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一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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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熊熊火苗，无情地在无边无际的泽尔磋山顶上的一间茅草棚中燃烧着。金色的太阳光映照着蓝色的火焰，火苗越烧越旺，越燃越起劲，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泽尔磋山寨的上上下下都给弥漫上了一层烟熏火燎呛人的气息味，熏得人喘不过气来。
茅草棚里不时发出一声声“噼噼…叭叭”的爆响声。茅草棚四周的山墩上围满了无数的寨民们，他们全都站在那里，却不见一个人赶去救火，这时，只见一位满头白发、白胡须的七十上下的老人正在发疯般拼命地呼叫着：
“人们啊！可怜，可怜我吧！”
“赶快救救火吧！
那凄楚悲凉的喊叫声，在空旷无边的泽尔磋山寨的山顶上空回旋……可是茅草棚四周的寨民们任凭老人怎么求救，都是无动于衷，老人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乱转。实在也没有办法了，只见老人双手捂住脸，“扑通”一声跪下了，头向上张望着，在嘶声费力地喊叫。停止了片刻，又发出了“呜－呜－呜”的哭声。老人慢慢地抬起了头，呆滞地望着自己的房屋，片刻之间化为乌烟，袅袅地升入了云端……
他好像有罪似的，默默地跪着在向着天神诉罪，又好像在说：“天啊！为什么给我的命运这样的苦啊！”他那双瘦弱弯曲了的腿在不住地打颤，在向四周移动。他用泪水迷糊的双眼，木然地望着人们，好像在乞求着什么，又好像要对人们说着什么，只见他的嘴唇一张一翕地，但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过了许久，老人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他在原地来回打转，两只手在胸前飞舞着抓来抓去；他又在狂笑，不停地围着熊熊燃烧的茅草屋转来转去的，嘴角抽动着说：“回家了！回家了！我该回家了！”说完一阵狂笑后，便手舞足蹈地冲进了熊熊燃烧着的茅草棚中去。正巧，那燃烧着的茅草棚也被烈火烧的“叭……嗒”一声倒塌了，火光冲天，烟雾四起。顿时，茅草棚四周站着的寨民们个个都吓得目瞪口呆，束手无策了……
第一章
弯弯的月芽儿，躲进了阴暗的云层中去。
乌蓝色的天空中，偶尔闪现出几颗星星，远处幽黑的山脊连绵起伏。夜幕下，分不清山和天相互连接的地方。
森林里，山风怒吼，卷集起阵阵的狂沙夹杂着树叶被狂风吹得“唰－唰－唰”的飘落声。远处不时发出一声声古怪、恐怖、阴森的响声。林中的飞擒走兽也许早有预感吧？好像这里将会发生一场不可预料的灾难。
鸦雀向着远处飞去了，獐鹿向着森林四周仓惶逃窜，山鸡、野兔到处乱蹦乱跳；山岩上蹲着的猫头鹰，“呕－呕－呕”发出不吉利的鸣叫。一群狼逃下山来，伸长颈子，张开了长满利齿的大嘴，发出“噢－乌－乌”的惨嚎，整个森林都给笼罩上了一层恐怖的阴影……
“噼的叭嗒”一道耀眼的闪电，射向古老的原始森林，撕破了漆黑而又神秘恐怖的夜。傾刻，大雨瓢拔而来。河水猛涨，山洪暴发。冲垮了河堤，冲倒了两岸的树木，淹没了田地，一场不可避免的灾难向着附近的鸡鸪山寨突袭而来……
寂静的鸡鸪山寨沸腾了：狗吠声，马嘶声，寨民嘈杂的呼叫声、婴儿“呱呱呱”的啼哭声。
又是一道耀眼的闪电划过夜空，紧接着雷鸣大作，狂风暴雨肆虐，房屋倒塌声，全都混成了一片。
“洪水来啦！洪水来啦！”寨民们惊恐万状喊着，跑着。此时，寨民们被这夜间突如其来的洪水，吓得忙无头绪，昏头转向。只听见，房屋内传来锅、碗、瓢、盆的撞击声，就像是刚进水帘洞的猴儿们在抢锅占灶。紧接着房屋内又传出了阵阵悲惨凄凉的喊叫声。
