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九八五年,十九岁的方正从师范学校毕业后,被分配到二道水乡初级中学教语文。教学之余,潜心文学创作,几年下来,竟在全国各地发了不少小说、杂文,在天罗地区有了一定的名气,还被西秦省作家协会吸收为会员。
由于这点名气,方正突然被调进城里工作了,全家上下都很高兴。
“我有个同事在行署有关系,还花了不少钱想调进城里工作,可扑腾了几年,也没弄成。我呢,还真沾了会写小说的光,没费吹灯之力就调到城里,成了《天罗日报》社一名新闻记者。”方正也很高兴,如此这般对家里人说。
“你进城了,这下媳妇也好说了。”父亲满心欢喜地说,“你现在的头等大事就是找媳妇,你也老大不小啦,明年争取领一个回来。”
“是呀是呀,妈也急着抱孙子哩。”母亲也千叮咛万叮咛。
方正进了城,又在让人眼热的报社工作,他那择偶的条件又提高了:我要找一个漂亮、有正式工作,最好也懂点文学的女孩子做媳妇。要真能找到这样的媳妇,该多好呀。他心里美滋滋地想。
说起来他运气挺不错,一个师范的女同学还真给他找了这样一个姑娘。那姑娘是女同学的小姑子,在白山乡政府当文书,不但人长得漂亮,还写得一手的好诗,实实令他着迷。每逢周末他就去白山乡和女友相会,那女友不但温柔,也很浪漫,以至于让他觉得她就是他命中注定的媳妇。
他觉得火候到了,就提出结婚,女友也痛痛快快地答应了,但却提出一个条件:“将我调进城里。”
“将你调进城里?”他突然眼睛睁得老大,“你怎么提了这么一个条件?你以为进城是很容易的事吗?”
“不进城来来回回两地跑,你觉得方便吗?你不嫌累吗?”
“说的也是。”他说,“不过,这得花好几万块钱,还不见得能办成。”
“反正你得想办法,调不进城里,我就不结婚。”女友咬住条件不松口。
“那我们先结婚,再慢慢调工作,你看行不行?”
“不行。”女友口气很坚决。
“不行就不行,我这么好的条件,还愁找不到理想的对象。”方正也气急了,扔出这么一句,拍拍屁股回了城。
回城以后,方正又开始托人介绍对象。可介绍来介绍去就是没有合适的,不是长得不好看,就是工人身份,再不就是其它问题。后来倒是找到一个,工作不错,在银行上班,长得也还可以,可他又嫌人家有点胖,来往了几次就又拜拜了。
“那么好的条件,你都看不上,你想找个仙女呀,也不瞧瞧你都多大啦。”父母骂他,别人数落他,也不再给他找对象啦。他就这么又耽搁了几年。
有一次,他回二道水乡陪家人过中秋节,在乘公共汽车的途中,他发现一个戴着眼镜且很文气的姑娘,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姑娘也回了他一个美丽的微笑。在柳树河大桥下车时,发现姑娘竟和他同路。姑娘提了一大袋蔬菜和食品,显得很吃力。
“你也是二道水乡人呀?”他问。
“我爷爷、奶奶在二道水乡桃树沟住,我是回老家陪爷爷奶奶过中秋节的。”
“那咱们也算是老乡。我帮你拿吧。”他说着,便找了一根木棍,帮姑娘抬着,边走边聊。在闲聊中得知,她叫田梅,十九岁,在天罗地区农校上学。父亲是林业局干部,她从小就随父亲在城里上学。
一年以后,方正去舞厅跳舞,临近散场时,有两个姑娘进了舞厅,他见其中一位高高挑挑的个儿,漂漂亮亮的脸蛋,就去请姑娘跳舞。走近一看,原来是他一年前见到的田梅。两个人都喜不自胜,遂连跳了几曲。他们一边跳一边聊,彼此觉得很投缘,随后又隔三差五相约跳舞,就这样三聊两聊,三跳两跳就从舞厅跳到了房间,跳到了床上。他觉得,田梅不但漂亮,温顺,贤淑,还善解人意,再加上一时兴起没忍住让田梅没了姑娘之身,本着对人家负责的态度,田梅从农校一毕业,两人就结了婚。
二
结了婚以后,两人进入蜜月期。方正白天上班,田梅则在家待着。下班回到家,她即将已经做好的饭菜端上饭桌。两人你喂我吃,我喂你吃,甚是浪漫。晚上没事一块去溜溜街,跳跳舞,偶尔再看一场电影,彼此都感觉到了婚姻的幸福与甜蜜,也让别人好生羡慕。
她未安排工作,一直在家待业。起初感觉还好,慢慢就觉得无聊了。
“我想上班了。”有一天,她对他说。
“怎么,在家待烦啦?”他问。
“确实有点。另外,我还想早点工作,早点拿工资,一家子过活,总不能只靠你一个人的工资。”她说,“再说啦,我们以后还要买房子,养孩子,那得好多好多钱哩。”
他觉得她说得对,便开始张罗着找关系,送礼,给她安排工作。大约半年后,虽然送礼又欠了不少外债,但她的工作总算有着落了。她被安排到天州市水利局下属单位天州市水保站工作。
第一天上班回到家,她高兴地说:“谢谢老公。谢谢老公给我安排了工作。”还抱住他在他脸上连亲了几口。
“工作还好吧?”
“挺好的挺好的,不但专业对口,工作也比较清闲,我很喜欢。”
看到老婆高兴,他心里也美滋滋的。
后来报社集资盖家属楼,论资排辈,他分到的是五楼一套面向南方的居室,两室两厅,建筑面积102平方米,总造价五万五千多元,单位出一半,自己出一半。他们结婚和给她安排工作已让他欠债高达两万余元,面对集资盖房这一笔巨款,他把能借的亲戚都借了,也只凑了一万多元,剩下的实在没法凑了,他甚至萌生了放弃集资的念头。丈母娘知道了他的想法,赶紧阻止他别干蠢事,并和老丈人一起回到老家连借带贷,替他们凑足了集资款。交款那天,两万多元装进裤兜里,将裤兜憋得鼓鼓囊囊的。二哥怕路上不安全,还亲自将他从租房住的地方送到单位门口。
不久以后,老婆怀孕了。他们二人和双方家人都很高兴,他也对老婆百般呵护,恩爱有加。
又数月,家属楼竣工了,交工时已属于简易装修的房子。方正没钱进一步精装修,加之老婆也快临产了,就直接搬进新房去住下。一周以后,老婆生下一个男孩,和搬新房一起算是双喜临门。双方家人和亲戚都高兴不已,纷纷前来鸣炮贺喜。但喜气还未散尽,他却是愁云密布。
怎么了?原来,他在算账时吓了一跳:截止儿子满月时,他家的外债已高达四万八千八百多元。就他们二人目前的工资计算,还到他退休也还不清呀。何况儿子长大了还要买房子找媳妇结婚,那可得更大一笔钱呀。
究竟该怎么解决这个经济危机呢?他一时陷入苦恼中。
有一天,方正突然接到北京一家名叫新时代图书编著中心的来函。来函说,中心将编写一本名为《华夏风采》的大型图书,专门收录全国各地各行业先进单位和先进个人的经验事迹,由国家级出版社出版,邀请他为中心组稿,收取的版面费和中心平分。他觉得这是好事,做得好的话,能额外挣不少钱呢。他于是在工作之余,就四处联系愿意宣传又愿意出版面费的单位和个人。
头一年,他试着联系并采写了两篇通讯,收了四千余元版面费,自己挣了近两千元,比他单位半年的工资还要多。他好生高兴,老婆更高兴,夜夜给他奖励。
受到鼓舞的方正愈战愈勇,第二年继续为该中心组稿,一年下来组稿九篇,自己净挣一万余元。
第三年,他一口气组稿十几篇,但该中心却因稿件数量不够不能按时出书,一些上稿单位不停打电话催问,他一次次劝人家别着急,快啦快啦,可总是快不了。后来他实在没法面对人家的催问时,灵机一动:何不自己编书,让出版社出版?试着联系出版社,竟一下就说成啦。为了师出有名,方便组稿,他申请注册一个天罗市文化宣传中心,在外租一处房子,招了几个业务员,迅速挂牌营业,开始办公。仅三个月时间,就组稿四十余篇,加上他原来采写的那些稿件,共六十多篇,很快由联系好的那家国家级出版社出版发行。他给那些单位交了差,自己还挣了不少外快,还清了他担心几十年都还不清的债务。
后来,他除过继续组稿编书外,又和省人民出版社《西秦文艺报》联系,办了个子报《新时代周刊》,每周一期。还以文化宣传中心的名义和天罗市广播电视局联合主办一份内刊杂志《新天罗》,两月一期,办得红红火火。为了业务方便,他又花了六七万元买了一辆采访车,让别人很是眼馋。
三
随着事业的不断发展,经济状况越来越好,小家庭的日子本该越来越幸福,田梅想吃啥就去吃,想买啥就去买,想去哪儿逛就去哪儿逛,但他们两口子的矛盾却越来越大,争吵越来越多,有时竟然发展到大打出手。
究其原因,一方面是方正太忙了。他除过正常在单位上班外,晚上和周末的时间几乎都用来忙图书和报纸杂志的采编、校对、印刷、发行等事宜,每天忙得焦头烂额,深夜回到家已是牛困马乏,倒头便睡,给老婆的关心和温情也就越来越少,引起了老婆的强烈不满。
而最要命的是,田梅有个观点:男人有钱便学坏。据此观点,她就认为方正有可能外边有女人了。要不,为啥每天都回来那么晚呢?而他每次得空陪田梅上街或者干别的事,如碰见个女人和他说句话,田梅就肯定要追问“这人叫啥?”“在哪儿住?”“干啥工作的?”“你们啥关系?”“和你上床没有?”诸如此类,叫人哭笑不得。他有时出外采访回来迟了,和女同事在外边吃顿饭,她就认为他和女同事可能有暧昧关系,反复盘问,有时还去文化宣传中心打听,甚至找到本人直接质问,弄得他好没面子。
其实,方正人如其名,是个很正直的人,尽管有点才华,是个小老板,性格也随和,但他从不和其她女人产生两性关系。他所招业务人员中,有个师范毕业的小女生,名叫李小翠,长得挺漂亮,又总爱打扮爱买新衣裳,偏偏业务做得不咋样,是他手下员工中工资最低的,于是就时不时向他发送秋波,他只当视而不见。有次趁办公室无别人,她就直接问他:“方老师,我给你当情人行不?”见他半天不回话,就抓住他的手撒娇,“行不行吗?你说呀。”
他抽回自己的手,开玩笑说:“你给我当情人,有啥条件吗?”
“条件不高,给我一百万就行。”说罢,还给他抛个媚眼。
“你看我有一百万吗?”
“那五十万总行吧?”
“没有。”他耸耸肩。
“二十万。”
“没有。”他摇摇头。
“哎呀,不要啦,你每月给我增加两千元工资就行。”
“我们这里的工资都是透明的,基本工资加提成。我给你多发了,对其他人怎么说?我还怎么管理大家?”
“你不在会上宣布,发工资时私下给我也行呀。”
“小翠呀,”他突然严肃起来,语重心长地对她说,“你小小年纪,路还很长呀,要学好,别学坏,要不你以后还怎么嫁人呀?你再看看其他人,一个个争先恐后做业务,都成了业务骨干,月底工资一领一大把,有的甚至一两万。你好好努力,也会挣好多钱的。”
瞧瞧,他是多好的人呀。简直就是柳下惠坐怀不乱,老婆还冤枉他。每想及此,方正就一脸的苦笑。
有一次,田梅急急忙忙骑着自行车上班去,到了单位以后,发现夹在自行车后座上的包不见了,也不知是丢了还是让贼偷去了。下午下班后,她就把事情对方正说了,他听后,问:“里边有啥贵重的东西没有?”
“就是一串钥匙,还有三百多块钱。”她说。
“那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丢了就丢了,以后注意就是了。”他安慰说。
“你中午要是催我早点上班,说不清就没事。”她嘴里嘀咕说。
“丢了就丢了,我也没怪你,你反倒怪我了?”他有点生气。
“你要是让司机开车送我到单位那会有事吗?”
“我上班都是步行,你倒耍得大了,还让司机送你?”他说着说着就来气了,“那车是采访用的,而且是谁用车谁加油的。”
“那是咱家里买的车,我用一下不行呀?”
“当然可以啊。想用的时候你说一声就行了。”
“还用我说呀,你不会主动地派司机送我上班呀。”她说着说着竟然委屈得直哭,“自从我生了娃以后,你从来也没关心过我。我又管娃又上班,我容易吗?”
“不是有保姆吗?你能忙到哪里去?”他倒是觉得委屈了,“我为了给家里挣钱,又要上班,又要搞第二职业,一天累死累活的,你体谅我了吗?”
“你是男人,挣钱是应该的。反正既要好好挣钱,又要多关心我和娃。还有,别在外边沾花惹草。”
“我哪里沾花惹草了?”
“我现在还没证据,但有必要提醒你。你要是真在外边胡搞,咱们就离婚。”
方正知道,和田梅继续掰扯下去,是永远掰扯不清的,就“嗵”的一声碰上们,去中心编稿去了。
方正编稿件一口气编到十二点,觉得有点困了,就准备回家,但想到回家说不定又得吵架,就准备在办公室凑合一夜。正在收拾,手下员工牛玉玲推门而入:“方主任,你准备睡在办公室呀,和嫂子吵架了?”
