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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承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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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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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书先生

父亲是一名退休教师。在职时,村子里男女老少都喊他“教书先生”,甚至连个姓氏也不带。话语里,满含着讥笑与讽刺。

父亲听了,也不生气,也不懊恼,坦然接受。有时,就此还和别人插科打浑几句。

母亲气不过,多次要求父亲严厉反击。父亲淡淡一笑,说,这有什么可气的,我原本就是一介教书先生,不叫我“教书先生”叫什么?

母亲摇摇头,对父亲的说辞无法理解。在母亲心目中,这种无名无姓的笼统称呼,简直就是对人格的侮辱。尤其是在那个“臭老九”不被尊重的年代,教书匠更难受人待见,教书几乎与贫穷同义了。

我依稀记得,父亲当时的月工资只有十几元钱,很难养家糊口。他一心扑在工作上,而田间劳作之事,就落在母亲一个人的肩上。每年生产队年终结算,父亲的工资总是无法抵消我家超支的工分。一年下来,不见父亲有一分一毫拿进家门。对此,母亲心中甚为不悦,大为光火,但又难以启齿。谁叫自己当年看上他的文凭呢。那时,农家出身大字不识的母亲,为自己能嫁给“五七大学生”父亲,暗自得意了好一阵子。

其实,父亲心里明白,那个年代,喊人“教书的”,多半是在暗地里臭骂别人。这样的遭遇,他不知领教过多少回,每每总以淡然一笑处之。尤其处在艰难困苦的年代,自己却未能为家里减轻负担,没给妻儿好的生活,心中更是愧疚不已。但是,既然爱好这个行业、从事这个行业,那就应该无怨无悔。除却前缀“教书”这个词不说,后面的“先生”之称,着实让父亲还是有些激动与自豪。

我小时候,对自己的家境相当贫寒颇多微词,曾暗暗立誓长大后决不做教师。可是,鬼使神差,那年填报志愿时,最后竟不由自主地填了“师范”。几年后,我也成了一名“教书先生”,和父亲踏进同一条“河流”里。后来,仔细想想,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潜移默化”的影响力吧。

岁月更迭,时代变迁。新征程里,全民正在奋力奔小康。如今,父亲退休在家,拿着稳定、可观的退休金,安享晚年生活。有时,晚饭后,和母亲手搀着手,肩并着肩,漫步在家乡宽阔的水泥道路上,尽情地欣赏着美丽的田园风光,心中自然乐陶陶也。

值得抒写的是,区划调整,家乡划归芜湖市后,江北的发展,驶入了快车道,基础建设突飞猛进,人民的生活蒸蒸日上。父亲的退休工资,较之以前,也有显著上涨。日子,越过越滋润了。

有人经过,看到了父亲和母亲,喊一声“教书先生”,在散步啊!父亲和母亲齐声应答“哎哎哎”。那种自豪之情,显然溢于言表。在众人纷纷向他们投去羡慕的目光时,我不知母亲的心潮,会怎样地高低起伏。

春节以来,“新冠”病毒肆虐,各地都在采取隔离防护措施。许多村庄迫不得已实施封路办法,并设置检查岗。村邻看到我老父亲也佩戴着红袖章,站在路口查岗登记,大老远就亲切地喊:“教书先生”,您老也来啦?!毋庸置疑,这既是惊叹,又是敬佩。

如今,父亲赋闲在家,人们依旧习惯称呼他“教书先生”,但,却满含着尊重和爱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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