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上的歌谣

云朵上的歌谣

张成城

      滔滔岷江，奔腾不息，宛如一条银色的飘带，蜿蜒迂回在深山峡谷中，湛蓝的天空，祥云缭绕，群山葱茏，羌碉巍峨，直耸云端。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千百年来，被称为云朵上民族的羌族，在日子的往复循环和岁月沉淀的洗礼中生生不息，坚韧坚强，书写着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和希望。

依娜出生在大山深处的云儿寨。这里的一山一水都是那么的清纯。刚满八岁的小依娜和同学们坐在山梁的石墩上，双手托腮，目光专注、似懂非懂地听着父辈们的吟唱。

高高的云儿寨山梁上，三五成群的云儿寨父辈们悠悠扬扬、亮亮嗓嗓、如知如醉地吟唱起古羌人多声部民歌，这吟唱的父辈中有她的爷爷。

爷爷吟唱完后牵住小依娜的手，缓缓走在山寨石阶上，一弯山路显得悠长深远。小依娜也唱着童谣《喊太阳》走着，不时和同学们追逐嬉笑，歌声漫过村庄，漫过田野，回荡在云儿寨的蓝天白云之中。

小依娜和同学们在山寨奔跑，在水边嬉戏，在树下沉思。

同学们聚在树影下，看着天空。

一同学问：“长大了，你们想当什么？”

同学们纷纷说我要当老师，我当医生。

小依娜清脆地说：“我要当音乐家。”

同学们纷纷嬉笑：“依娜，你不是做梦吧？”

“梦也会变成真的，不信等我长大了，你们瞧瞧。”

“会说话，就会唱歌，会走路，就会跳舞”这是古老的大山羌民族的聪慧天赋和秉性使然。伊娜从小在父辈的耳濡目染良好熏陶下，学会了唱歌跳舞，后来圆了她大学的梦，再后来，古羌人多声部的音乐成就了伊娜在维也纳金色大厅的演唱梦想。再后来，依娜毅然放弃了到奥地利攻读博士机会，选择回到家乡，投入到发掘振兴羌民族民间音乐的事业中。

　依娜从奥地利回到北京再到回家乡，坐在一辆回新县城的公交车上，伊娜面带微笑看着窗外，新汶川美丽街景一掠而过。车上，伊娜回想海峰在北京送她的场景，缓缓开动的大巴车上，依娜侧头看着窗外路面上奔跑的恋人海峰，海峰一路脚步零乱地跟车跑着，面容难舍难分。海峰望着远去的大巴车，停步掏出手机拨打。大巴车上，依娜听着铃声，欲接未接，只是含泪。

      大学校园里，依娜和恋人海峰心事重重。海峰急切地劝说依娜：“维也纳是世界的音乐之都，你的才华，你的天赋只有在那里才能显现，你是全校唯一的高才生，到奥地利攻读博士，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回到家乡，你不会有用的，如果你放弃，你什么梦也没有了，你傻不傻呀！”

海峰，原谅我吧，你的好意我理解。车上，依娜看着家乡的美景，情不自禁地笑了。我是羌山放飞的一只云雀，我是思念故乡的一只百灵鸟。如今，我的家乡建设的越来越美丽，只有回报家乡，才是我梦的飞翔。

回到家乡的依娜，漫步在崭新的羌山小学学校，操场上依娜在给一群带红领巾的小学生们讲故事，钢琴前伊娜为高中学生教学试唱练耳，咪咪咪--吗吗吗，伊娜显得神情专注，优雅大方。

依娜在羌博馆参观与游客交谈，在巴拿恰漫游，在禹王桥驻立，她眼中的一切是那么的恬淡优美，和谐自然，依娜在高高的碉楼上翘望、俯瞰，全城美景尽览无余。

依娜推开卧室，走到桌前，目光凝视在一框照片上。照片上，是面带慈祥的阿妈，一身羌族服饰装束，看上去依旧和蔼可亲。依娜手拿相框，用手指轻梳着阿妈的发髻。此时，依娜彷佛有好多心里话要给阿妈诉说。泪眼迷蒙中依娜陷入了悲痛的回忆：瞬间的地动山摇，奔跑的人群。依娜在老县城面对遗址的方向缓缓跪下，竭斯底里的喊叫：“阿--妈”。几座倒塌的危楼，呈现废墟一片。

此前，依娜和阿妈还有几个妇女在碉楼的一角撕玉米，大家哼唱古老的劳作羌歌，还有伊娜坐在门前的板凳上，阿妈精心为她梳理头发，阿妈深情地说：“我的依娜，你长大了，阿妈看着你心里就有说不出的高兴，来，阿妈给你梳个头，你会越来越好看，越来越漂亮，越来越聪明的，去成都考试一定会考好的。”