“哈哈,拌了几句嘴,不想回去了。”
“那你住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呀。”牛玉玲说,“干脆你今晚住到我房间里,我和小翠一块住。”
李小翠业务平平,收入低,方正为了照顾一下她,让她住在中心的一间办公室,而牛玉玲就在中心对面的民居里租了一间房居住着。方正听了牛玉玲的建议后也没多想,就睡到了牛玉玲的房间。由于很疲劳,他一口气就睡到了天亮。刚打开门,就碰见来寻她的田梅。这下坏了,他心里想。
“怪不得你平时对我不好了,原来是和牛玉玲搞到一起了。”田梅愤怒地说。
“你胡说啥哩?”方正赶紧辩驳,“我就在人家房子住一晚。人家昨晚和李小翠住一块。不信你进来看看——”说着把门打开,“你看房间有人么?”
“我在李小翠房间见到牛玉玲了,天知道她是昨晚一直睡在那里,还是早上才从这里过去的。”
“你不信你去问问李小翠,看我说的是不是事实。”
“她是你的手下,能给我说实话吗?”
方正下楼,过马路,准备去中心办公楼,田梅也跟着上楼。
“你去干啥呀,还不赶快去上班。”方正推田梅离开,可田梅哭着不走,还说:“我要去把牛玉玲赶走,不要她在这里干了。”
“你胡说,人家和我啥啥也没有,你凭啥赶人家走哩?”方正说,“再说,牛玉玲也是一个业务骨干,你要把人家赶走了咱们损失就大了。”
“我不稀罕她挣的钱。”田梅不依不饶。后来,陆陆续续来上班的几个人帮忙劝说,田梅方才离开。
此风波平息没几天,牛玉玲突然来到方正办公室辞行。他问:“干得好端端的,怎么又想辞职啦。”
“我不想给你家里添乱。”
“是不是田梅又找你麻烦啦?”
“没有没有。”
“你前天不在,田梅来到办公室威胁玉玲,让她离开这里。”办公室主任刘树林说,“田梅还说,玉玲要是不走,她就天天来闹。”
方正听后很生气,对牛玉玲说:“你别走,你别怕,我回去收拾她。”
“算啦,我还是走吧。我回去再复习一下功课,打算去考公务员或者教师。”
见牛玉玲主意已定,方正只好给她结算了工资,让司机将她送到了车站。
牛玉玲走后,方正心里闷闷不乐。这就好像我在建房子,而田梅则在拆房子。方正心里十分气愤。
一个月以后的一天早晨,方正刚上班,就接到市广播电视局办公室主任的电话:“我们局里经过研究,不和你们中心联办杂志了。从现在开始,就别再挂市广播电视局的名字啦。”
这一突发状况让方正有点懵。合作好好的,为啥突然就不想合作了?后来一打听,是《天罗广播电视报》的房大银在背后捣的鬼。房大银是《天罗广播电视报》的承包者,眼见《新天罗》杂志办得红火,就妒火突生,整天在林局长面前说《新天罗》的坏话。房大银是天罗广播电视局内部职工,林局长自然就信了,就做出退出合作的决定。弄清了原委,方正去和林局长交涉,想继续合作,哪怕给局里出些管理费,或是给局长本人一些好处都可以,但林局长就是不答应。于是,方正连忙和市上有关部局联系,想重新找个合作单位,有几个单位本来还有合作意向,但打电话一问林局长,就都不愿意合作了。
在这种情况下,方正心情自然不好,显得很烦躁。有天下午下班,他回家坐在沙发上发呆。田梅回来了,她一见方正坐在沙发上啥事也不干,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回来早,也没说先动手做饭,就坐那儿等我做熟了,你刚张嘴吃呀。”一边说,还一边骂骂吱吱的。
方正正在气头上,见此情景火气“轰”的一下就串了起来,拿起面前的水杯就摔到了地上。田梅自然不依不饶,开口大骂方正这不对,那不好,吵着骂着,两人就打了起来。方正揪住田梅的头发,田梅掐住方正的脖子,你踢我一脚,我踢你一脚,谁也不让谁。六岁的儿子急得哇哇直哭,横在二人中间:“你们别打了,你们别打啦。”如果再打下去,可能会伤及儿子,两人方才住了手。住手以后,方正站起来,径直走向门口打开门,出去以后,又重重地碰上门,然后去了办公室,晚上也没回家,就在办公室的桌子上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晚上,仍旧睡在办公室。就这样过了几天,气消了,方才回家,可用钥匙开了半天门,也打不开门锁。原来是田梅把门锁换了。既然你不让我进门,我干脆就不回家了。方正这样想着,就去家具店买了一张单人床安放到办公室,又去买了一套被褥及洗漱用品,在办公室安下了家。
过了一段时间,田梅突然抱着孩子跑到办公室大吵大闹:“这么长时间了,你也没说回家看看我们娘们两个。”
“你将门锁都换了,我还怎么回家?”
“那你就不会认个错?”
“我错在哪里了?是你做事太过分了。”方正气不打一处来,“再说,你将我赶出门外了,我还回去干啥呀?我看,咱们还是离婚吧。”
“离婚?你有钱了就要离婚?你想得美。”田梅似觉很委屈,哇哇直哭,在众人的劝说下,方才抱着孩子走了。
第二天,大家正在上班,田梅突然带着她爸她妈又来了,来了也不说话,她爸就拿起自带的钳子和斧头撬方正的抽屉。
“你想干啥?”方正边说边上前阻拦,他一伸手将方正推了个趔趄,再一使劲就撬开了抽屉,然后将抽屉里的账本、发票等东西装进包里,啥话也不说出门就走了。
你真以为我是挣大钱了才提出离婚吗?我实在是忍无可忍啦。方正在心里这样想,但眼泪却止不住流了下来。大家纷纷劝说,方正才止住眼泪。
冷静了一段时间,方正和他的二哥及弟弟三人一同去了他岳父家里,准备和岳父一家人整说一下有关事情,可能的话和田梅和好算啦。他的想法是,离婚对谁都不好,尤其是对孩子不好。岳父叫方正说说自己的错误,方正检讨了自己的不足,然后又去说田梅的种种不是,没想到田梅拒不承认自己的错误,还将一杯茶水泼到了方正的脸上。方正气极了,说:“看来,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站起来就出了门走了。
过了几天,方正一纸诉状将田梅起诉到法院准备离婚。开庭审理的时候,田梅的律师为了帮田梅而给方正捏造了种种罪状,方正觉得很生气,但他知道,与其说是律师捏造的,不如说是田梅捏造的,这更坚定了方正离婚的决心。主审法官在调解时,劝说二人互相包容,互相谅解,继续好好过日子,田梅拒不承认错误,又不愿意离婚,而方正则坚决主张离婚。法官调解不成,便让双方冷静一段时间再说。
不承认错误就意味着不会改正错误,那日子就实在没法过下去了,而田梅还又坚决不愿离婚,这使方正一时觉得很无助。后来方正想,既然和好不了,又离不了,加之《新天罗》杂志又没法继续往下办,何不一走了之?正好此时西秦省政府的《新西秦》杂志对外招聘广告代理,方正就和《新西秦》杂志联系并商定了广告代理的有关事宜。
说走就走,方正给法院主审法官留了联系电话后,很快拆除了几个办公室的电脑等有用设备,将桌椅板凳及剩余的杂志、图书等当作废品全部处理掉,然后连夜开着车拉着几个能干又愿意跟他走的员工去了省城安西。
过了几天,田梅发现方正不见了,想联系却又联系不上,便又去找法官。法官说:“你娃他爸是给我留了电话,但他说了,你要同意离婚了,就把电话给你。”
“那我想想,”田梅沉默了一会便说,“既然方正铁了心要离婚那就离吧。”
“那我把电话给你,你们两个商量好了到法院来,我给你们办离婚判决书。”
联系上方正以后,田梅在电话中说:“你能不能看在娃的份上,不离婚。”
“我本来就是这样考虑的,但你一直不承认错误,而且越来越刁蛮,我只有下决心离了。”
“那你想怎么离?”
“咱们家里没有债务,但也没有存款,就一部房子和一两车。你先说说你的意思。”
“要我说,房子归我,车归你,娃你管。”
“娃要我管,房子就归我,车归你。”
“那不行,房子必须给我。”
“那你就得管娃。”
“那你得给生活费。”
“给就给,按法律,我每月给娃三百元生活费。以后可以酌情增加。”
“那我再想想,想好了再联系。”
“好吧。”
田梅回头把商量结果跟家里一说,家里人都认为对田梅有利,田梅就欣然同意了离婚条件,并通知方正一块去办理了离婚判决书。
四
摆脱了婚姻的桎梏,又来到了省城这个大世界,方正如飞出笼子的鸟儿,觉得自由极了,也轻松极了。正好,趁此良机,轻松上阵,大干一场。方正心中这样想。
方正是个十分干练的男人,又有多年的媒体经验,在省城《新西秦》杂志做广告挣钱,那自是轻车熟路,不在话下。
他在三天之内找到一处简易的旧楼房。这座楼全部是单间房,一楼全部租了出去,二楼西边也有租户居住,东边十几间房子还空着,一问价钱也不贵,他就租了六间,买回一套桌椅板凳,安装好从天罗带来的电脑、打印机等设备,找电信公司给几个办公室安装了电话,就正式开张营业了。他从天罗带过来的几个人都是有丰富业务经验的老职员,他将新杂志的基本情况简要介绍了以后,大家很快就进入了角色。
在天罗做业务时,一笔业务收一两千元钱,做的最大的一笔业务也就收了五千元钱。而在省城《新西秦》杂志上做广告,一个版面最低起点就是四千元,做的版面越多收的费用越多。为了给大家做好示范,他挑选了几家工作做得好又有钱的单位开始联系。他首先接通了全省最南部一个县的县长的电话:“你好,我是《新西秦》杂志社方正,你是王县长吗?”
“哦,你好,我是王金龙。”电话那头,王金龙县长热情地回复。
“首先,恭贺你县获得全省经济十强县荣誉称号。”
“哦,谢谢,我们做的还不够,还需要努力。请问领导有何指示?”
“哈哈,我是哪门子领导呀,你才是正儿八经的领导呢。哦,不开玩笑啦,原归正传。我这次联系你,就是我们领导安排我把你们县经济发展的一些好的做法和经验好好宣传一下。看你啥时有时间,我们去采访一下?”
“这两天我都在县里,看你啥时有空?”
“哦,那就明天吧。”
“好的,快到了提前打电话。哦,我再问一下,你们做专版宣传是不是还要收版面费。”
“是要收点,你是想做黑白版面还是彩色版面?”
“就黑白的吧。”
“一个黑白版面,哦,也就是一个页码四千元,看你需要做几个版面?”
“大概得三四个页码吧。”
“那就做扎实一点,按四个页码做吧。共计一万六,我来的时候就把票带上。”
“好的,你明天快到了提前打电话。”
“好的。”
首战告捷,大家都欢欣鼓舞。方正趁机说道:“怎么样,在省城业务好做吧?不但容易做,而且能做大。”
“是是是。”大家点头称是,并分头开始工作。
在天罗办报刊杂志编图书,方正本人就是老板,就是主编,所收的广告费和宣传费,除了支付工资、印刷费、房租、税款等等,剩余的钱就是他自己的。虽然业务做不大,但利润还比较高,赚头比较大。在《新西秦》杂志做业务,一半收入就归了杂志社,而另一半还要开工资报税交房租等等,所剩的钱也就没多少了。也就是说,现在在省城的业务相对好做一点,业务量也大些,但利润则比较低,方正自己所赚的钱反比在天罗要少多了。基于这种考虑,方正就在外边报纸上打了广告,准备再招聘一些员工,员工多了做的业务量自然能再大一些,他自己也就能再多赚一些,最起码不能比天罗情况差。
广告打出去几个小时后就有人应聘,开始是稀稀拉拉几个人,慢慢就越来越多,直到九点以后接二连三就来个不停。方正是给自己的公司招人,不像国家单位招人那么繁琐,来人先填登记表,他看了登记表觉得基本情况还可以的话就直接发问,问话重点是有没有做营销的经历、经验,有没有吃苦耐劳的准备等等,他把认为不行的人找个借口打发走,把认为可以的留下做详细的了解,然后叫回家等消息。如此忙了整整两天,才将前来应聘的人考察结束。
方正做事比较利落,他吃罢晚饭后,就开始整理资料。这次应聘的总共有八十多人,他现场考查时给二十个印象好的人都打了分数。这时他就按分数高低将前十名反复做了比对,又从中取掉四人,然后给剩余六人打电话,通知他们已被录取,次日就可以来上班。
第二天早上,所录用的六个人准时前来报到。这六个人清一色都是大学毕业生,其中三个男生,三个女生,方正对他们的期望值很高,并对他们进行了整整一上午的业务培训,然后将他们分配到各个办公室,又给每个人确定一名老同志带着,一边实习,一边工作。
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整个业务运行即完全步入正轨。这时的方正才恢复常态,白天上班,晚上可以自由活动。而真正到了晚上,他却不知该干些什么。那就出去转转吧,他想,初来省城,熟悉一下地方也是必须做的功课。
信步溜达出门,沿学武路向东走二百米就是十字路口,十字路南是明月路,路以明月命名,还有点诗意,但除过一些单位和商铺,也没什么特色可言。十字东边是花果路,很容易让人想起让孙猴子逍遥快乐的花果山。莫非此路上也有让人感到快乐的地方?那就去转转,体验一下。
进入花果路,所见路面不宽,两旁也大都是些普通的商铺饭店之类。虽名为花果路,实际也就见到一个水果店,一个花店而已。往前走了约三百米,一个名叫彩云飞的店面引起了方正的注意。驻足细看,原来是一家足浴店。说起来也真是,足浴店多年以前就流行了,他竟然没去体验过。反正最近忙得一塌糊涂,确实也需要放松一下,那今天就享受一下吧。他心里这样想着,也就信步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几个女子甜甜的声音让他感到心里很舒服。
“谢谢!”方正回复一声,径直向里边走去。
“你是做足浴还是做按摩?”一个男服务生上前问。
“两个有啥不一样的?”
