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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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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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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对于我来说,总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小时候,我和鱼是素未谋面的。我家住在比较偏僻的农村,用穷乡僻壤这个词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虽依山而居,山势很高,可由于土层薄,加之人们没有生态保护意识,乱砍滥伐严重,树木很难成材。放眼望去,映入眼帘的都是荒山秃岭乱石穿空。赖以谋生的零星的几块山地荒芜贫瘠,也都是靠天吃饭。那些年十年九旱,夏天时庄稼泛黄,冬天时衰草寒烟。村子前面仅有的一条河道里,遍布着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山石,平时总是干干的连巴掌大的水坑都看不见。只有暴雨来临山洪爆发时,才会有浑浊汹涌的洪水奔腾而去,几天之后,又干干如也。平时水贵如油,更不用说水中有鱼的影子了,所以根本不知鱼为何物。

稍大一些,上小学了。从教科书上认识了“鱼”字,才知道世界上还有鱼这么一种动物。可惜那时没有现在这么方便的音频影视资料,所以对鱼的感知仅仅停留在教科书里的插图上,对鱼理解也仅仅是老师讲的它生活在水中。看着图片中浑身光溜溜的鱼,幼小的心灵里,觉得鱼生活在水中,是非常脆弱的。吹弹可破的皮肤,在怪石嶙峋杂草丛生的水中,一定会是伤痕累累艰难而求生的。每每想到这些,心里就会有一丝丝的痛楚,甚至还为此流下过眼泪。

等接触到“鸡鸭鱼肉”这个词,又知道了鱼还是一种很高档的食材。那时老师还因为我们对鱼的冷落而特别对它进行了重点讲解——肉质肥嫩,味道鲜美。但是不论老师怎么解释,对于一个连真正的鱼还没见过的孩子来说,就象是北方人谈及“望梅止渴”这个词,最多也就是停留在字面的含义上,口腔中根本产生不了任何反应。没有切肤之感,就象听老奶奶给我们讲嫦娥奔月的故事一样,只不过是一种遥远的虚无缥缈的传说。一直等到后来家里经济状况好转一些,我才真正接触到了鱼,对它有了一个粗略的认识。每年的年根集上,父亲就会买回几斤带子鱼,一尺左右长,一指多宽,有的肚膛已经破裂,粘乎乎的肠子露在外面。即使这样,这也是全家一年当中最硬的一道菜了。妈妈小心翼翼地把鱼收拾干净,用刀切成寸段——鱼头是绝不会扔的。用面粉挂糊,等油烧开,放进油里烹炸成金黄色后,装在一个稍大一点的盆里,就是过年这几天的压轴大菜。鱼在油锅里嗞嗞地冒着热气,我们在灶台的旁边看着守着。一股股香味被我们贪婪地吸进鼻孔,恣意地挑逗着我们的味蕾,让我们的唾液不停地吞咽着。妈妈看我们一眼猴馋的样子,一边嘴里不停地说着馋猫儿,一边在翻动锅里的鱼的间隙,从盆子里挑出几个鱼头,每人一块,给我们解馋。鱼头有些烫手,上面的油还在冒着泡,但是我们已经顾不了许多,用两根手指捏着,先把脖子处为数不多的一点鱼肉小心啃食干净,然后把鱼头整个扔就嘴里咀嚼,已经炸酥了的鱼头骨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那是怎样的一种鲜美啊,即使现在想起来舌边仍有余味留香。不过这个过程中经常有伤害发生。带子鱼的牙齿非常锋利,稍不小心,手指头就会把扎破,鲜红的血液瞬间流了出来,即便如此,谁也舍不得扔掉,把手指头放进嘴里使劲的嘬一下,血液连同手指上残留的油渍肉渣,一起留在了嘴里,稍稍有点咸,不知道是自己血液的味道还是鱼头的味道。

