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与女人二题

男人和女人二题

张承斌

（一）钥匙

十八岁那年，女人拒绝了一切好言相劝，果断地嫁给了男人。那时的男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环堵萧然，一贫如洗。

时光清浅，岁月无声。许多年过去了，男人依然是个穷光蛋，手里只拿着一份可怜巴巴的工资。女人，没有嫌弃，没有抱怨和后悔，更没有什么改变，唯一改变了的是她曾经美丽的容颜。女人偶尔揽镜自顾，也只是浅浅一笑。女人的心思并不在外表上。

女人怀里揣着一串钥匙，很少，只有三两把，上面锈迹斑斑，用一根粗粗的红头绳系着。平时出门时，总不忘带着，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女人没事时，总喜欢一个人在家里默默地捯饬。小心翼翼地掏出那串钥匙，小心翼翼地打开抽屉，小心翼翼地把一些自以为珍贵的东西锁进抽屉里。常常是放进又拿出，拿出又放进，像这样反反复复多次，偶尔还仰视天花板，作冥思苦想状。

男人看着女人的模样，有些心酸。男人知道家里并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可女人喜欢这样，男人从不阻拦，从不点破。每月领到工资，男人第一时间如数交到女人手里，一分不留。男人知道，生活不容易，持家更不容易。女人每次接到钱，总是数了又数，数了又数，然后抽出几张放在外面，把剩下的就锁在抽屉里。这时，女人脸上泛着浅浅的幸福的红晕，似乎有些开心，有些陶醉。男人知道，女人其实并不爱财，只是，有了这些，女人心里更踏实一些。

男人没有能力带给女人什么，只能把这小小的权利交到女人手里，这样他的心里才会稍稍安稳一些。

这些年，女人从没为自己添置什么，身上的衣服还是早年的，轮换着穿。岁月的磨砺、侵蚀，女人的芳华不在，不过，女人从不留心这个。女人心里想的是什么，男人很清楚。

所以，男人从不在外花天酒地，下了班就往家赶。男人有时想到这些，就要流泪。男人竭力控制自己不让眼泪流下来，男儿有泪不轻弹。

女人把家料理得井然有序，干净、舒适，充满了温馨。男人每天下班回家，总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忘记了外面的一切烦恼与忧愁。男人心里明白，这都是女人的功劳。男人觉得自己此生亏欠女人的太多了。

男人心里有了打算：愿望女人把钥匙管好，拥有更多崭新的钥匙，愿望女人继续在钥匙上得到更多的快乐。

（二）灯光

男人有个坏毛病：在女人夜晚外出时，总喜欢将家里的灯一直亮着。

女人多次指出，这是浪费！但，男人依然我行我素。

女人很寒心一枚枚硬币就这么在灯光中悄悄流逝，多次提醒男人不要这样，甚至有时心生愠怒，可男人并不理会，照旧做自己的。

一次，女人下班回家，看到室内依旧灯火明亮，她向男人发出了警告，再要这样，就会吵架了。男人笑笑，没有应答。

女人不明白男人为什么要这样平白无故地浪费，生活得从点滴省起，但男人心里有自己的考虑。

为了生活，女人每天得加班很晚才回家。拖着疲惫的身影，走在幽暗的道路上，女人心里很害怕，她多么渴望此时能有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可是，男人不能每晚亲自去接她。男人有自己的工作，必须每天按时完成。孩子又小，需要照看。

男人有时累着累着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女人已到家。男人心里万分惭愧，自责不已。

男人担心自己的妻子，可又分身无术，甚为苦恼。想着想着，男人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男人心里默默地想：只要灯亮着，女人就有了家的方向，就有了光明和温暖，就不会寂寞与孤单。所以，不论女人如何反对，男人心里一直坚定自己的想法，不会改变。

（三）

男人和女人就这样平平淡淡地度过了许多年。

有一年冬天，女人一跤摔倒，卧床不起，不久即不醒于人世。男人因此悲愤交加，伤心欲绝，满头白发日渐稀落。

男人誓不再娶。从此，每晚抱枕流涕，抱枕而眠，直至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