“足浴主要是洗脚,附带上身按摩。”
“按摩纯粹就是全身按摩。”
“咋收费呢?”
“足浴四十五元,按摩六十八元。”
“那就做一次足浴吧。”
“好嘞。”
服务生将方正领到二楼,安排到中间一个房间。
“老板,你想做哪一种,中药还是其它?”
他看看桌牌上的足浴类型,说:“就中药吧。”
“老板稍等,技师马上就到。”
“好的。”
不多时,一个女技师端一个浴盆进来放到方正脚下,倒好热水后,脱掉他的袜子,将他的脚放进水里
泡上,然后掰开他的脚趾头看看,问:“老板,你好像有点脚气,要不要加点脚气灵?”
“好呀。还另外加钱吗?”
“加十块钱就行。”
“那就加吧。”
女技师出门取了一包脚气灵倒进水中。
“你先泡泡脚。”技师说,“你转过来坐着。”
方正转过身来坐到浴凳上。女技师开始给他按头按肩,按的差不多了,就开始给她洗脚。脚经中药水这么一泡,再经女技师这么一揉搓,方正觉得舒服极了。在技师洗脚的时候,他才专注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人。这个女技师挺漂亮,看年纪充其量也就二十岁。看着看着,他就想起了前妻田梅。跟田梅结婚的时候,田梅也就刚刚从农校毕业,二十岁的小姑娘,善良、乖觉、温柔、善解人意,可后来不知怎么就变得那么不讲道理?那么不可理喻?想到这里,他禁不住长叹一声。
“大哥,你好像不大开心哦。”眼前的小姑娘问。
“哦,没有没有。”他自觉失态,连忙掩饰。
“那你是哪里人呀?”
“我是,哦,我是外地人,在这儿做生意。”方正说,又问小姑娘,“你是哪里人?”
“我是南山人。”
“你喜欢这一行吗?”
“不喜欢又能咋样?也没别的啥工作好干。”
“你啥学校毕业的?”
“初中毕业。”
“咋不继续深造呢?有个高学历,就可以找个轻松一点的工作。”
“念不进去呗,就早早出来打工啦。”
“你做这行几年了?”
“两三年了。”
“那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一般也就两千左右。”
方正未置可否地“哦”了一声,心里却在想:女孩子辛苦一月挣两千,少是少了点,可毕竟还是挣钱哩,而他停薪留职来省城办企业,会是个啥样子的结果呢?虽说他有这方面的经验和把握,毕竟是有一定风险的,要好好努力呀。他在心里提醒自己。
来省城转眼就一个月啦,方正感觉整个业务开局还不错。月底那一天,将工资给大伙一发,再算算实际收支总账,亏损三千元。有几笔业务刚做回来,如果杂志一出收回钱,哦,那就还有盈余。刚刚开始,情况比预想的还要好。方正自言自语地说。
方正把总体情况分析了一下,这一个月他共做成三单业务,其他做业务的老职员每人也都不同程度做回一至两单业务。新招的六个人,有两人分别做成了业务。其余四人谈了几个意向,估计随后做成两三单应该没问题。这么一分析,对于以后的前景,他还是充满信心的。
在天罗的时候,业务情况一直很好,每到月底,他都请大家去外边会餐一顿,然后又去跳跳舞,或是唱唱歌。在省城这头一月,尽管赔了几千元,晚上他还是拿出几百元让大家在酒店会餐了一顿。饭后,大家各自回家或是回宿舍了。他觉得回去也没事,就问司机亚红哪儿有好玩的。亚红说:“这附近有几个舞厅,想不想去跳两曲?”
“可以呀。”他结婚前一直喜欢跳舞,结婚后因事情多跳的少了。听亚红这么一说,他自然乐意,就让亚红拉着他还有刘树林一块去了。
刘树林初中时比他高一级,中考时没考上中专,就补习了一年,补习时刚好和他同班,初三毕业后学校三年级两个班一百多人就他们两个人考上了中专。只是,他录到了天罗师范,刘树林上了省城的安西电子学校。刘树林毕业后分到国营天罗造纸厂当采购员,因业绩不错又当上供销科长,据说挣了不少钱。后因造纸厂倒闭,他去安西市搞了两年电子软件开发又赔了一些钱,加之爱去风月场合玩小姐,所积攒的钱基本上也就所剩无几了,最后也没正经工作,都混到跟卖假药的去乡下干天天工了。方正听说以后,就说你要愿意的话,就来跟我混吧。刘树林就高高兴兴地来了。刘树林稿子写得不错,只是拉赞助的业绩一般化。但好歹一月还能挣几千元钱,也就一直在方正手下干着。这次来到安西,方正觉得他毕竟是老同学,比较贴心,就让他继续当办公室主任。
没几分钟时间,就来到工人文化宫大院。将车停好以后,亚红说:“这里有两个舞厅,一个是大众舞厅,一个是黑灯舞厅,方经理,你想去哪一个?”
“大众舞厅我知道,黑灯舞厅是咋回事?”方正问。
“嘿嘿,你问我,我还给你描绘不来。”亚红说,“你是作家,去体验一下不就知道啦?”
“说的也是。”刘树林搭腔。
“那就走吧。”方正说。
上了二楼,舞厅里正放着三步舞曲。里边的舞女们踏着舞曲快步向前走着,形成一个硕大的圆圈。
他们三个人在一个服务生的引导下,找个地方坐下。
“请问你们喝点么?酒水还是茶水?”服务生问。
“你们两个想喝啥?”方正问两个同伴。
“那就来一壶红酒吧。”亚红说,“刘主任爱喝酒。”
“方经理不喝酒,还是来一壶茶吧。”刘树林说。
“这样吧,”方正说,“来一壶红酒,再来一壶茶。一共多少钱?”
“酒是四十八块,茶看你要哪一种?”
“我爱喝茉莉花,就茉莉花吧。”
“一共九十块。”
方正掏出一张百元币,交给服务生。
“等会找给你。”服务生拿了钱走了。
方正这时才仔细地打量着舞池里的舞女们。但见这些舞女们穿着都很暴露,也都带着一股子风骚劲儿。突然间,曲子结束了。舞女们各自找个显眼的位置站着。酒和茶来了,三人端起杯子碰了一下,分别喝了一口。
又一支舞曲响起。有几个男人上前将提前看好的舞女请进舞池。舞女搂着男人的腰,将身子紧紧贴在男人的身上,不紧不慢地踩着二步。等大部分男女都进了池子,灯灭了,舞厅一片黑,但还能看见里边的人影在晃动。舞池边沿的舞者距离旁观者比较近。方正看见男的在女的身上乱摸,有的还将手伸进女人的裤裆。
“这哪里是在跳舞,分明是在搞色情活动。”方正想。
方正原本爱跳舞,但那是在大众舞厅里跳的正儿八经的交谊舞。跳舞的男女虽然手牵着手,男的手还勾着女的腰,女的手还搭在男人的肩上,但身体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是熟人的话,一边跳着舞,一边说说笑笑,既能锻炼身体,也能听听歌曲,那真是一种很惬意的事情。不像黑灯舞,说是跳舞,其实就只是个幌子,男的会不会跳舞都没关系,搂着女人原地踏步,摸摸女人就是啦。一曲十元,纯纯色情交易而已。
方正突然觉得这地方很低俗,实在不是他这种人该来的地方。正胡乱地想着,突然灯亮了,池子里的男人纷纷给女的付钱,但却有一舞女突然给了一男人一个耳光。大家纷纷把目光投过去。只见那舞女一只手抓住男人,另一只手把男人的衣服往下扒,嘴里还骂骂咧咧:“你他妈的没钱你来摸女人?老娘能叫你白摸?”
仔细一看,那男人大概六十多岁,身上脏兮兮的。大热的天,身上穿的还是一件破棉袄。
“这就是个乞丐,你脱了他的衣服也一分钱不值。还是算了吧。”有个男的说。
“那老娘就叫他白摸啦?”
“那还不好办,等会儿多叫几个人摸摸,不就又补回来了?”
众人一阵哄笑。
“都是些粗鲁而低俗的人,以后这地方还是别来了。”方正说,“等你两个把这些酒喝完,咱们就走。”
“好好好。”
过了几个月,两个新招的人员仍然没拉回业务,每月工资也就只有六百元底薪,实在没法混下去,就自己辞职了。其余的四个还可以,每人每月都能拉一两笔业务,月底基本上能拿个两三千元工资。而老员工却犹如鱼儿入大海,能力得到尽情的发挥,每人一月的业务少则三四笔,多则五六笔,偶尔还能做个五六万的大单子,月底发工资,少的四五千,最高的接近两万。尝到了甜头,就有了劲头,大家个个努力,人人争先,整个公司业务也迅猛发展,方正也已经从亏损快速发展到每月都有不少的盈利,比在天罗上班挣的工资多出了许多。
公司经营好了,一切都顺风顺水。方正白天工作,晚上没事时就写写小说,或是玩玩电脑,倒也觉得快乐无比。
有天晚上打开QQ,见有人请求添加好友,他就顺手通过了。对方是一个昵称为“远天的星”的人。查看了一下资料,发现对方为女士,三十岁。方正就发消息问道:“请问你是哪里的朋友?”
“我是河南的。”远天的星回复,并问道,“你是哪儿的人?”
“我是西秦人。”方正回答。
“你的QQ昵称为啥叫作山鹰?”
“因为我羡慕山鹰,想象山鹰一样鹰击长空。”
“看来你志向远大,前途不可估量。”
“让你见笑了。”方正回复说,“我本是一个教书匠,后来因为写小说产生了一点影响,被破例调到天罗日报社工作。现在又停薪留职来省城创业啦。”
“让我说中了不是?天罗池子小,养不住你这条大鱼啦。”
“哪里呀,我只是爱折腾而已。况且也刚来省城不久。”
“我也是教书的,在家乡一所小学教美术。”
“那我们也算是半个同行了。”方正接着发了一个握手的表情。
“幸会幸会。”对方也发来一个同样的表情,并问道,“你都写了些啥小说,能让我也拜读一下吗?”
“我的空间日记里就放了一部分,你可以随便看,不过看了得多提意见哦。”
“欣赏都来不及呢,哪敢提意见?”
这时,电话响了,方正一边接电话,一边单手打字,回复对方:“哦,我有事出去一下,回聊。”
“回聊。”
第二天中午刚吃罢午饭,QQ吱吱吱响了起来。方正一看,是远天的星发来一个喝茶的表情。
方正也回复一个同样的表情。
“你的作品我看了几篇,写得挺好。”远天的星说着,发来一个点赞的表情。
方正则回复一个摇头的表情,并说:“一般化,还得多努力。”
“你空间多次出现的那个小孩子,是你儿子吧?”
“是呀。”
“挺漂亮的,像你。”
“你又没见过我,哪里就知道像我呀?”
“空间里不是有你的照片吗?”
“哦,对对对,瞧我这记性。”
“你老婆也很漂亮吧?”
“人倒是很漂亮,可惜已不是我老婆了。”
“怎么啦,离婚啦?”
“是呀。”
“过得好好的,为啥要离呢?”
“哦,一言难尽。”方正叹口气,“不说她了。说说你吧,你老公是干嘛的?也是教师吗?”
对方发来一个害羞的表情。
“怎么,不好意思说?”
“不是,是我还没有老公。”
“哦,你是眼头高吗?一般人看不上眼?”
“也不是,是缘分没到吧。”
“你想找啥样的?”
“也说不准,只要对我好就行。”
“还有啥要求,比如年龄,地域等等。”方正觉得自己也该找老婆啦,就把话题向自己这边引。
“年龄地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我好,能说到一块。”
“那你觉得咱们两个能说到一块吗?”方正说罢发过去一个憨笑的表情。
“初步感觉还可以。不过得多处处才能得出确定的答案。”
方正想了想,回复说:“那你周末没事的活,可以来我们这儿,我领你逛逛安西。也可以在交往相处中加深了解,增进感情。”
“好呀。”对方答应得很痛快,“你把你的详细地址、乘车路线等等给我说一下。”
方正发过去一个“OK”的表情,同时将有关情况告诉了对方。
周六上午十一点左右,在西秦火车站出口的地方,方正一眼就认出了柳叶,也就是河南女友远天的星,柳叶也一眼就认出了方正,两人互相问声好,然后一起走出广场上了方正的车。
“先找个地方吃饭,你想吃啥?”方正问。
“我在火车上买的吃过了。安西这儿有啥好地方,领我去转转如何?”
