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老汉以种地为生,勤劳善良,凭着自己的一双手终日在泥土捏吧,硬是把几个子女都拉扯大。如今,儿女们都已成家立业,各有自己的广阔天地,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尤其大儿子,博士毕业后,在一座大城市里开着自己的公司。
按理说,田老汉应该歇歇了,毕竟辛苦操劳了大半辈子,如今老了,可以享享清福了。
可是,他歇不住,仍旧每天扛着一把锄头或是铁锹往田地里跑。
有人发现田老汉最近有些不对劲。他家的地块不少,村东头、村西头、村前头都有,可他很少过去打理、照应,却偏偏只愿呆在村子后面的那块地里整天鼓捣着。
提起村后的那块地,过去它可是田老汉的一块心病。为种不种这块地,他和老伴不知吵过多少回。田老汉一直坚持想把这块地扔了或是交由别人来种,可老伴死活就是不答应。
田老汉没奈何,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但又实在不想去那块地。每次往那一站,就浑身打颤,头皮发麻。使足劲逼迫自己不朝那边看,可眼睛偏偏不争气,忍不了一会,就不由自主地斜乜了过去。
顿时,他眼里全是坟头、墓碑、花圈,还有那些给死人的祭品……
田老汉恶心、想吐,又吐不出来。他抽身要走,可是腿脚不听自己使唤,挪不动步子。老婆子那凶狠的不容他人反抗的目光,始终在眼前闪烁,教他瑟瑟发抖。
他回转身,只有忍着,可是实在难受。刚弯腰薅掉几棵稗子,一条粗大的水蛇吐着红红的信子朝他游了过来。他吓得拔腿就跑。
倒不是田老汉天生胆小,庄稼人,水蛇见得多了。可是田老汉心里清楚着,这些蛇分明就是从那里游过来的。有一回,他亲眼所见一条大蛇从墓穴洞口吐着红信子游出来……
那些年,为了一家人能填饱肚子、孩子们能上起学,田老汉没少吃苦,起早摸晚是常有之事。其它地方不说,唯独村后这地,着实让他头疼。“双抢” 季节,一个人在地里一干就是一整天。有时还要趁着月色把秸秆运回家做烧锅柴火。
一天夜晚,田老汉正在地里忙着捆稻草,抬头时瞥见一团火在坟堆里一明一灭。起初,他以为是谁丢下的烟蒂,并没在意。后来,那火猛然一下子分成六七个点在空中散开,而且到处移动……
这可把田老汉吓坏了,他浑身战栗,汗毛倒竖,一时手足无措。
打那以后,田老汉对这块田地就没甚好感了。他一心寻思着要把它丢掉,可任凭自己怎么坚持,老伴就是不赞成他的想法。
日子长着呢!我总不能终日提心吊胆吧。
几年前,和田老汉一生争争吵吵又相依为命的老婆子走了。他一时神情恍惚,没了主心骨。他和儿女们商量,把老婆子葬在村后的那块地边。
虽说儿女们都很孝顺,隔三差五地就会打个电话回来问问他,但田老汉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自从老伴走了以后,田老汉自己也不搞清楚为嘛突然间就喜欢上了村后的这块地了。他有空没空就想往这儿跑,锄一锄草,敲一敲土坷垃,或是直起腰看一看地头的那块墓碑。这可是曾经令自己特别头疼的地方啊。
但田老汉又很清楚,这里即将是他未来的新家。这里已睡着他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