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春天的路上

一直喜欢踏青。

青，在我眼里，就是生命，是澎湃旺盛的激情与活力，是蓬勃向上与不可抑制的青春。

信步广阔的原野，一些绿，远远近近汇聚而来，似乎密密层层，却有几分疏朗，由眼前向远处绵延开去，染成一块漫山遍野的硕大绿毯。田间，地头，岸边，坡畈，篱笆墙内，甚至几户人家房屋的角落…… 无不在它的势力范围内。满目的绿，相互交错着，牵连着，重叠着，映衬着，似近非近，似远非远，若即若离，如梦如幻，让眼光迷离的你很难把握它们的存在与否。它像一个顽皮的孩子，从你身边逃离。转瞬，又在目光可及之处探出头来，冲你努嘴一笑，仿佛在故意逗你玩儿，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

俯身细望，不过是草色遥看近却无的视觉印象吧。远处，似乎早已浓密得如诗如画，眼前，却仿如新生儿的稀疏头发，几分像刚由松软湿润的泥土中钻出来的几尖嫩笋，带着雨露的清新甘甜，携着春日的泥土馨香。碧绿鲜嫰的荠菜有些不甘寂寞，已提前茁壮了。它们并非无情之物，柔风细雨时常光顾的时节，在等待一个翩然而至的身影，盼一双纤纤玉手的轻揉慢捻，将它们请回家，成为饭桌上一道令人垂涎的佳肴。

但，原野之上岂止有绿，还有星星点点的烂漫黄花。油菜历经了一个冬天的修炼，成就它们的华丽转身。沐浴着春风和阳光雨露，油菜现在挺直了腰杆，开始撑起一把把小黄伞，它们要将整个春天稳稳地托起，将其打扮得更加妩媚动人。黄，即使现在有些式微，但相信不久，会以燎原之势席卷而来，与绿媲美于春天里。我以为，油菜花的满地铺陈，绝不是与绿争夺什么春天的地盘，而是彼此烘托，一起创造和赋予人类一个美妙而全新的世界。

脚步前移，时光游走。时节在雨水与惊蛰间流动。水，慢慢活起来，生动起来，快乐起来。柔软的纯洁的玉体，在舒展，在拉长，在传播一个个有关春光无限的消息…… 它们环抱着田野，亲吻着小草，和着脚步的节拍，做着呼朋引伴的游戏，引得谁家几只不安分的鸭子在追逐、嬉戏，继而又嘎嘎，嘎嘎 …… 空气在明丽的空间里微微颤动着。人，仿佛能感觉到它们的快乐。

这么随意地走着，走着。忽然间，就想起几句有关春天的诗来：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感觉诗中描述的情形，倒是很契合眼下的时节。它们，在春光里尽情地享受着短暂生命中的自由和快乐，无拘无束，无羁无绊。而这，恰恰是我们无法拥有的，也成为我们的缺憾与悲哀。再过一段时日，就是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逐春泥”的莺歌燕语景象了。不知那时，人间又将会增添几分醉人的生动？

原野上，牛羊溜出圈棚，觅食于水边。那份悠闲自在的惬意，叫人好生羡慕。几只鸟停歇在不远处的田畴上，它们叫得甚欢，彼此张望，像是在约定着什么，随即，又一同飞往别处，寻找新的快乐去了。

草地之上，印有履痕，许多人的脚步或许早已在此轻轻越过，他们似乎有些不忍心惊破这春草的梦。毕竟，一个春天来得，并非那么容易，要经历多少曲折和艰难。虽说一岁一枯荣，我们却需等得那么漫长，兀自熬红一双醉眼。

弯下腰，仔细辩识，这些脚印，没有一个是母亲的。母亲老了，再也无力消受这春天的热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