方正一口气说了几个地方。然后说:“要说真正好玩的,还是海洋馆。”
“那我们就去那儿吧。”
“好吧。”方正说着,将车拐向了去海洋馆的路。
不愧是省一级的海洋馆,海里的各种生物应有尽有,千姿百态,吸引了大量游客。柳叶饶有兴致地看着,不住地问这问那。方正陪儿子来过海洋馆,自然能熟一点,也乐于拉着柳叶的手这看那看,俨然一个导游似的回答着柳叶的各种问话。游完海洋馆,方正领柳叶去吃西关正街的麻辣虾。吃饭间,柳叶说:“我觉得你懂得好多,文化层次也挺高。我猜,你一定是哪个名牌大学毕业的。”
“那你可猜错啦,我就是一个普通师范毕业生。”
“那你怎么那么有水平,还是个作家?”
“哈哈,笨鸟先飞,勤学苦练罢了。”
“谦虚。”柳叶说着,将一支剥好的龙虾塞进方正的嘴里,“奖励一下。”
吃罢饭,方正问:“咱们现在干啥去?”
“你安排吧。”
“你要累了就回家。不累的话就带你出去玩玩。”
“我不累,咱们去玩吧。”
“想玩啥,你点。”
“你是东道主,听你的。”
“那就去跳舞吧。”
“行,可我不大会跳,你得教我。”
“包在我身上。”
来到工人文化宫大院大众舞厅,里边人还不是很多,二人找了一处地方坐下。方正要了一壶茶水,一盘瓜子。二人一边喝茶嗑瓜子,一边看别人跳舞。看得心热了,方正就一把拉起柳叶进了舞池,跳起了三步舞。看得出,柳叶还真不常跳舞,舞步明显有些生疏,但一两曲下来,就被方正带会了。
跳舞的人越来越多,整个舞厅几乎没法让人酣畅淋漓地跳舞了,舞友们就站成几排,踏着舞步蹦蹦跳跳向前走,在舞厅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圈。在圆圈里边,有几对舞友轻快地跳着。方正和柳叶也在其中跳着自由步,但地方太过狭小,不时和别人撞来撞去,就干脆拉柳叶下场,坐下来喝茶。
柳叶喝口茶说:“你的舞跳得很好,以后多教教我。”
“你已经会了。”方正撇撇嘴。
“还不够熟练。”
“那以后常来,自然就熟练了。”
“好的。”
从舞厅回到住地,方正给柳叶大概介绍了一下工作和生活情况,然后将柳叶领到一间房子。
“这是办公室小牛的宿舍,她周末回家不在这里,你晚上就住这里吧。”
柳叶看看房子,然后说:“我晚上有点怕。”迟疑了一下,又说,“要不我们晚上一起住吧。”
方正原本是个正直而又传统的人,而且和柳叶才首次见面还不是很熟悉,以后会怎样还是个未知数,所以就说:“没事,我就住隔壁,有事叫我就行。”
“那好吧。”柳叶有点不情愿地关上了房门。
玩了大半天,方正也觉得累了,一趟到床上就睡着了。他还在做梦时,外边有人敲门。“谁呀?”他迷迷糊糊地问。
“我,柳叶。”门外的人回答。
“大半夜的,你怎么起来啦?”
“你在说梦话哩,太阳都嗮到屁股了。”
方正睁眼一看,果然天已亮了老半天啦。“不好意思,真是睡糊涂了。”方正一边说,一边急急穿上衣服,打开房门。
二人梳头洗脸后,去外边吃了点早餐。方正问:“今天想去哪儿玩?”
“听说安西动物园不错,咱们去那儿如何?”
“那儿是不错,那就走吧。”
方正拉着柳叶,驾车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动物园。这个动物园面积很大,要步行游览得几天都游不完,二人就坐着小火车走马观花地看看,遇到特别好玩的动物园地,就下车详细观看。这个动物园动物数量很大,品类也很齐全,世界上几乎大部分动物在这里都能看到。好多动物柳叶都是在电视上见到过,面对面看到实体柳叶自然感到新奇、兴奋。遇到没见过的动物,她就问方正,方正就充当导游不厌其烦地讲解。
来到老虎园,见三个东北虎在铁丝网的另一边,离得较远,看不真切,柳叶就问:“想啥办法才能叫老虎过来呢?”
“用肉呀,老虎有肉吃,自然就过来啦。”方正说,并耸耸肩,“可惜,我们身上没带肉。”
柳叶悻悻地离开老虎园,和方正来到了鹿园。鹿园里有几十只梅花鹿、长颈鹿分散在各处。长颈鹿在远处晒太阳或者吃草,一些游客则在园门口用专门买来的萝卜之类的食品喂几只梅花鹿,梅花鹿吃手中的食品时,同行的人就抓住时机给拍照留念。柳叶心热了,也买来一包食品去喂鹿,她伸开一只手掌让鹿吃掌中的食品,另一只手趁机在鹿身上捋着,感觉很亲切,方正抓住时机给她拍了几张照片。
游得兴趣正浓,柳叶突然说:“哎呀,已经三点啦,咱们得赶紧走,要不我等会儿赶不上火车啦。”
“那就不回去了,跟学校请个假,明天再回去。”
“那不行,学校的假难请得很。”
“也行吧,以后有机会我再陪你来游。”
“就是嘛,有机会再来游。”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年末。方正给大家放了假,然后买了一些年货,给儿子买了一些吃的和几样玩具,便驾车回到了天罗。
方正给田梅打电话打了个招呼,就从儿子外婆家里接走了儿子。原本和田梅说好的,接了儿子和儿子吃顿饭,然后就送回去的,但吃了饭以后,他却改变了主意。他问儿子:“想不想和爸爸一起回老家过年?”
儿子说:“想。”
于是,方正高兴地又给儿子买了些吃的,一小时后就驾车回到了老家。回到老家后,他给田梅打了个电话,没想到田梅很气愤,指责他不该把儿子带回老家。他反驳:“我为啥就不能带孩子回老家?”
“你养过娃吗?你把娃扔到天罗一年也不打照面,现在过年了,你想起娃了?想享天伦之乐了?你就没想过我一个人过年孤单吗?”说罢,挂断了电话。
方正和儿子过年一起回来,父母很高兴,和孙子逗了一会乐子,母亲便去厨房做饭。忽听弟弟喊:“田梅来了。”
“这时田梅来干啥?”父亲问。
“估计是来带孩子。”方正说。
正说着,田梅骂骂咧咧进了屋,见到儿子,抱起来就走,还一边走一边骂:“儿子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是你们想带回家就能带回家的?”
“你真是神经病,娃刚回来,饭还没吃哩。”方正追出来说。
“我儿子不稀罕你家的饭。”田梅一边说,一边抱着孩子快快地走啦。
望着远去的田梅和儿子,方正气黑了脸,母亲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等这段风波过去了,家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和祥和。在方正高兴的时候,父母就问他找没找对象,没找就赶紧找,省得以后越来越难找。他就怕父母问这事,所以就赶紧说:“找了一个,河南的,是个小学教师,人还不错,就是远点。”
“远点也是好事,省得和田梅一样,整天待在一起反倒刚打架闹仗。”父亲说。
“你们的意见我会认真考虑。”方正说。
“那啥时引回来妈看看。”母亲说。
“你放心。”方正说,“正式确定了就给你们引回来啦。”
且说方正和柳叶交往了一段时间以后,方正对柳叶有了个总体的认识。在他看来,柳叶朴素、真诚,甚至有点单纯,有点天真可爱,结婚以后应该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妻子。两人虽然不在一个省份,但坐火车也就四小时左右的路程,不算有多远。再说,有一定的距离也有一定的好处,人常说少见面多稀奇嘛。基于以上认识,他决定娶柳叶为妻。
在一个周六的晚上,他将他的决定告诉柳叶以后,柳叶也很高兴。那一个晚上,两个人睡到了一起。方正已好长时间没碰过女人啦,加之对柳叶又有许多好感,原以为性生活会很让人兴奋,没想到却没啥强烈的感觉。而柳叶也反应平平,这让方正觉得好像喝了一口白开水一样,无滋无味的。他仰面躺在床上,眼望着天花板,心里竟觉得空落落的。
过了一会儿,他问:“你是不是有过男人?”
面对问话,柳叶很久没吱声,后来竟抽抽噎噎轻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我对不起你,我没给你讲过我的过去,其实我有过一个男朋友,他是做生意的,经常在外边跑,很少回来,回来以后除过上床睡觉,再没多少话可说。我觉得很痛苦,想重新找个人结婚,直到遇见你。”
听了柳叶的哭诉,方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安慰:“你别哭嘛,你哭个啥哩?”
柳叶哭了一会儿,又说:“要是我怀孕了咋办哩?我怎么给他交代哩?我们在一起几年了,一直没怀过孕。”说罢坐起来穿衣服。
“你这是干啥?”方正问。
“我要回河南。”
“现在还是半夜呀,要回去也得等天明吧。”
“不,我现在就要走。”
“你真是......”方正急了,“神经病”那三个字差点破口而出。
“我真是什么?”柳叶问,“你想说我是神经病吗?我也觉得我有点神经兮兮的。”
方正没有回话,但心里却暗自高兴:幸亏没有和柳叶结婚,否则又会跌进另一个痛苦的深渊。看来,婚姻的确不能草率,得长时间相处,全方位考察,完全认定了才能谈婚论嫁。
和柳叶的事情过去后,方正好久也没找女朋友,只是一心一意做业务,闲了写写小说,或去街面上转转,累了就去彩云飞洗个脚,顺便做个按摩,倒也逍遥快活。
有一日,方正打开电脑网站准备查个资料,电脑屏幕突然闪出一个佳缘的广告。佳缘是干什么的?打开一看,原来佳缘全名叫“时代佳缘”,是个电脑婚恋征婚网站。这个征婚网站靠谱吗?方正心里问自己。靠谱不靠谱,试试就知道。于是,他就试着注册了个会员,并给自己起了个昵称“长工”。他除过填写了自己的资料以及择偶要求外,还在众多的女会员中挑选比较漂亮的,各方面条件符合自己要求的,自己也符合对方要求的发了几封信件出去。过了几天,想起此事,便打开信箱看,没想到还真有几个回复的,一个回复说他不符合人家的要求,两人不合适。另两个回复说:“谢谢来信,可加个QQ详细聊聊。”并分别留下了QQ号,他便照着对方留的号码添加了好友。还有几个人同意先聊聊,让他留下联系方式。他也分别留了QQ号和手机号。
下午上班不久,有一个昵称叫作九公主的人发来QQ消息:“你好,我是时代佳缘的女人花,你是佳缘的长工吗?”
方正赶紧回复:“是呀,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九公主说,“请你说说你的真实情况。”
“我佳缘的资料上有呀,离异,四十三岁,有个八岁男孩,他妈带着。”
“你干啥工作的?”
“原在天罗日报社工作,现在停薪留职在安西开了个小公司。”
“公司主要是经营什么的?”
“做媒体广告。”
“生意咋样?”
“刚走上正轨,还行吧,收入比上班强一点。”
“哦,具体是多少?每月是二十五万到三十万元吗?”
“基本就是那样。”
“是你的纯收入吗?”
“不是,是总收入。除去各种开支,到我自己手上也就是六七千元,多则上万元。”
“哦,那太少了,不符合我的要求。抱歉。”
九公主说罢,很快就将方正删除了。九公主的行为虽令方正有所不齿,但他也没觉得有啥遗憾的,毕竟那是一个纯粹的拜金主义者,与他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晚上外出散步归来,刚打开电脑登上QQ,就有两人请求添加好友,其中一人注明:佳缘的梅花泪。他上佳缘一搜索,原来她是离异并带一男孩子的人,这并不符合他的择偶要求,他就拒绝通过。而另一个注明:佳缘绿叶。他记得,他曾向绿叶发过信,于是就通过了。
稍过一会儿,绿叶给他发来了消息,两人聊了一会儿,觉得还算投缘,便相约着第二天上午下班见面。
次日下班,方正如约来到南高新天元大酒店和绿叶见了面。绿叶三十五岁,未婚,大学本科毕业,是一家国企的会计,人长得很漂亮,穿着也很得体,方正对她很满意。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哦,说是聊天,其实就是方正问一句,她答一句。方正不问,她便闷着头只顾吃饭。方正觉得有点压抑,便说:“你好像不大爱说话。”
“我性格内向,不善言语。”
一顿饭还未吃完,方正就想起身离开,出于礼貌,他硬着头皮和她吃完那顿饭。分手时,她问:“大哥,咱们啥时候再见面?”