从云儿寨赶往县城的山路上，云天高高，山路弯弯。阿哥送着依娜到大学，一路不住叮嘱，小妹，好好读大学别念着家里，阿妈在天堂会保佑你的。

依娜手摸着相框里的阿妈不住地为阿妈捋着头发：“阿妈，你的依娜回来看你了。女儿已经长大了，让我给你梳梳头吧。”嘤嘤哭声淹没在窗外的夜空。

羌寨，满眼翠绿。依娜带着一群专家学者一边欣赏着云儿寨的美景，一边介绍情况，爷爷和村委会的人在活动室门口迎候，为来宾挂上了羌红，敬献砸酒。

活动室内坐满了年长的羌寨男女，见客人进来，掌声四起。爷爷说：“乡亲们，你们看依娜给我们带来了尊贵的客人。今天他们是专门来收集我们羌族民歌的，大家一定要好好唱给他们听。”依娜和几位专家高兴的鞠躬点头，掌声再起后悠扬的羌歌唱了起来。几位老师拿出录音笔和本子，不时录音、记谱，不时询问、哼唱，陶醉其间。夜晚，依娜与客人们畅游在羌寨莎朗广场，熊熊篝火，欢快莎朗，依娜和客人在队伍中尽情欢跳。

第二天依娜在家里电脑桌前，一边快速击打电盘，对外发布着羌寨变迁信息，一边看着电脑空间的照片会心地微笑着说：“我的家乡是大禹故里，中国羌城，大爱汶川，这里是灾后巨变的缩影，这里是大爱汇聚的海洋，这里更是我实现梦想的家园。”

石阶上，依娜和爷爷坐在一起哼唱古羌民歌。依娜和爷爷走进村民家里采访，向老者求教。依娜和爷爷和村民们一同喝起了咂酒，唱起了羌族酒歌《清油油的咂酒》村寨里羌民们聚在一起载歌载舞。

蓝天，白云，碉楼，河谷，阳光，大地，篝火夜空，繁星点点，美丽羌红抛撒在空中悠悠飘扬。

半年后，依娜完成了羌族民歌的收集整理工作，她的羌族音乐的论文在全国音乐论坛获奖，并任教于中央民族大学，建立起了家乡与首都北京的区域发展关系。

依娜仔细看着电脑空间中一位戴着眼睛的学子的画面中，依娜端详良久后，开始击打电盘：“亲爱的，如果说，三个月前你选择维也纳留学，是为了实现音乐的梦想，那么我选择回到家乡，也是为了实现我的梦想，因为我的家乡汶川，是一个被国家和人民关注与厚爱的地方，回报家乡，感恩社会，就是我最大的梦想。”依娜看着海峰的照片笑，笑的甜甜的银铃一般清脆。继而敲击电盘，一首《云朵上的羌寨》歌声悠然唱响。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是伊娜远在维也纳的恋人海峰打来的。

“海峰是你。”依娜惊讶。

“依娜是我，没有想到，我们中国羌族，一个古老民族的音乐会在维也纳引起轰动，你成功了，祝贺你。”依娜捂着电话激动不语，只是笑。还有你创作的《云朵上的羌寨》那首歌很好听，海峰在电话中说。

“喜欢吗？”

“特别喜欢！”

“为什么？”

“因为爱在汶川，我们共同的家在汶川！”电话里，依娜和海峰都会心地笑了。

                                                                              2020年5月12日完稿

后记：

为创作《云朵上的歌谣》想说的几句话：

百年天灾，民族忧患。值此“5.12”十二周年之际，写下这篇《云朵上的歌谣》散文片段，只是25万余字的长篇报告文学《羌寨云水间》中的一朵小浪花，为“5.12”十二周年的应景之作。只想通过这个特殊的日子，唤醒记忆，振奋精神，为进一步推动民族文化的繁荣和发展，不负文学者的使命和时代的召唤。

音乐无国国界，文学无国界，艺术无国界。“会说话，就会唱歌，会走路，就会跳舞”这是古老的大山羌民族的聪慧天赋和秉性使然。

面对今天林林总总的羌族文化现象，如何把握民族文化根脉，在文学中如何归纳提炼民族文化精髓，突显应有的羌民族文化核心价值，对于羌民族文化的保护传承和时代构建具有深远的历史意义。“5.12”特大地震的突然发生，让羌族文化遭受空前损失。作为炎黄子孙的古羌后裔，如今仅存于岷江上游和涪江流域的部分山区。

历史悠久的羌民族，民间传统文化蕴藏着丰富的人类智慧。从羌族山歌、叙事民歌、喜庆歌、情歌、酒歌中反映出羌民族对社会、对自然、对婚姻家庭、对客人的真诚心理，对世间真、善、美的追求的探索，对假、丑、恶的唾弃与仇恨，优美动听的歌声道出了羌民族辛勤、勇敢、智慧的品德。

羌族崇高理想和美好的道德情操，往往就寄寓在他们所塑造的神话艺术形象的言行中。他们对天、地、山、树、火、石、羊、牛、猴等诸多神灵的崇拜的价值理念外形于神，内植于民族心里，这便是当代羌民族依然保持纯朴天然的根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