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已离世多年,在我脑海中的形象逐渐模糊。近日,随手翻了翻相册中的老照片,看到一张伯父的照片,这也是伯父唯一的照片,四十多岁的样子,身子站的笔直,有些局促,脸上却开心的笑着,一瞬间,以往伯父的身影就清晰起来。
记忆中,伯父的样子是高高的个子,比较瘦,从我记事起,伯父就不能到生产队里干活,不时地咳嗽,有痨病。那是还小,没人告诉我伯父得病的原因,只是从家人闲谈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了伯父年轻时为了挣钱养家,到黄河码头干装卸,从船上往下背条石,一块条石二百多斤,没有绷住一口气,伤了腰和肺,落下痨病。那时候是五十年代初,也就刚刚解放,家里穷,又得了病,就没能成个家,一直和我奶奶生活在一起。我是六十年代出生的,伯父特别疼爱我,有好吃的都留给我,我小时候大部分时间是围着伯父转。
小时候理发都是用剃刀,伯父总是给我剃成帽儿盖的发型,留着头顶一圈厚厚的头发,四周用剃刀刮的锃亮,当时照照镜子,还感觉挺酷,故意到孩子多的地方显摆,后来看到电影里的,汉奸大都剃着那样的发型,现在想想都能笑出声,不过现在有些孩子也开始理那种发型了,看来,时髦是几十年一个轮回的。
刚刚上学时,没钱多买写字本,伯父用攒的烟卷盒压平了,用线缝在一起,给我当演算本用。可惜,我不懂的节约,胡写乱撕,几天就用完。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跟着我伯父去赶集,集上的热闹,是我对外面的世界最大的认知,大集在县城里,离我们村子四五里地,隔着黄河,需要坐船过去,家里没有多少钱,伯父用布袋子背上十多斤高粱或者玉米到集上买,我记得,七十年代初,好像已经允许少量的粮食在集上买卖。伯父紧紧攥着我的手,挤在人群里,小小的我所看到的只是花里胡哨的人腿,我们爷俩蹲在摆了一长溜高低不同盛着粮食口袋末尾,瞅着来来往往的人们,盼着有人上前来问价,经过几轮的讨价还价,伯父背的粮食终于买了,买了一块多钱,当时玉米的好像一毛钱左右一斤,具体多少钱我已记不清了。接下来才是我最快乐高兴的时候,伯父领我逛当时最大的百货商店,趴在玻璃柜台前看着琳琅满目的东西就不想走,当时头顶上有几条铁丝,夹着钱和票,“呲呲”的来回传递,给我的感觉太好玩太超前了。我总要缠着伯父去的地方是新华书店,走过来走过去的一本本看摆在柜台里的小画书,伯父试着几次拖都拖不走我,最后总要花七分钱左右买本最薄的。太阳正当午的时候,伯父领我去吃包子,当时,一家叫永利的水煎包最好吃,几间旧的土房子,门口摆张长条桌,人们挤在前面 交钱等着老板用盘子盛水煎包,各自端着到屋里吃,屋里摆了几张矮方桌,油腻腻的,四周放了几个板凳和条凳,伯父花五毛钱买了十个水煎包,和我找张桌子坐下,给我端了碗白开水,伯父是不舍得吃的,只是看着我狼吞虎咽的吃,那时候我撑死也就能吃四个包子,看到我吃饱了,伯父给我用水洗洗手和油嘴,用袄袖替我擦擦,他只是吃了一个水煎包尝了尝,剩下的五个包子,伯父要了张纸包起来,捎回家给我奶奶吃。我们爷俩逛累了,坐在黄河大坝上歇会儿,直到太阳快落了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