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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年前的事了,我九岁那年,因为娘的过世和我生肝病的变故,我辍学了。
那年初冬,辛大爷家的羊妈妈一胎生了两只小羊,头生的健康,次生的非常羸弱(俗称垫窝子)小羊出生即无法站起来。可能与小羊妈妈临产在无青草可吃的季节有关,又加上欠收年,辛大爷没有多余的粮食补贴羊妈妈。辛大爷估摸着羊妈妈没有足够的奶水供给两只小羊食用,恐两只都养不活,辛大爷准备把垫窝子小羊抛弃掉。我正在小河边和小伙伴摸螃蟹,看到了辛大爷扔在小河边挣扎着不能站立的小羊,上前抱起了可怜的小羊。就在此时,听站在河沿上的辛大爷说:“这个小羊不会吮奶,小羊妈妈也没有奶水给它吃,没有奶水吃,小羊是养不活的!”我同病相怜地看着脏兮兮的小羊,对辛大爷说:“那我抱回家行吗?”他说:“你乐意抱走你就抱走吧,反正我是无能为力了。”
我稀罕地把体弱无力的小羊抱回了家,爹看到小羊时,也同辛大爷一个口吻,他说:“小羊吃不上奶是养不活的”听到这话,我小小的心里油然而生出一股愤愤不平之气!凭什么那只头生的小羊就有奶吃,这次生的就该没奶吃饿死?也许是义愤的促使,我忽然心生一计……。倔强的我找到了一条自己的旧棉衣,把小羊包了起来,放在了我的床头上。爹找了块塑料布垫在小羊的身子底下,说:“死马就当活马医吧!”
挨到晚上爹熟睡时,我开始实施我的计策。我蹑手蹑脚地抱起小羊,悄悄打开木门闩,借着晈洁的月光向目的地走去。——我认准了一句话:“吃不上奶小羊就养不活!”那反过来岂不就是:“吃上奶,小羊就有可能养得活欺!”我蹑手蹑脚地走到了羊妈妈的围栏边,拿开栅栏门的挂钩,推门进去。我看到羊妈妈蜷缩在角落里,那只头生的小羊依偎在羊妈妈身边熟睡了。羊妈妈看到我们的到来,似乎认出了它的孩子,并配合地站了起来!我一手托着小羊的嘴巴,一手抓住羊妈妈的乳头,放在了小羊的嘴里,小羊竟不会自主吮吸!也许是急中生智,我无师自通地用左手按压羊妈妈的乳房,奶水终于流到了小羊口中,还好,小羊本能地下咽着,就这样,我帮助小羊吸上了初乳!因为一个奶头的奶水有限,我又给它换上了另一个奶头……
吃上初乳的第二天早晨,小羊竟奇迹般地站了起来!当爹看到时,同我一样:既惊讶又惊喜,殊不知,我昨晚“地下工作”的秘密!
就这样,一如既往地等到月亮出来时,从中旬的月圆到下旬的月牙,我昼伏夜出十几天后的那个下半夜,爹在晚上起来小解时发现了我的秘密,他严厉地批评我说:“这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
我在爹的督促下到辛大爷家向他认错了!善良的辛大爷乐呵呵地说:“没事没事!头生羊也健康地活了下来,次生的小羊就归你了!回去好好喂养吧!”并且慈祥地抚摸了下我蓬萝似的狮子头!
断奶后的 小羊在我用米糊的精心喂养下,熬过了冬天,迎来了遍地野草丛生的春天……爹给小羊的脖子上套上了一条绳索,爹随生产队社员上山下地干农活的时候,我便牵着小羊跟在后面,到地点后,便信马由缰地任由小羊满山坡寻找它最爱吃的野草……
不久,小羊逐渐膘肥体胖,毛发青黑油润,就连粪蛋蛋,也由粥样黏稠,变得粒粒像小颗粒的“六味地黄丸”油光可鉴,受上辈们教唆的影响,我们小孩几乎都尝过那东西,他们说,羊吃百草——它们吃的几乎都是中草药,羊粪蛋是不脏的,是的,晒干后的那玩意尝起来有点中草药味,虽然有点臊,但不臭!
我给小羊起了个小名:“咩咩”,咩咩是只公羊,爹说公羊是需要去势(绝育)的,不然它会生长的很慢,并且肉很臊。爹对我说了怎样去势的方法,我问爹:“它疼吗?”爹的回答是肯定的,我说:“那我不要!”看到我坚定的态度,爹说:“那好吧。”爹晓得我的倔强,他佯装着答应我敷衍了下。
几天后我无意碰到咩咩的命根子处,两个鸟蛋样的球球竟掉了下来!原来爹悄悄给咩咩做了结扎去势手术(用木推车车轱辘上的气门丝,捆扎在小羊的睾丸根部)使其缺血坏死。待我质问爹时,他为了搪塞我,说下面的掉了,过些时蛋蛋会从头顶上长出来。从此,我天天摸咩咩的头顶,期待它早一天长出来……果然,咩咩头顶上的骨朵越来越大越来越硬,在我日复一日的摩娑下,真的长出了两只威风凛凛的犄角!……我傻不傻,那时,我竟没有怀疑爹善意的蒙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