因为弟兄四个,他排行老二。还有一说,是以前我们县孟坝镇有个地主家,很富有。方面几十里人们都称其为“许少”。许少家庭富裕,从小喜欢习武。有一个河南的江湖流浪艺人,训练了一只猴子摆下擂台,扬言我们此地无人能打败猴子。结果,许少观察了多日,发现了猴子攻击人的弱点,用一只鞋子甩出,引诱猴子攻击,偷袭成功,名声大震。许少家里有不少伙计,太爷曾就是他家的伙计头目。我们当地人口中的“二把刀”,也就是二掌柜的意思。因此,张二的绰号,也许也还包含有这一层次的意思。

  太爷会武,有功夫,许少可能就是其师傅。兵荒马乱的年代,习武成风,不是热爱,也许是为了活命,关键时候保护自己以及家人生命财产。太爷曾经被马步芳的部队抓过壮丁,半路逃回。早年去盐池,定边一带贩运私盐。(那时候都是牲口驮,人背,步行去。来回路途耗费15天左右时间。天气不好更久)我太爷据说可以从盐池能背回我们甘肃镇原一斗盐(约200斤)。同村一个老龄人说,他背了五升,结果在毛曲井(现在环县毛井镇)嫌弃太重扔了些,到驿马关(现在庆阳县驿马镇)又扔了些。长途跋涉,越走越沉,实在扛不动了就只能忍着心疼扔掉一部分,回来仅仅剩下三升(约60多斤)。

  还有我们村的一个人比我大十多岁的人,说他那时候年轻气盛,听说我太爷有功夫不服气。就找我太爷摔跤,搬手腕。(那时候我太爷接近七十岁了。)结果输了,还不服气。我太爷说一只手,把他手抓住,他如果能拿开,算他厉害。结果,我太爷捏紧他的手二里地他都没拿开,最后求饶才松开,疼得他就剩下一哭了。从山顶一直走到山下,我太爷一个手助着拐,还走不快,他说感觉自己的手指头断了,疼麻木了,再不找他挑战了……

 在这条驮盐(现在被称之也庆阳盐马古道)的路上,在经受劳累,饥饿,干渴的同时,还要承受自然灾害天气的干扰。还有,西北狼,这个被称之为“山神爷爷”狗的害兽。太爷讲述,有一次他在环县一个山岭上遇到狼群。道路两旁都是狼,黑压压一片,足足有上百只,他们连人带牲口也就三十多号。但是这条路也是他们必经之路。眼看相持半天,就要到天黑了。没办法,别无选择,赶不到下一个客盏点,人和牲口就没有吃的喝的。(他们是在去的时候带着牲口草料,一路寄存,回来时每天的行程都是有规定的,不到站点,就没有吃的,喝的。西北山上很干旱。可以用滴水贵如油来写照)领头大哥程学海,秦三杰等商量,卸下盐驮。打算硬冲过去。经过商议当众人跪地,向山神下拜叩首,说明借路原由后,也算是一种最原始的无助祈祷吧。结果一支烟的功夫,领头的狼走了,后面的狼陆陆续续排成两行也离开了……我太爷说,当时他觉得完了!我分析,可能是狼不够饥饿,面对这么多人畜,白天它们没有绝对取胜的把握。可能等天黑另寻战机吧!

 太爷很勤劳!农耕种地之余,还用山上的藤条编制一些盛物器具,比如大小篮子等。还会做合绳子的木制简单机器,做耘耙,连枷等劳动农具去街头换点零花钱。编制篮子的手艺,我也学了点,就是编制的太难看,外观不协调,对称,篮子经常一边深一边浅。对此,我也不上心。从做工到原料,我都没下多少功夫。太爷还会接骨,无论附近谁家孩子,大人骨折了都不用去医院。他利用牵拉推拿帮助受损骨头还原,并用木板固定。百天后,几乎就能恢复正常。所以,上下川河流域十里八村都知道他能接骨。落下好名声。但是太爷,有个毛病就倔强。他所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那一年,太爷想买头毛驴耕地,村里的人都让他附近买农家人的毛驴。知根知底,还是训练好的能耕山地的驴。结果,他嫌弃太贵。自认为,走过南,闯过北。天不怕,地不怕。一下子去了驿马关——我们庆阳市农畜产品交易市场。买回来了一头毛驴,结果没看清楚,毛驴有病,喉咙下面,像现在人做了器官切开手术一样,漏草。吃进去的东西,就漏出来了。没有几天就死了。村里有人为此,还写了说顺口溜:

桃园店子青龙山,

六亩梁梁沟畔弯,

当中座了个“(cuo)老汉”。

为了头毛驴跑得欢,

一下(镇原方读哈)跑到驿马关……

写这顺口溜的人,不识字。但是他还会剪纸,用彩纸做花,跟真正鲜花一个模样。还会吹笛子,口琴,拉二胡。正如名人说过艺术源于生活,来自于民间。也许这就是最好的诠释吧!

  吝啬节俭是我对太爷最深的记忆。每次我掉地上一馍馍渣子,太爷总要用唾液弄湿指头,把它从泥土地上粘起,送入口中。并嘴里不停地唠叨说,假如把我放回民国十八年,肯定会被早早饿死。那时候,我真烦他。没完没了,还那么大声。非要我挨顿打或者骂,也许他可能才会满意。更可恨的是,他每次吃完了面条,喝完米汤菜什么的,要用舌头舔碗。我小舌头短,老是把脑袋也给糊了。若干年后,才知道太爷口中的民国十八年是西北人民心中永远的痛,1300多万人因为饥饿逝去生命。活下来的人,像花一样默默无闻地开着。那些悲痛的往事,早被谈忘在历史的长河里。也许,只有一部分人,像我一样从太爷辈口中得知,是不是记得,那就无法求证了。现在,黄土高原高铁飞驰,高速公路纵横,天南海北的人都来到庆阳。我们也走出了黄土高坡,了解了世界。才知道太爷带我们所处的这片土地,是世界上黄土层最厚的地方。这里曾经是农耕文明的发祥地,也是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的分界线。这里也有秦直古道,子午岭天然森林,红色南梁革命历史纪念馆,黄河古象化石…等旅游历史文化景点。这就是庆阳。我美丽的家乡,红色革命老区。随着祖国的发展,城乡一体化的全面推进。消失不见了不仅仅是我的太爷,还有我儿时的家乡情怀。我曾在一首《快被遗忘的文明》里这样写到:

夕阳下的座座荒山头

更像陷入孤寂沉思

叼着旱烟袋的大爷

谁来谁往,他只藏在心里

一堵堵长蒿残墙

一顶顶废弃窑洞

一座座无人村庄

一处处孤独烟囱

述说着,这,快被遗忘的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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