“哦,我最近比较忙,等有时间了我们再联系。”方正嘴上这样说,心里则想:我再也不想见你啦。
几天以后,方正又见了一个。这个女人也是三十五岁的大龄人士,长相一般,性格随和,方正心里还有点好感。两人吃了一顿饭后,她说:“大哥,我想买一套化妆品,你能陪我去看看吗?”方正看了看时间,还早,就答应了。没曾想她挑了一大堆化妆品,两千三百多元,自己却只有四百元,便扭头望着方正,意思明显是希望方正给她付款。首次见面,八字还没有一撇呢,我凭啥给你付款?而且还那么多的钱呢?方正心里这样想着,嘴上便说:“哦,不好意思,我今天出门没多带钱,付了饭钱后只剩二百元了。”
“那就不买了,对不起。”她对营业员说。
一见面就想叫你大把花钱的人就不是真心找对象的人,最起码也是不合适做老婆的人。方正心里这样想。
接连见了几个都不合适,方正决定先缓缓。缓了一段时间后,他打开佳缘网,邮箱里有十多封来信,打开一看,基本都是不符合自己要求的人,就没再回复。他重新选了几个互相都比较般配的发了信。
几天后有两个回复了,其中一个通过聊天发现也不大合适,就没见面,而另一个他觉得还行,就见了面。见了面的这个叫王莹莹,三十三岁,结过婚,没生孩子,人很健谈,两人相谈甚欢,便隔三岔五就要约会一次。有一次吃罢饭,两人去做足浴,做完以后,他们没急着走,而是躺在那里休息一会儿。过了一会儿,她又是张嘴又是流眼泪,还显得很烦躁。他以为她累了,就说:“我们回吧。”她突然口吐白沫,身体不住地抽搐,吓了他一跳:“你是不是病啦,走,赶紧送你去医院。”
她倒进他的怀里:“你抱紧我。”她稍微缓缓,又说,“对不起,我吸过毒,快戒掉了,没想到又来烟瘾啦。”
方正很惊讶又很生气,但也不好发作:“能戒掉吗?”
“能,只是很痛苦,而且有个过程。”稍微缓一缓,好多了,方正赶紧把她送回家。
看来,佳缘是个大世界,上面啥人都有,一定要慎重呀。方正想。
几周以后的一天,方正连续改了几篇稿子,弄得头昏脑胀,便想放松一会儿,但又没有更好的放松方式,便登上QQ。他发现有人请求加好友,便同意了请求。很快,对方回复了:“你好,我是佳缘的白天鹅,真名白灵。”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方正回复,并查了一下佳缘的发信页面,又问,“我好像没给你发过信。”
“哦,是我给你发的信,你留了联系方式。”
方正又找到她的资料去看,照片很漂亮,是个大学生,但年纪太小,便说:“哦,你才二十五岁,太小啦,我已四十多岁,都是你的叔字辈啦。”
“我不嫌你大呀,再说,年纪大的人成熟,会疼人。”
“我总觉得不合适。”
“现在不是流行老夫少妻嘛,再说,见了面说不定你一下就爱上我了。”
“问题是,你凭啥就看上我了?”
“我看了你的资料和照片,直觉告诉我,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一位。”
方正还是觉得有点天方夜谭。不过,见一面也没啥大不了的,权当交个朋友,或是体验一下生活哩。于是就答应和对方见一面。
第二天一下班,方正就如约和白灵见了面。白灵其人,果然漂亮,又有气质,方正还真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由于赶忙找不到地方,耽搁了一些时间,方正觉得有点饿,就说:“咱们就近找个地方吃饭吧。”
“好呀,我也有点饿啦。”
在附近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啥差不多的饭店,看见跟前有个咖啡店,方正说:“要不,咱们去这里喝咖啡,顺便要份简餐一吃算了。”
“也可以。”
进了咖啡店,两人各点了一分简餐和咖啡,边吃喝,边聊天,都觉得很投缘。过了一会儿,白灵喝完了咖啡,又说:“大哥,我们能不能喝点红酒?”
“哪有啥不行的?”方正说,“只是我不会喝酒,你只有独饮了。”
“独饮也可以。”
“服务员,来瓶红酒。”方正喊。
服务员拿来一瓶红酒,方正问:“多少钱?”
“四百八。”
方正觉得有点心疼,但又不好表现出来,便说:“打开吧。”
哪知喝了一时,白灵说:“一个人喝真没意思,大哥,我能不能叫我一个女朋友来陪我喝。”
方正心里想,谁让你不会喝酒呢?于是便爽快地答应了。
不多时,白灵的女朋友来啦。白灵介绍说:“这是我朋友李小萌。”又指着方正介绍说:“我朋友方哥。”李小萌大大方方和方正握了握手,然后就坐下喝酒。两人一边和方正闲聊,一边喝酒,快喝玩那瓶红酒时,李小萌说想方便一下,就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回来又继续喝酒。酒刚喝完,服务员就拿来一瓶红酒,不等方正吱声,就迅速将酒打开。方正一看和刚才喝的那瓶不一样,就问:“多少钱?”
“三千二百元。”服务员回答。
方正心里一惊:“这啥酒,这么贵?”
“外国酒。”服务员说着,把酒瓶商标那一面让方正看。
那上边全是外文,方正也看不懂,就又问:“这是谁点的?”
服务员指指李小萌。
也就是这时,方正才意识到有点不对头,便生气地说:“谁点的谁付钱。”
两人便都在自己兜里掏钱,掏了半天也只掏了三百多元钱。
方正已经意识到,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酒托,但事已至此,不买单怕是走不了,于是骂了一句脏话:“你们是亏先人哩,没钱还点那么贵的酒?”又问服务员,“总共多少钱?”
“三千八百八。”
方正气呼呼地结了账准备走。
“大哥,等会儿再走嘛。”白灵说,“酒喝完了,我们一块去你家里。”
“你们又想生啥幺蛾子?”方正说,“你们喝吧,喝死你们。”说罢,头也不回地走啦。
一晃一年就过去了。方正也基本从恋爱的伤痛中解脱出来,恢复了往日的平和。
有一天,吃了晚饭后,方正准备出去溜溜食,忽然有人发来了QQ消息:“你好。”他一看是一个名叫“长江”的朋友发来的。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方正发个消息过去,“请问你是哪位朋友?”
“佳缘的‘岁月无痕’。真名:李洁。”
“幸会幸会,我是佳缘的‘长工’,真名方正。”
“你的网名为啥叫‘长工’?”
“意思是,我愿意为孩子和未来的老婆扛一辈子长工。”
“你真愿意这么做?”
“愿意呀。世上的男人差不多都是这么做的呀。”
就这么随便聊了一通,二人都觉得还聊得来,便相约见见面。
方正如约来到见面地点,没想到李洁早已到达。虽是初次见面,因为看过她在网上的照片,他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
“我是方正,”方正首先上前和李洁握手,“很高兴见到你。”
“我也是。”李洁也主动伸出手,并握着他的手摇了摇。
“现在正好是饭点,我们去吃点饭?”方正说。
“好吧,吃啥呢?”
“这是你的地盘,你熟悉,你说吃啥就吃啥。”
“那就去吃麻辣虾吧。”李洁指指马路斜对面,“那家的麻辣虾还不错。”
在饭店落座以后,李洁也不客气,直接点了一份麻辣虾。
“还要啥,只管点。”
“行了,刚麻辣虾就足够咱们两个吃啦。”
“想喝啥?”
“初次见面,就喝饮料吧。”李洁说罢,又对服务员说,“给我来瓶可乐。”又回头问方正,“你喝啥?”
“也喝可乐吧。”
方正有意无意看了看李洁,觉得她人还挺漂亮,而且很随和,心里暗喜,于是说:“咱们两个网名中都带了一个‘长’字,你说这说明了什么呢?”
“说明咱们两个有缘嘛。”李洁爽朗地说,“你是不是也这样认为?”
“我的确这样认为。”
“那就好好努力吧。”李洁说罢举起杯子。
“一起努力。”方正举起杯子和她碰了一下,喝了一口饮料。
转眼到了周末,忙完业务上的事情,方正就给李洁发了一个喝咖啡的QQ表情。
稍过几分钟,李洁发来一个“?”。
方正回复:“意思是你有空的话,周末请你喝茶或是咖啡。”
“可以呀。”李洁爽快地回复。
“那你啥时有空,我去接你?”
“现在刚好快下班了,你过来。”
“好的,回头见。”
“回见。”
接到李洁以后,两人去一间咖啡店吃了点简餐,喝了一会儿咖啡,时间还早,方正提议再来个啥活动。
李洁说:“那就去唱歌吧,好久都没唱了。”
到了歌厅,方正要了些瓜子饮料。李洁则去选择歌曲,给自己选了一组后,又问:“你想唱啥歌?”
“我五音不全,唱得不好,主要还是听你唱歌。”
“那就给你点几首革命歌曲,你总能唱吧?”
“那还凑合。”
李洁开始引吭高歌,方正听得如醉如痴。在方正看来,李洁的歌曲的确唱得好,不亚于一些歌星。他甚至认为,如果投身于演艺圈,李洁完全可以成为一个大腕歌星。但如果真那样,李洁对他来说可就是可望而不可即了。所以他庆幸李洁就是李洁,就是眼前只为他一个人高歌的女朋友。而想到女朋友,方正心里又笑自己:八字还没见一撇呢。
晚上躺在床上,方正久久不能入睡。他的眼前全是李洁的影子,李洁那美丽的脸蛋,那勾人的眉眼,还有唱歌时在他面前摇来摆去的腰肢,无一不让他心动。他就这样遐想着,渐渐进入了梦乡。
又到了周六,方正做完手中的事情,便联系和李洁的约会事宜,哪知李洁回复:今天有事,改日吧。面对这条回复,方正有点纳闷:是她不愿见我,还是真有事?他发了一时呆后,自言自语地说:嗨,有缘断不了,无缘成不了,顺其自然吧。这样一想,心情好多了,就去翻看一本小说,哪知看着看着,李洁的影子又不停地在眼前晃动,索性合上书去街面上随意溜达,几分钟以后又溜达到彩云飞门前。何不去泡泡脚呢?这也是个很好的选择。但他一只脚刚踏进门槛,心下又想:还是改日再来吧,有可能的话,和李洁一起来。哈哈,又是李洁,看来你老方是真的爱上了李洁。方正心里笑自己。
方正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溜达了几圈,试着肚子饿了,就随便买碗面条吃了,然后又往回转。回去以后,又不知该干什么,就打开电脑,登上QQ,然后想搜索一部啥影视剧看看。他喜欢国产战争电视剧,就打开几个这样的网站浏览,最后挑了一部《开国领袖毛泽东》往下看,他看得如醉如痴,忽而点头赞许,忽而拍手叫好,忽而被毛主席感动得热泪长流。一连看了五集,忽然觉得肚子又饿了,正寻思着出门买饭吃,QQ的消息铃声突然响了,他一看,是李洁发来的:“干嘛呢?”
“哦,看了一下午电视剧,正准备出去吃饭呢。”他高兴地问,“你干嘛呢?”
“刚办完一件事,也准备去吃饭呢。”
“要不咱两一起吃?”
“行呀,那你过来接我。”
“好唻。”
两个人在一个肯德基店里吃了饭以后,方正问李洁:“接下来干嘛?”
“你安排。”
“工作一周啦,去足浴店解解乏如何。”
“好哇,我也的确有点疲劳。”
“我带你去彩云飞吧,我在那儿洗过脚,挺不错的。”
“好的,听你的。”
来到彩云飞,服务生给他们安排了一个房间,不久进来两个女技师,给方正服务的年纪大一点,给李洁服务的年纪小一点,而且长得蛮漂亮。洗到半中间,李洁突然让两个女技师对调。方正把不解的目光投向李洁,李洁给他飞个媚眼说:“给你换个年轻漂亮的。”
“谢谢。”方正挺感动地说。
给两人洗罢脚,做完按摩,女技师对他们说:“你们在这儿休息一会儿。”
女技师走后,二人仰躺在按摩床上。
“你觉得这里的技术咋样?”方正问。
“还行吧。”李洁说,“就是按摩时间有点短,不解乏。”
“那我给你再按按?”
“你会吗?”
“没人家的技术高,但解乏还是可以的。”
“那你给我按按。”
“好唻。”
方正像模像样地开始按摩,从脚趾头到脚背脚踝,从小腿到大腿一直往上按,按到后大腿根内侧时,李洁舒服得发出了轻轻的呻吟声。方正欲再往上按时,李洁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能再往上了。”
方正有点失望:“那我再给你按按脚和腿。”
“好。”
有一日,正是下午上班时间,办公室主任刘树林突然推门进屋:“方经理,这次新招的三个业务员两个男的安排好宿舍啦,吴兰不好安排了。”
方正问:“安排和小牛一块住吧。”
刘树林说:“小牛房间放了一套打字设备,还有一张床,再住个人就太挤啦。李云云和王叶子宿舍也没法住。”
“那怎么办?”方正说,“要不再租上一间房子?”
“再租一间房子倒也行,就是又给公司增加了开资。”刘树林说,“要不这样,我来想其他办法吧。”
“你能想下办法也行。”方正还想问啥办法,忽然QQ铃声响啦,他一看是李洁的,就对刘树林说,“你去想办法吧,我现在有点事。”
刘树林应声出去了。方正连忙给李洁发了个问候消息:“最近好吗?”
李洁说:“还行。你呢?”
方正:“也不错,就是常常想你。”说罢,发了一个飞吻的表情。
李洁回复一个害羞的表情,方正发一个憨笑的表情,李洁又发一个敲头的表情。
“哈哈,不贫了,明天是周末,你有别的安排没有,咱们聚聚如何?”方正问。
“我没别的事,就是想去买一身衣服。”
“那正好呀,我陪你去买。”
“那好呀,明天九点你来接我。”
“好的,明天见。”
“明天见。”
第二天,接到李洁后,方正拉着李洁来到东大街。找个车位停好车,两人便去商场买衣服。连跑了几个商场,试了好几身衣服,也没有李洁中意的。最后转到人人乐商城时,李洁忽然看中了一身衣服。连试了几次,终于选好了一身。一问价钱,一千八百元。
“打个折?”李洁问。
“我们这儿不搞价。”
“那就这样吧。给我打包装好。”李洁说着就去掏钱包。
方正连忙阻挡:“我来吧。”说罢,就去收银台结了账。
快出商场时,李洁发现一个卖包的店面,就又去那儿转悠。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还挎在肩上对着镜子照来照去。最后选定一个,问:“这个咋样?”