“快逃啊！快逃啊！洪水冲来啦！”寨民们边喊边纷纷抱着东西，有得往外跑，有的往树上、山上、房顶上爬去。可怜啊！无辜的寨民们抵挡不住滚滚而来的洪水。最终冲走的冲走了，淹死的淹死了。眨眼之间，整个鸡鸪山寨就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水面上，漂浮着许多木头，干草。木头上偶尔有几个人爬在上面，他们在和洪水挣扎着，还不时传来了“阿妈，阿爸——”痛苦的挣扎声和一声声无力的呻吟声。可是后来，还是被无情的洪水吞噬了……
一天、二天、……无数天。
洪水终于退了，这里留下的仅是一片废墟：满地的黄稀泥，脚踏在上面沾呼呼的，让人见了，不禁黯然泪下，使人不禁从内心感到有一阵心酸和苦涩的感觉啊！
然而，在靠半山腰的岩石上，生长着一颗百年山桃树，那曲曲盘旋的虬枝，一直延伸到路的尽头，山的半边……就在这棵山桃树上，正踡伏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真是命不该绝啊！整个寨子就他一个人辜存下来了。寒风吹来，他的衣襟被吹的“呼呼啦啦”作响。也不知是寒风吹醒了他，还是恶梦、饥饿惊醒了他，他从树上艰难地爬了下来……
这个少年赤裸着双脚，整个脸上显得格外黄瘦，挂破了的衣服上、脸上沾满了污泥，他已经几天没有进一口食了。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伤心地哭了。山风猛吹，哽咽的他透不过气来，整个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突然，他像发疯了的狮子似的朝一堆黄色的土堆扑去。这就是他祖祖辈辈的家！被洪水冲走的家呀！他爬在土堆上，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他凄惨地喊道：“阿爸，阿妈，您们都在哪里啊！”他不停地哭啊哭，那凄苦悲凉的哭声随着呼啸的山风飘的老远、老远……
风卷来了。
吹打着树林中被风卷起的狂沙，和树林中被风卷到空中到处飘飞落叶。这时，从那遥远无边的旷野中响起了一阵隆隆的闷雷声，震的人耳朵嗡嗡地作响。天空又阴又冷，不一会儿功夫，下起了大雨来。
一位少年，手拄着一根树枝，步履蹒跚地从遥远的山的那边走过来了。一路之上，他冒着滂沱大雨，没有目标地行走在布满稀泥和一片坑坑洼洼积满水塘崎岖的山路上。此时，雨水淋湿了他破烂了光着胳膊的衣裳，一直冷到了心窝。他的脸色冻的了紫，牙关在不住地打抖。他周身上下沾满了黄泥，就连手拄的棍子上也沾上了黄泥。真不知他摔倒了多少次。他的裤子撕破了，双脚也被寒风冻得麻木了。双脚上还被石头划破了一道道的血口子，被雨水浸湿了的伤口，已经有些在化脓了。伤口还在不注地流着血，而且还一阵阵剧烈地了疼。鲜血一滴滴地顺着他的双脚一直流到了稀烂的黄泥地上。在他身后的这条稀烂的黄泥地上，留下了一条模模糊糊的斑斑血迹……
他拄着棍子，一腐一拐艰难地走啊，走啊！这一呼之上，就连他是怎样活着、又是怎样踩着这条荆刺丛生的羊肠山路走过来的，他也不知道了，也许这是一时间的错觉吧。过了好半天，西北边上的乌云渐渐地消散了，灰蒙蒙的天空也慢慢地亮开了。
雨停了。
太阳缓缓地爬出了山顶，了出了微弱的白光。这时候，他才感觉到了他冰冷的身躯，才稍稍得到了一些热气。这可只是那么一奌奌、一丝丝儿的热气。这可只是那么一点点、一丝丝儿的热气，但也总是抵挡不信寒冷和饥饿的侵袭啊！要是往昔，这个十四、五岁的孩子，肯定还在他阿爸和阿妈的怀里撒骄和淘气呢？可是今天他却变成了一个无依无靠、孤苦休伶的孩子了！他必定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啊！怎么能够抵挡得住风雨的剥蚀呢？又怎么能够忍受得了饥饿的侵袭呢？