我的中学时光是在镇子上度过的。在那里我看到了除带子鱼之外的更多的鱼。比如鲤鱼、草鱼、青鱼、鲢鱼等等,但是都只是见识了一下这些鱼种,至于它们都是什么味道,却没口福去品尝。有一次,我们几个同学去校长家里帮忙搬东西。刚进到院子里,就看到立在窗下的一辆自行车上挂着一条青绿色的大鱼,鱼头挂在车把上,头部扁平,弧状的大嘴张开着,鱼身向下垂着,鱼尾已经搭在地上。我们几个吓了一跳,绝对被震撼住了,面面相觑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来——原来世上还有这么大的鱼啊。“我一定好好学习,以后也要吃上这么大的鱼。”当时不记得是谁说了这样一句话,绝对真实的表达了我们几个人当时的想法,到现在我也承认,我后来之所以能考上大学,那条鱼确实给了我不小的学习动力。

参加工作之初,经济上虽说不再那么拮据了,但是物质仍然比较匮乏。那时候,不论是请客还是赴宴,桌上有鱼仍然是菜品上了一个档次的象征。记得那时候吃的最多的还是红烧鲤鱼。既然鱼是酒席档次上的一个标志,那鱼端上桌后的放法自然就很有讲究,就必须有一个极强的仪式感。鱼头的朝向一定都是桌上职位最高或是德高望重的那一位。即使在酒店每当上鱼之前,服务生都会先悄悄请示一下主人,鱼头要朝向谁。待鱼盘放好,桌上不论进行着什么重要的节目此刻都需要暂停一下。鱼头对着的那位要先干了三杯酒,然后再用筷子象征性地夹起一块鱼肉吃了,谓之“剪彩”,之后其他人才有资格开始吃鱼。如果有人胆敢在剪彩之前动鱼,那就被认为是大不敬的行为,不但要受到桌上其他人的揶揄嘲讽,还会至少被罚酒三杯的。当然剪彩的人往往也比较谦虚,或许也是自己不愿意多喝几杯酒,所以就又生出很多的说法来。他把鱼身上不同部位的肉稍稍夹起一块,分送到不同人的接碟里,巧立了各种名目,然后让被点到的人也喝几杯酒。比如说,他夹起鱼的眼睛放在一个人的接碟里说,二龙戏珠,你一定会是领导眼里的红人。夹起鱼尾上的一点肉放在一个人的接碟里说,一言九鼎,你以后一定会成为单位里掌舵的人;夹起鱼鳍上的肉会说,左膀右臂,你是领导的得力助手;夹起鱼背上的肉会说,平步青云,你以后会步步高升等等。被点到的人,受到了颂扬,心里也很受用,稍加推辞,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其实这种仪式更象是行了一个酒令,在酒桌上活跃了气氛,拉近了感情,也算是一种时代性的文化。所以现在回想起那些情景来,还是有点沾沾自喜念念不忘的留恋。

现在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物质也极为丰富了。鱼也早已如昔日王榭堂前燕,进入了寻常百姓之家,不再是档次和品位的象征。现在不论是哪个城镇,都会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海鲜市场,市场里各种鱼儿名目繁多、种类齐全。人们对鱼的要求也变得多种多样起来。有分鱼部位的,鱼翅、鱼头、鱼下巴。有分鱼种类的,鲽鱼、鲈鱼、石斑鱼。有分鱼生活环境的,淡水鱼、咸水鱼、深海的,浅海的。加进了各类佐料,变换着不同的吃法,即使平常人家也力争做到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比如单就鲤鱼的做法就花样繁多——清蒸、红烧、糖醋、剁椒、酱焖、碳烤、全鱼、鱼块、鱼段、鱼丸。无不显示着人们对美好生活更上一层楼的追求。

鱼的营养丰富食之有味,但是不知为什么,现在即使不论选什么样的鱼,用什么样的做法,吃起来也觉得索然寡淡,再也吃不出原来的那种滋味了。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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