“挺好,挎在你肩上很时尚。”方正说。
“那就它啦。”又问服务员,“多少钱?”
“六百九十九元。”
“你也不给我打个折?”
“已经打过啦,九八折。”
“那就这样吧。”说罢看看方正,方正赶紧去付了款。付款时方正很心疼,他活了四十多岁啦,穿的最贵的一身衣服也只有三百元钱,而今天给李洁买一身就一千八,这还不算买包的钱。哈哈,谁让你看上了人家呢?人家一个未婚姑娘,大学生,美女,还小你十一岁,能看上你已经是你的造化啦。
出了商场,又去附近一家小六汤包店吃了一顿饭。
“下来干啥?”方正问。
“直接送我回家也行,再搞个啥活动也行。”
“那就去洗脚吧。”
“也行,今天转了一天,也确实累了。”
就近来到一家足浴店,二人洗了脚,做了按摩,李洁问女技师:“你再给我拔个罐。”
技师说:“我们两个做不了拔罐,我去叫拔罐师傅给你做。”
“好吧。”技师走后,李洁又对方正说,“等会儿你把眼睛闭上。”
“好的。”
没多时,来了一个拔罐师傅,师傅是个男的,他问:“是谁要拔罐?”
“我。”李洁说。
“你趴下。”师傅说。
李洁翻过身子趴到床上,师傅将她的上衣推上脖子,然后又解开她的胸罩带,她的雪白的脊背就暴露在两个男人的眼前。师傅点燃纸条,又熟练地把十几个玻璃罐子吸到她的脊背上。时间差不多了,又一个个取下来,她的脊背上就留下十几个紫色的圆坨。
师傅欲去给她系胸带,方正连忙说:“你不管了,我来吧。”
师傅说:“你们休息吧。”就出门走啦。
方正去给李洁系胸带,李洁递过她的手机说:“给我把脊背拍一下。”
“好的。”方正接过手机啪啪啪连拍了几张。
李洁接过一看:“哈哈,把脊背弄得好丑。”
“过两天褪色了就好了。”方正一边系胸带一边说。
由于最近满脑子都是李洁,方正对职工的关心不够,这使他自觉有点惭愧。他想叫刘树林过来问问情况,想了想又直接去了刘树林的办公室。刘树林的办公室也是宿办合一,一张桌子,一台电脑,一张床。但方正今天却发现房间里多了一张床,床上还有一顶蚊帐,就问这是谁住在哪里。
“是吴兰。”刘树林解释说,“为了给公司节约点经费,就没再租房子,让吴兰住在这里。”
“可吴兰是个女同志,和你住一个房间合适吗”
“那有啥不合适的?现在的女人开放得很。”
“你该不会以办公室主任的身份强行安排人家跟你住在一起吧?”
“哪里的话,是人家主动提出来的,咱也不好反对?”
“你怕是正中下怀吧?”
“哪里哪里。你要觉得不合适,就给另租一间房子。”
“我就是这个意思,你马上着手办理。”
“好的。”
回到自己办公室,见王叶子在那里。方正就问她有啥事?
王叶子说:“经理你能不能给我加点工资?我一月一千二百元基本工资太少啦。”
“我们公司人员的基本工资基本上都在一千到两千之间,按你的工作业绩,给你发一千二百元的基本工资已属于照顾性的啦。要拿高工资,就好好努力多做业务,你没看那些老员工,每月最少领四五千元,最高的都突破两万元啦。”
“可我实在拉不来业务。”
“那就没办法啦。”方正说,心里则感叹,公司招的这些大学毕业生一个个眼高手低,都想干轻松工作拿高工资,却干不出大业绩。
方正想想又说:“你再看看老员工里,大部分不是大学生,但拉起业务来,一个赛一个。周全宏初中毕业,放过羊,在食堂当过帮工,跟我锻炼了几年,现在都成业务骨干啦,月月工资不下万元。”
“人家都能抹下脸,我们跟人谈钱,总觉得不好意思。”
“那是你们觉得自己是堂堂大学生,羞于跟人谈钱。转变一下观念就好啦。”方正说了一些鼓励的话后,王叶子方才离去。
方正看看电脑,有一条李洁的QQ消息:“干嘛呢,忙吗?”
一看时间,都发来多时了,就赶紧回复:“处理公司一些事情,才看见你的消息,抱歉。”
李洁回复:“没关系。”
“晚上有事吗?”方正又问,“没事的话,咱们聚聚?”
“好呀,你下班来接我。”
方正回复一个“OK”的表情。
晚上吃罢饭,方正提议去泡脚,李洁欣然答应。
这次他们去的是太白庄园一个足浴店,这家店装潢高档,房间布置比较豪华,技师都是俊男美女,手法比较老道,让他们二人都很满意。做完按摩后,二位技师离去。李洁趴在床上说:“你给我看看上次拔罐那痕迹还有吗?”
方正撩起李洁的衣服一看说:“基本没有啦。”
“哦,那就好。”
“要不,我再给你按按?”
“好呀。”
方正从脖子按下来,又按上去,反复按了几次后,又把她的裤子往下拽了拽。
“不准脱我的裤子。”李洁伸手抓住她的短裤。
“不脱不脱。”方正说着,继续给李洁按背,按了一时,又忍不住一下脱下了她的短裤,露出她白硕柔软的屁股。
“好漂亮的屁股啊。”方正说着,忍不住就去脱自己的裤子,李洁一把抓住他的手,这儿不合适,然后就穿上了自己的裤子。
临近六月底了,方正觉得该给儿子转后半年的生活费了。按离婚协议,他每月给儿子三百元的生活费,半年一付。他觉得离婚最对不起的就是儿子,所以他也一直按时给儿子转钱,即使经济再紧张,也从不拖欠。刚想到这里,电话铃声响了,刚接通,前妻的斥责声就传了过来:“你没看啥时候了,也不见给娃转生活费。”
“我正准备给你转呢。”
“你就没考虑给娃涨一下生活费?你没看现在的物价都长成啥样子了?”
“好吧,这月开始,每月给娃五百元。”
“这还差不多。”
田梅挂掉电话,他立马去银行给娃把半年的生活费转到田梅的银行卡上。
回来以后,想午睡一时,却总也睡不着,满脑子全是田梅和李洁的影子。想起田梅的种种不是,他就不由自主地想起李洁的好来。而想起李洁,他又有点激动:这李洁不但人漂亮,文凭高,素质也高,而作为女人,李洁更有女人味,特别是和他做爱时那大呼小叫而又放浪的样子,让他兴奋不已,快感也强烈得很。唯一不足的是,他们每到周末才住在一起,而且必须住宾馆,她嫌他的办公室兼宿舍条件简陋,而且不隔声。他提议去她的住处,她说她和人合租一套房子,更不方便。
还有一样,李洁爱买东西,而且必须是名牌。特别让他不解的是她每进商场,必买包包,还专挑贵的买。他尽管不理解,尽管心疼钱,还必须大大方方掏钱,生怕惹她不高兴。谁让你死去活来地爱人家呢。他常常这样安慰自己。
过了一段时间,方正提出结婚的意思。李洁说:“那你赶紧买房子呀,没房子怎么结婚?”
“那就说定啦,房子买好后马上结婚。”
“好。”
真到买房子时,方正又犯难了,因为当时安西的房子最便宜每平方也得五千元,买一百平方的房子最少得五十多万元,而他当时手上仅有六万元钱。于是,他除过到处借钱、贷款以外,就是开着车东南西北到处看房子,看位置差不多房价还又低的房子,最后确定了一套一百多平方的房子。这套房子是她从他看的几套房子中选定的,之所以选这套房子,主要是这套房子离她娘家近,而且楼底下是商铺,将来有可能升值。他都交了一千元定钱了,在回去的途中却又发现二环西南角凤凰苑小区一套房子一百零六平方,位置也不错,门前的路面很宽,所在的地方全是居民小区,很适合居住。房子虽说是小产权房,总房价却少了近乎一半,而且和商品房一样,所有权也是七十年。他就私自去退了先前和她共同选定的房子,将凤凰苑这套房子定了下来。他以为她不同意,没想到看了房子后她也很喜欢,他便高高兴兴地继续去借钱、贷款。
这套房子每平方三千四百元,总价算下来共三十六万零四百元,他正准备和售楼部填合同付款时,突然接到李洁的电话:“你把合同签了没有?”
“正准备签哩。”
“你跟他们搞一下价,能省不少钱哩。”
“是吗?”
“这里边的门道我清楚得很,你照我说的做就行。”
于是他对售楼小姐说:“你给我把房价少一点。”
“这是上边定的价,不能少。”
“稍微少一点不行吗?”
“不行。”
“那就算了,我不要了。”方正说罢转身欲走。
“哎哎哎,你回来,”售楼小姐急忙喊,“我破例给你少一点吧。”
“少多少?”
“把四百元零头去掉吧。”
“那就跟没少一样,还是算了吧。”方正说罢,又做出欲走的样子。
“你急啥哩,可以再商量嘛。”售楼小姐忙说,“你想少多少?”
“再少两万。”
售楼小姐想了想说:“这样吧,你付三十四万三千元,但合同和收据上只写三十四万,你看行了就成交,不行了就拉倒。”
方正想了想说:“那就这样,签合同付款吧。”
办完一应事宜,方正给李洁打电话:“亲爱的,谢谢你,你这一提醒,给咱们节省了一万七千多元。”
“那你怎么感谢我?”
“晚上请你大吃一顿吧。”
“那不行,我看上了一条金项链,你给我买下来。”
“多少钱?”
“不贵,才五千元。”
“五千元还不贵呀?”
“你要不愿意那就算啦。”对方有点生气。
“哎呀,宝贝,给你买,给你买。”方正赶忙说。
“这还差不多。”
方正花了陆万元将房子简单地装好以后,李洁过来一看说客厅得吊顶,两个卧室还得再适当装饰一下。按李洁的意思重新装好以后,李洁说:“灯光和窗帘我们一块去买。”去商场以后,方正专捡便宜的看,李洁专捡贵的选,刚客厅的一个吊灯就花去四千六百元,两幅窗帘就花去五千六百元,买得方正心疼不已。
房子完全装好以后,过了半个月,还没等墙干透,方正就急急忙忙搬住进来。他的本意是房子好了,就可以如约和李洁商量结婚的事情,哪曾想还没等他开口,李洁打来电话,说是她妈得了出血热住院了,她这几天得在医院陪护她妈。
“那我去看看丈母娘。”
“不用,咱们的关系我还没给大人说。再说,这病传染性强。”
这样一说,方正只好作罢。但过了几天,又传来她妈去世的消息,方正惊讶之余,说了些安慰的话,又说要去吊唁老人。李洁说:“今天我的同事同学要来,你明天来吧,明天我给你打电话,到时你到我租房住的地方来。”
第二天十点左右,二人如约见面后,去给老人买了吊唁的花篮,便一块去李洁家。路上,李洁不住地抽烟。她原来是不抽烟的,是因为母亲去世心情不好才抽的,抽得直咳嗽。
“你别抽了,抽多了伤身体。”方正说着,抽掉她嘴里的烟,准备扔掉。
“去你妈的,你凭啥管我哩。”她抢回烟,骂了他一句。
方正一下气得脸色铁青,但想想人家刚失去母亲,气急败坏也情有可原,便不再做声,只管默默地开车。
到了李洁家里,也没有几个客人,李洁的父亲和弟弟在灵堂守着。李洁向他们介绍说:“这是我的一个朋友。”
“叔叔好,”方正打个招呼后,李洁的父亲接过花篮放到灵前。方正跪下给李洁的母亲磕了三个头,站起来做了两个作揖,然后安慰了李洁和她的父亲几句。
“还有啥需要我做的吗?”方正问李洁。
“也没啥要你做的,你喝点水就回去吧。”
“那我就走啦,有啥需要帮忙,只管告诉我。”
“好,你路上慢点。”
按李洁家乡的风俗,女子丧父或丧母百日内不许出嫁,方正只好把结婚的事暂时压下不提。
暑假时,儿子要到安西来,方正就把儿子接到安西,在新家附近给儿子报了一家暑期学习班。方正白天上班,晚上给儿子辅导作业,完成作业后领儿子闲逛玩耍,这种天伦之乐令方正心情分外的好。李洁过来时,和儿子也相处得很愉快。闲聊时,方正说:“客厅里边这个小房子将来给儿子做书房,咋样?”
“挺好的,我同意。”李洁说。
平时方正和儿子一起睡,周末李洁过来时,叫儿子一个人睡另一个房间,儿子不干,非要和方正一块睡。方正看看李洁,李洁说:“孩子还小,我们三人一起睡吧。”
“以后张大了就要和大人分床睡,知道吗?”方正用手指刮刮儿子的鼻子。
“知道了,爸爸。”
睡到床上,方正问儿子:“你喜欢李洁阿姨吗?”
“喜欢。”儿子说。
“那我以后要娶你李洁阿姨做老婆,你愿意吗?”
