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晚了,突然接到同学阿海的电话,电话里他的声音显得很激动,他说你还记得咱们班的阿宇吗?我迟疑了一下说记得啊。他说我们现在在火车站旁的某某饭店,你马上过来。
阿海口中说的阿宇,她是我高中时期的一个女同学,算起来已经二十多年没见面了,但是一听到她的名字,她的影子却立即在我的脑海里很清晰的浮现出来。阿宇是一个很阳光很有朝气的女孩子,圆圆的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睛,笑起来脸颊上一对浅浅的酒窝,看上去显得非常搭配,用现在的话说她当时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加之经常主持学校的文艺汇演、诗歌朗诵等节目,绝对是当时学校里的风云人物,高中毕业后考上了一所师范院校,最让我们这些同学津津乐道的是他的老公是她在火车上偶遇的一个兵哥哥,等毕业后就跟随他去了一个很远的城市,以后便和所有的同学再没有什么联系了。至于他们是怎么巧遇,有什么样的奇缘,我们谁都没有答案,成了这些年我们这些同学每每说起她时心中的一个悬疑。
我推开房间的门,还没等我说话,阿宇便一下就认出我来,念着我的名字说你一点也没变啊。她坐在椅子上显得似乎很平静,或者不如用拘谨来形容更合适,说话时也完全没有二十年之后同学才相见的那种热烈和激情,让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把她和二十年前的那个阳光女孩联系在一起了。我半认真半调侃地对她说,你变化也不是太大,可你这家伙潜伏的真是很深啊,好像与世隔绝了,毕业这么多年,我们这么多同学谁都没有你的消息。她叹口气苦笑道,我感觉我早已经麻木了,结婚对女人来说就是彻彻底底的走进了围城,男人朋友越多,感觉越有面子,而女人联系越少,才显得越守妇道。我笑了一下,心里不免有些凄凉,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可岁月就象是一缕寒风吹绉一池春水,在悄无声息中一点一点地不但吹皱了女人的皮肤,还吹干了女人身上的清纯和灵秀,最后只剩下一具躯体如干涸龟裂的河床。
和其他几个同学寒暄之后,又问起阿宇毕业后这些年的经历,她说毕业后就跟随老公去了Z座城市,在那里结婚安家分配工作,然后有了孩子,身处在一个陌生的城市,耗尽了年轻时所有的热情,这么多年生活的非常简单,基本上就是单位家庭两点一线,生活中基本上没有什么朋友,现在就是一个绝对的只会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了。虽然没有什么惊险曲折的故事,可她讲的很慢很细致,根本不容我们任何人插嘴,她似乎终于找到了知己,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对象,似乎想把这些年发生在她身上的所有一切一下都说给我们听。阿宇的脸色很凝重,目光呆滞,我们听的也很沉闷,本来想求证一下她和她老公相识的传奇过程的想法也不知不觉得湮灭了。她说这次回来是因为前几天姐姐的孩子结婚,今天就得回去,是晚上十一点的火车,本来是想早点出来,好好看看家乡的这座小城,找找自己从前的影子,储存一下关于家乡的记忆,没想到遇到了阿海,被他拉进了饭店,就有了这次聚会。阿宇的眼圈渐渐的红了,她说虽然这么多年没和你们联系,但是真是想死你们了。
我们大家都说,这么多年联系不上你,我们也很想你,这次既然回来了,那就好好在家呆上几天,和这么多年都没见面的老同学好好叙叙旧,也好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阿宇听了连连摇头说,不行啊,我也想在家多呆几天,和老同学们好好聚聚,可你不知道我们家那两个人,什么事情都得让我操心,孩子得督促学习,按时完成作业,老公得督促少喝酒,好好保养身体,我现在都不敢想像我离开家这么几天,家里会乱成什么样子呢,家里大大小小的盆里不知积攒了多少没刷洗的碗筷啊!等不用我操心了的时候,我再回来就不走了,一定要好好和你们说说话,唠上个三天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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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起把阿宇送进车站,分别的时候,她和我们几个人一一拥抱之后,阿宇的眼泪流了下来,说这一别又不知道多少年之后才能见面。我们安慰她说,没事没事,我们可以多用电话联系啊。阿宇说那最好,如果你们以后有机会到了Z市,千万千万给我打电话,也让我好好表现一下。还没等我们一一回答,阿宇就孩子似的捂着脸呜咽着跑向了站台。
在回去的路上,我的心情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沉重,时间真是个可恶的魔术师,他在不经意间就把一个曾经那么朝气蓬勃那么浪漫奔放的女孩儿,变成了一个絮絮叨叨心里只有老公和孩子的乡村阿婆。想想阿宇,不知道是该给她点赞,还是为她悲哀,有人说,中国的女人是最值得尊重的,不论在任何危难的时候,她总是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孩子,其次是自己的老公,最后才是她自己。这是东方女性的一种美德,是一种无私的奉献,但是这种奉献是男人必须收获女人必须付出的吗?
自私当然是不可取的,但是在不违背原则的前提下,我想应该让自己先活得更好,哪怕你是女人。女人更应该学会交流,否则你多光鲜,如果没有人和你分享,你就是一具被人欣赏的木乃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