生活的艰辛，道路的坎坷，人事的变迁，使他感到人生的艰苦和辛酸；使他幼稚充满欢乐的心灵：变得枯燥苦闷和凄凉；也使他变的一天一天地成熟了。
他在渴望着……
渴望着今天的天气能够突然地变热。
他在梦幼着……
梦幼着在这广旷而又茺无人烟的羊肠山道上，能够奇迹般地出现一队驼运着干粮的人马。
可是……
他，盼啊盼，想啊想，等啊等……
盼到的，只是秋风吹过莽林这处，所飘来的弥漫在天空中，被风吹得枯黄色的落叶。
逝去的，是在他幼小的心灵深处蒙受上了一层难以泯灭，而又痛苦不堪的心灵创伤。满含着一串串悲凉，凄惨的泪水，又不禁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看到的，是在那崎岖的羊肠山道尽頭，被风吹得翻起滚滚的黄土，和布满在天空中的乌云；以至在乌云下翻飞的仍然是那一片片枯黄色的落叶。
等到的，只是太阳落山；山风四起，临尽黄昏时分。
泪水，眼眶里噙满了辛酸的泪水。他的眼前模糊了，整个都变成了漆黑的一团。啊！泪水，终于，终于地包不住了。一滴，二滴……无数滴。须着他饿得发黄了的膄股了的脸夹流了下来，他伤心地哭了。“阿爸、阿妈——”他想亲人了，想家了。“哇－哇－哇”止不住的泪水啊！就像奔流不息的山泉水一样，流啊，流啊……
茫茫森林，横无际涯，向东望不到头。向西望不见尾。
可怕的夜降临了。伸的不见五指。森林中山风呼啸，吹打着树木东荡西愰。远处不时发出一声声“呜－哦－哎－呼”的怪叫；长草丛中也了出“呼啦啦——呼啦啦”的响动；陡峭的山谷中传来了“咯隆——咯隆”的滑石声在他耳畔回响。透过远处茂密的森林，他看到了在漆黑的帐幕下闪动着一团团，一簇簇幽蓝色无形的“鬼火”。啊！豹狼，他惊呼着。看见了那无形的“鬼火”在窜来窜去的，走近了，又远去。定是在夜间寻捕食物呢？他的心有些紧张了；有些害怕了；有些胆怯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有把自己悲惨的命运紧紧地和这可怕的原始森林连在一起了，任凭它去摆布了。
他抬起了头，看了看可怕的夜，依然是伸手不见五指，山风也依然在耳畔吹打着。这时，他把頭和身子踡伏在一起，用手臂遮挡着脸，在恐惧和饥饿中，他竟然昏昏沉沉地入睡了……
睡梦中，他梦见了自己和一个满头银发、银须、手拿一把银色小毛毯子的老爷爷。正座在暖洋洋、热烘烘的炉火房里，吃着香愤愤，热气腾腾的大米饭，还啃着一支肥大的野鸡腿呢？他还亲切地依偎在老爷爷的身边，倾听老爷爷讲叙天地之间美妙、动听的神话故事。老爷爷还用他温暖的大手抚摸着他的頭，笑着问道：“孩子你今年多大了，”“快到十五岁了”。他在睡梦中回答说。老爷爷又一连串地问道：“孩子，你家在何处？家里有些什么人？你一个人来到这里干什么呢？”他没有回答，只是望着老爷爷甜甜地一笑。老爷爷问完之后，一佛手中的银色毛毯子，向着天空中飘飘然然地飞去了。
他在睡梦中大声地喊着：“老爷爷，老爷爷，快带我走呀！我愿和您永远在一起！老－爷－爷！”一阵阵寒风吹来，把他破烂的衣襟吹的翻了起来。顿时，一股寒流吹凉了他的背心，这山风吹醒了他正在甜睡中的美梦……
他醒来时，感到嘴角有一点沾乎乎的东西，用手一擦原来是一团稀烂的黄泥！他这时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啃得不是什么肥大的鸡腿；而是嘴得树枝上的黄泥啊！他在恨山风吹醒了他的美梦，而此刻，他又是多么希望刚才的梦能够变成现实啊！即使不能，但他也是多么希望刚才的梦能够变的长一点儿啊！他抬起了头，用迷茫的眼神望着偶尔间有几颗暗淡的星星闪烁在夜空。呆呆地望了很久，很久。
天渐渐地亮了。
他自言自语痛苦地向着深蓝色的天空诉说道：“苍天啊！世上的万物生灵啊！为何就这样的多灾多难啊！”回答他的只是山风呼啸，发出阵阵回音，还在他耳畔继续回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