“愿意。”
孩子虽小,说的话倒让两个大人挺感动。
过了几天,李洁想出去旅游一次,方正就选了个周末带李洁和儿子一块去天罗市的猴子峡。他们周五下午出发,先回了老家一趟。父母见到孙子和未来的儿媳李洁,自然欢喜不已,并竭尽所能做出好吃的饭菜招待李洁。父亲不失时机地说:“你们年纪都不小啦,早早把婚结了吧。”
“哦,我妈刚去世不久,过了百天后再商量。”李洁说。
两位老人就没再说什么。
在家里住了一夜,第二天就驱车去猴子峡,没想到半路上就下起了大雨。他们将车开到离猴子峡不远的地方吃了饭,等了几个小时还不见雨停,就登记一个宾馆住下,可第二天仍是大雨不断,他们只好打道回府。虽然这次没旅游成,但带未来的媳妇回了趟老家,让老人眼见为实放了心,对方正来说,这也算是没白回天罗一趟。
一百天慢慢地过去了,李洁过来的次数却越来越少,最后竟消失几周联系不上。好不容易打通电话时,李洁却说:“我到深圳一家公司来上班了,由于刚来事情多,就没顾得上和你联系。”
“那你起码跟我说一声呀。”方正有些生气。
“我一忙,就忘了。”李洁说罢又补充说,“当然也怕你不同意,就没敢说。”
“所以就先斩后奏啦。”方正没好气地说。
“哈哈,对不起,对不起。”
通完电话,方正心里很不是滋味:一声不吭就去了外地,这说明什么呀?是想跟我断了吗?如果不是,人不在一起,感情又怎么培养?方正一时对他们的未来产生了怀疑。但他仍未放弃,隔三差五就给李洁发消息,但李洁要么不理,要么应付两句,说声有事要忙就再也不回复。看来李洁真是变心了。方正这样想。
过了几个月后,李洁突然发来一个消息:“对不起,我已结婚,你另找对象吧。”
看到这则消息,方正如挨了当头一棒,半天回不过神来。好一会儿以后,他才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他想发消息骂李洁几句,以排遣心中的愤怒,字都打好了,临发送时却又犹豫了:这样做合适吗?又能起啥作用呢,只能更增添一些苦恼罢了。这样一想,就又删除了那几句骂人的话。
经过和李洁的婚变之后,方正曾一度对婚姻心灰意冷,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心里的伤口慢慢也就愈合了。
好长时间没进佳缘啦,我得去看看。他一边这样想,一边登陆佳缘。打开邮箱一看,来信有几十封,随便打开两封,一看情况也不合适,就去看别的来信,却发现没有看信的邮票啦,于是就关了电脑,去邮局给佳缘账户转钱。办好转账手续后回来,他又打开电脑登上佳缘。他一次买了一百张邮票,将所有来信齐齐打开看了,却只发现一个令他觉得差不多的,便留了联系方式。
联系上以后,方正才知道她的详情。她的名字叫王娜,比他小十岁,一直在新加坡做生意。生意做了十多年,也没挣下多少钱,倒把自己的婚事耽搁了。这次回国就不打算再去了,想安静下来好好找个男朋友结婚。两人见面后,他发现她长相一般,人却很健谈,也很随和,做他的老婆应该还不错。两个人见了几次面后就自然而然地上了床。他也去过她家几次,她妈对他挺满意。有天她郑重其事地说:“你要觉得还合适的话咱们就结婚。”
他听后当然高兴,就问:“你还有啥要求?”
“也没啥要求,就是我家里要八万元彩礼。”
“我才买了房子,还欠人一屁股外债,你能不能说服你家里少一点?”
“我们那儿的彩礼一般都在十万元左右,向你要的本身就不多。”
“你看三万六咋样?图个一帆风顺。”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这样,你出六万六吧,家里我去说服就行。”
他想了想,说:“六万六就六万六,我这边就开始筹钱,你也开始做准备。”
“我也没啥好准备的,就是结婚前得去新加坡一趟。”
“去那儿干嘛?”
“去把我的店铺处理了,估计还能处理个十来万元吧。”
“那就去吧,啥时走,我送你去机场。”
“票买好了给你打电话。”
“好的。”
谁知这一去就是几个月,等得他好心焦。后来终于等到她要回来的消息,他便高高兴兴地去机场接她。回到安西以后,她掏出一样东西给他。他一看,是她怀孕的诊断证明。他看后很高兴,正想亲她一口,忽然觉得不对:她才怀孕一个月,而她出国已经三个多月。这孩子明显不是他的。他便质问她是怎么一回事?她说:“我已给过你机会了呀,可你不行呀。我也没和你商量,就趁出国时去精子库做了个人工受孕,你详细看看,这就是人工受孕诊断证明。”
“自然受孕也好,人工受孕也好,一个怀孕诊断证明能说明什么?”在他看来,她怀孕是真,人工受孕很可能是编造出来的。她出去这么长时间,天知道他又和什么人在一起。
“你要能接受咱们就准备结婚,要不能接受就算啦。”她说。
“我回去想想再说。”
回去以后他想是想了,但结果自然是不能接受,但他也没给她回复,此段情缘就此不了了之。
网上找对象果然不太靠谱。这是方正最后得出的经验。于是他又寻思,干脆托人介绍吧,熟人介绍,知根知底,那才可靠。
过了几个月,中学时的一个同学的老婆给他介绍一个,名叫李琪,甘肃人,嫁到东安县一个村子,哪知男人是个赌棍,家里啥活都不干,整天就知道赌博,输了钱回家又喝酒又打老婆。李琪一忍再忍,实在忍不住了,就将他告上法院离了婚。方正和李琪两个人一见面,彼此都有好感。方正觉得李琪虽然话多一点,但却勤劳淳朴、诚实厚道,是个不错的结婚人选。李琪也觉得方正有文化,素质高,脾气也好,不嫖不赌,是个比前夫强百倍的男人,两个人便很快同居在一起。
后来,她打电话把情况告诉甘肃的娘家,父母都很高兴。在一个周末的时候,两个人一块去了她甘肃的娘家。两位老人很高兴,给他做最好吃的饭;两个侄儿也姑父长姑父短地叫着,俨然他已成了李家的姑爷。
回到安西几天后,两人便商量结婚事宜。李琪说:“我家里要二十万元彩礼。”
“二婚还要彩礼呀?”方正听后很惊讶。
“当然要哩。”李琪说,“我们那一块,离婚再嫁一般要二十万,还有要三十万的呢。”
“那你跟家里人说一下,五万咋样?”方正说,“你也知道,我刚买了房子,还有一屁股债务哩。”
过了几天,李琪回复说:“家里说,最少得十八万元。”
“还能再少不?”
“不能再少了。”
第二次婚姻一般都不大稳定,万一将来又离婚了,十八万元岂不又打了水漂?可况自己现在经济又非常紧张,十八万元实在是拿不出来。方正这样一想,也就没答应李琪家的要求,这门亲事自然也就吹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方正的年纪越来越大,适合他要求的人也越来越少。偶有一些给他发信的,不是和他的要求差距太远,就是骗财的,或是骗吃骗喝的。一晃年纪已经五十二了,他还是孑孓一人,心里不免着急、焦躁。
正在这时,田梅又突然打来电话,说是儿子马上要高考了,但成绩差得远,估计考不上大学,想转学艺术类,将来考艺校,但儿子又没有一点艺术基础,需要好好补课,却又不愿在天罗补课,非要到安西佳艺培训学校去,说是那儿教学质量高,学校有好多同学都在那儿补课呢。方正想,儿子原本很聪明,接受能力很强,学习成绩一直位于班级的三名以前,临到初三这个最关键的时候,却迷上了网吧游戏,整天逃学不好好读书,他妈再说也不听,方正几次打电话教育儿子,儿子也听不进去,依然我行我素,逃课贪玩,没想到儿子现在突然觉醒了,要转学艺术,方正自然为儿子的转变感到高兴,于是就同意儿子来到安西佳艺培训学校上学。
“到佳艺学校得多少钱?”方正问。
“共计得六万余元书钱学费。”李梅说。
“那咱们一人一半,供娃上学。”方正说。
“你从来就没有管过娃,还不多出点钱?”田梅说,“再说,你是个大男人,又能挣钱,你就不能多出一点钱?”
“那好吧,我出三万五,你出两万五。”
田梅没再说什么,事情就这样说定。
方正回天罗将儿子接过来,又直接送到佳艺学校安排好。儿子还算争气,学习很认真,钢琴成绩在全班六十多个学生里边名列第一。在全省高校艺术专业考试中,成绩过了分数线。湖南第一师范在安西设点进行艺术专业考试 ,儿子报名参加考试,成绩也过了分数线,还高出了几分。
随后,儿子又要去新泰文化课补习学校学习几个月。由于此校任课老师最低都是研究生毕业,教育质量很高,收费也很高。方正咬紧牙关和田梅凑齐了所需四万元学费,如期叫儿子去学习。钱总算没白花,儿子培训学习后成绩提高很快,高考时得了四百二十一分的好成绩,比普通高校二本分数线高出二十一分,比艺术类分数线还高出一百二十一分。儿子取得这样的成绩,也让方正一向阴郁的心情好了许多。
儿子最后如愿以偿,被湖南第一师范录取。田梅叫方正一块去送儿子上学,但他不愿一起去,他说:“你去我就不去,我去你就别去。”因为田梅一直想和他复婚,而他又坚决不愿复婚,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就不愿和田梅见面。最后,还是由田梅及儿子的舅舅和外爷一块将儿子送到学校去。
不管怎么说,了却了儿子这个头等大事,悬在方正心里的这块石头终于算是落了地,他自然而然地长出了一口气。
初到安西时,方正自命不凡,雄心勃勃,立志在二次婚姻中一定要汲取教训,找一个年轻、漂亮、有才气、有气质、通情达理又温柔贤淑的女士做老婆,没想到一路走来,这样的女人不但没找到,还让他年纪越来越大,身价越来越低,眼看已经五十四岁了,仍旧是光棍一个。他着急了,在时代佳缘上大量发信件,无奈给他回信的或是给他发信的不是骗子,就是年纪过大他一点也看不上眼的。
后来倒是遇上一个稍微差不多的,他便和她见了面。她叫程引玲,比他小三岁,比前妻田梅大九岁,尽管脸上的胭脂抹得很厚,仍然掩盖不住那些稠密的皱纹。她尽管穿着一身新衣服,但明显看起来有些土气,一看就是住在大城市的乡下人。她有个女儿,自费上大学。她靠在外打零工挣些小钱维持母女二人的生活,女儿上大学的费用主要是靠她两个娘家哥的周济。她那离了婚的丈夫仍旧是个赌徒,将房子都赌没了,自然是不管女儿的死活。方正和程引玲见面吃了几次饭,每次饭后,她都把剩饭剩菜打包带走,说是回家给女儿吃,方正看着心酸,就又叫饭店炒一两个菜带回去。
和程引玲每次见面,方正总觉得无话可说,也引不起任何冲动,更多的则是由她的女儿想到他的儿子。儿子虽随母亲生活,但钱主要是由他供着,也算是没亏了儿子。虽然如此,他仍觉得亏欠儿子太多,甚至会因此而冒出和田梅复婚,给儿子一个完整的家的想法。但想过以后,他又摇摇头,原来正是因为过不拢才离的,而现在又去复婚,这不是笑话吗?
由于和程引玲见面一点感觉都没有,方正慢慢地也就不再去见她。有时她打电话想见他,他也总是以工作忙为由而推脱掉。此段情缘也就无疾而终。
方正公司的业务正做得顺风顺水时,《新西秦》杂志社突然接到上级的指示,不准再做广告和收费性宣传了。面对这一情况,方正要么改做其他业务,要么关门回天罗继续上班。方正想,只身一人回天罗,他真有点“无颜见江东父老”,不回去吧,接下来又不知做什么才好。
有天下楼,他发现一楼门面房的一家照相馆生意很好,方正就想,这个照相馆是开在院子里边的,如果在大院外的大街上开一个生意岂不更好?而他又是记者出身,对摄影更是轻车熟路,连学也不用学,找个店面,买一套设备,直接就可开业。说干就干,他于是开着车东南西北到处寻房子,可整个安西城几乎跑遍了,也没找到合适的位置。最后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找了一处门面房,位置虽然很差,但房租却比较便宜,二十多个平方的房子,每月三千四百元房租,半年一付。房子租好以后,稍微收拾一下,买进设备,即准备营业。
方正摄影玩得很熟,但修照片的技术一点也不懂,开业的前一天晚上,他从电脑上搜出一些修图知识看一看,再实际练一练,很快就懂了。第二天,他自己响了一串鞭炮就算开张营业了。
开业当日,来了几个照证件照的,还有几个打印资料的。晚上关门一算,收入七十二元,还不够付房租。慢慢就好啦,刚开业,很正常。方正心里这样想。然而现实很残酷,第二天、第三天,以后的每一天,收入也都是在几十元左右徘徊,最高的一天也只有一百多元,仍然不够房租,最糟糕的是还有十多天日收入为零,很多天日收入两三元。这样熬了三四个月,他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就一边营业,一边重新找房子准备搬迁。
有一天早上,他下楼去店里开门,刚走出大院,望见路对面红树林小区转角的八一包子店门上好像贴了个东西,上面的字因为距离远看不清,但他感觉应是转让之类的广告,他赶紧穿过路面去看,那果然是个包子店转让的电话,他禁不住心里一阵激动。这个铺面他很熟悉,位置很好,两面临街,周围住宅小区有几十个,每个小区里边有十几栋到几十栋楼房,居民估算下来有二十多万人,若把此房子弄到手,生意肯定红火。他毫不犹豫拨通了包子店老板的电话:“你好,你是八一包子店老板吗?”
“是呀。”
“我问你转让房子的事。”
“哦,这门面连房子带设备转让共计五万元,空房转让三万元,剩余两个月房租另计。”
“我只要房子。”
“那就三万元。”
“能不能少点?”
“这房子位置好,昨天晚上贴的启示现在就有好几个人问了。”
“那你现在能来一下吗?我想先看看房子里面的情况。”
“你稍等,我马上过来。”
不大工夫,包子店老板过来打开店门,方正看了一下,房子比他现在开的摄影店稍小一点,但也完全够用啦。再看看房子,是已经装修好的,也不用花钱重新装修,把墙和天花板擦拭一下,即可直接投入使用,所以方正打定主意将房子弄到手。经过反复讨价还价,最终以两万六千六百元的价格将房子接过来。房子到手以后,他决定除过摄影外,再增加婚礼庆典这项服务内容,并立马去定制了门面招牌。
这天,牌子刚挂好,就来了几个照相的,还有几个打印东西的人。晚上关门时一盘算,半天时间收入了一百三十五元,除去成本,所挣的钱刚够开支房租。接下来的时间,生意一天比一天好,所挣的钱一天比一天多,月底一轧帐,除去房租、材料费等各种成本,净挣三千八百多元。虽然还没有在单位上班的工资高,但就一月来的形势看,生意还在不断向好,很快就会超过在单位的工资收入,方正心里这样一想,前边开店造成的心理压力也就没有了。
生意走上正轨后,方正一天忙得团团转,常常是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晚上关门回家一躺到床上,便立即进入了梦乡。
有天半夜,他梦见自己已经五十四岁啦,还是老光棍一个,他从街面上经过,人们都大笑他无能,连媳妇都讨不到,女人是啥滋味都不知道。我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这样?他在梦里大喊,喊着喊着,梦醒了,他发现自己惊出了一身汗。哦,我不是一直没有媳妇,只是离婚了而已,只是离了婚以后,还没找到二婚的媳妇而已。但不管怎么说,现在已经五十四岁了,还是光棍一条,这是个严峻的事实。莫非真要光棍到老?他这样想着,就再也睡不着了。
方正仍然每天忙着店里的生意,稍有闲暇时间,就上佳缘找老婆。虽然落价得厉害,但也并不是一无是处。好的找不下了,一般化的总能找下,我就不信啦。他不停地在佳缘里找,见着差不多的就发信。
终于有一天,找到一个差不多的。这个人叫王翠花,和前妻田梅一样大,离异,带着一个女孩子。他生意忙走不开,王翠花就直接来到店里见他。看到店里生意不错,甚是满意。方正抽空和她聊天。从她口里得知,她是四川大山里的农民,嫁的也是四川山里人,可前夫只能靠在深山种地保障一家人的吃饭问题,偶有闲暇出外打工,也只能靠出蛮力挣点钱,根本供不上一家人的花费。她不愿意就这么窝窝囊囊过一辈子,就离了婚,带着女儿来到安西生活。女儿在一个小学读三年级,周一—周五在学校寄宿读书,周末才接回家。她说她靠打零工和女儿混生活,具体打啥零工,她支支吾吾也没说清。他隔三岔五利用晚上的时间去和她一起吃饭,唱歌,以增进了解和培养感情。
有天晚上,他也没打招呼就径直去了她租房住的地方。门反锁着,说明她在家。他欲举手敲门,手举到半空却又停了下来。他想,时间还早,莫非她已经睡觉啦?不可能吧。正寻思着,忽听屋里有动静,走到窗户底下细听,是女人正在做爱时发出的呻吟声。莫非他除了和我正在谈恋爱还与别人有染?他突然胸膛里升起一股无名之火。他转身欲走,忽听里边的男人说:“我没有现金,你用微信能收款吗?”
“可以呀。”这明显是王翠花的声音。
少顷,男的又问:“一百元,收到没有?”
“收到了,”王翠花说,“以后想做了就联系。”
“好。”
这回方正完全明白了,王翠花是在卖淫。难怪问她干啥零活时,她不肯明确地告诉我。想到这里,一种对王翠花的轻蔑感油然而生,同时,他也在心里鄙视起自己来,悲哀起自己来。
晚上回来以后,才九点多,方正没有接着开店门,而是回家睡了。虽然他仍然感到很困倦,但还是睡不着。他像过电影一样,从前妻田梅想到柳叶,又想到李洁、王娜、李琪等几个与他上过床的女人,从各方面比较来比较去,竟然得出一个结论:作为妻子,原妻田梅才是最好也最合适的,由此脑中又闪过和田梅复婚的念头。他翻了一个身,又接着想,想想田梅的种种不是,又想想田梅的种种优点,竟又得出田梅还是个好女人好妻子的结论。想着想着,他又后悔当初做出的离婚的决定。如果田梅再提出复婚的话题,我就答应。想到这里,他轻轻叹口气,然后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方正的生意很快变得好起来。新店开业六个月以来,最低每月纯收入三千八百元,最高的一月纯收入九千多元,平均每月六千余元,而在单位上班的话,目前工资乱七八糟加到一起可拿到近乎七千元。于是,他又自言自语说了一句:还不如回单位上班呢。
屋漏偏逢连阴雨。不久以后,新冠疫情相继在全国爆发,安西也时不时封城防疫,方正店里的生意一落千丈,九个月过去,平均每月纯收入仅有四千余元,比单位工资少了近三千元。方正就想,新冠疫情啥时能被消灭也说不准,干脆干到年底就把店转出去回单位上班吧。
到了十一月,单位办公室主任突然来电话说:“单位现在换了领导,新领导不允许停薪留职,要求你现在要么回来上班,要么完全辞去公职。你自己选择。”
听到此话,方正就说:“那我回单位上班吧。不过,能不能等我将店面转出去,元月一日正式回单位报到。”
“那你稍等,我请示一下领导。”
过了一会儿,办公室主任来电:“领导同意了,元旦过后,你准时回来上班。”
“好的。”
方正连忙贴出了店面转让启示,可很少有人来问,偶尔来一半个问的,还不想出转让费。直到元月一日前三天,店铺还是没有转让出去。妈的,新冠疫情可是把人坑苦啦。方正心一横,将设备和家具当破烂处理掉,将门面房交给了房东。
五
回到单位以后,方正一边上班,一边利用下班时间租房子。跑了几处以后,在单位斜对面的民房里租了一间房子。房间里有房东一张桌子,他自己又去买了一张床,将从安西带回来的被褥一铺,就算临时安了家。白天上班有暖气,晚上一人住在一间房子里,冻得他瑟瑟发抖。第二天,他又去买了一床被子盖上,方才不觉得冷。
有一天晚上,方正吃过晚饭后顺着街道溜达,但见城区各处霓虹闪烁,热闹非凡。久违了,天罗,我又回来了。方正在心里喊。
走到问山路,忽有舞曲声飘进耳朵,循声望去,见一处舞厅灯光闪烁。好久没跳过舞了,进去练练舞步吧。方正这样想着,便信步往舞厅走去。
买票进了舞厅,久违的舞曲让他心情一下振奋起来。他也没找地方坐,就势站立到旁边,一边观看别人跳舞,一边用踩着节奏练习舞步。又一个舞曲开始后,他顺手请了身边一位女士跳舞。开始还有点别扭,很快便配合默契,舞步收放自如了。他一边跳,一边四处张望,但却很少见到熟悉的面孔。但在跳第二曲时,忽然看见田梅的同学吴艳丽在舞池中,他点了个头打了个招呼。下一曲开始时,他礼貌性地请吴艳丽跳一曲,两人边跳边聊,也简单地聊了聊各自的情况。一曲结束后,吴艳丽说:“我有事先走一步,你消停玩吧。”说完,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跳了几曲后,方正突然发现田梅在旁边站着,便友好地点了一下头,然后继续跳舞。一曲结束后,田梅立即上前对他说:“这么巧,在这儿遇见了你。”
“还真是巧。”他说。
“这说明我们还是有缘分。”田梅说。
“嘿嘿。”他轻轻笑笑,算是回答。
又一曲舞曲响起来,田梅一把拉起他就进了舞厅中央,他也就被动地随着舞曲和她跳起来。
“我在附近买东西,听吴艳丽说你在这儿,就赶过来了。”田梅仍然是直性子,说话毫不藏着掖着。
“我就说么,咋就这么巧?”
“其实你单位几个人都跟我说你回来上班了。我还寻思着准备打电话约你出来吃顿饭呢。这不,正好见着了。”
“嗯嗯。”他不置可否地应付着。
“这几天你在哪儿住着?”
“我在外边租了一间房子。”
“你看你,家里有那么大的房子,你却在外边租房子。”
“那是分给你的房子,我凭什么住呢。”
“咱们把婚一复,不就行了。”
“你还不死心呀。”
“只要你没和别人结婚,我就不死心。”
“哈哈,我考虑一下。”
没等舞厅散场,他就说:“你在这儿继续玩吧,我先走了。”
“我们一块走吧。”
两人就一块出了舞厅。他朝所租房子的方向走去。她急忙说:“你也不送送我,我买了好多东西,很沉的。”
他一看,她真的从门房提出了两大袋东西。他只有过去帮她提一袋。到了小区门口,他将东西放到门口准备走,她一把拉住他不让走:“五楼这么高,你也没说给我送上去?”
他想了想,又帮她提着袋子上五楼。到了五楼家门口,他放下东西就走,她一把将他推进屋,然后将门碰上。罢罢罢,既然上来了就坐一会儿吧,这样想着,就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他环视一下室内,房子装修一新,的确被原来漂亮多了。他就问:“啥时装修的?”
她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他,说:“前年,我考虑娃大了,不能老是住在太老旧的房子里。”
“花了多少钱?”
“花了五万多元,其中两万是从我妈那儿借的。”
“一个人也真是不容易。”
“是呀,既要上班,又要带娃,其中的苦愁,你难以体会。”她说着说着,竟眼泪婆娑的,“要是咱们能复婚,别的不说,起码对娃好。咱们就这一个娃,你难道就不为娃着想吗?”
“这个,我考虑考虑。”他说罢,起身欲走,她忽地将他推进卧室,“走啥哩,晚上就住这里。”
“不合适,不合适。”他边说便往外走,她死死将他扛住,并猛地一用力,将他推倒在床上,然后压到他的身上......
一大早,她就起来做好了早餐,早餐是荷包蛋加面包。吃完早餐,他准备上班去。她说:“等等,我开车先送你去单位,然后我去上班。”
“不用麻烦,我自己走过去。”
“走啥哩,我们单位都在南边,顺路。”
“那好吧。”
车开到他单位门口,她停下车:“我下班来接你。”
“不用,我自己走。”
下班了,他刚出大门口,她的车就呼地停在了身边。
“上车。”她说。
他看看周围,犹豫了一下,就拉开车门上了车。
回到家里,她打开电视,然后将遥控板递到他手上:“想看啥电视,随便调。我给咱们做饭去。”
她进入厨房忙乎起来。
不一会儿,一大碗香喷喷的面条就端到他的面前。
“你的胃不太好,趁热吃吧。”她说,回头又端了一碗调料放到桌子上,“味道不够,就自己调。”
“好着哩,好着哩。”他一边吃一边说。
她也端了一碗面条坐到他的对面吃起来:“你知道今天我为啥擀长面?”
“不知道。”
“是希望咱们能够天长地久,幸福快乐,白头偕老。”
“呵呵,但愿吧。”
方正就这样稀里糊涂和田梅在一起生活开来。在共同生活的这一段日子里,田梅一改往日的骄横性格,显得无比的温柔、和气、贤淑、通情达理,也不知是为了复婚才这样,还是多年的单身生活完全改变了她。总之,方正真的有了一种幸福感。而相对于他离婚后在安西找的几个女人,没一个能有她这样的好。“夫妻还是原配好。”十几年的婚恋经历,让他对此话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过了一段时间,田梅对他说:“我们去把结婚证一领如何?”
方正想了想说:“过几天闲了再去吧。”
“那也行,但争取过年前就领了。”
“好吧。”
过了几天,儿子放假回家,见爸妈和好如初,很高兴,就催促爸妈赶紧去把结婚证领了。
“就是,迟早是要领的。”田梅说。
“领就领吧,手续总归是要办的。”方正说。
领了结婚证那天回来,儿子已做好了一桌子饭菜等着他们。
“这些都是你做的?”方正问。
“是呀。”儿子咂咂嘴。
方正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喂到嘴里嚼嚼:“好吃好吃,没想到我儿子厨艺这么好,老爸自愧不如。”
“这就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田梅说。
“我爸文章写得好,这点我又不如我爸。”儿子说。
“哈哈,各有所长,互相学习,互相促进。”田梅说。
儿子给每人倒了一杯酒,然后自己端起一杯说:“祝爸妈百年好合,幸福美满,白头偕老。”
“谢谢儿子!”方正和田梅同时说。三人一起碰杯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儿子又分别给每人倒满酒,三人同时将酒端起来。
“祝我们全家和和美美,幸福快乐。”田梅说。
“祝儿子学有所成,前程似锦。”方正说。
“谢谢。”儿子说罢,三人举杯相碰,然后一饮而尽。
这场家宴,三人吃得很开心。
也希望他们永远开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