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世

我很厌世。

今晨，我迷糊里，六点准时醒来。贴在天花板的灯长鸣了一宿。犹记得，昨晚睡前，我打坐了三十分钟，而后把自己横着，斜眼望去，满柜子的书在发呆，我不知不觉睡去了。

晨起，最是疲软无力，脚尖毫无力气支起前行的自己。换了套柔软的衣服，穿双朴素的小白鞋，从家出发。路过垃圾站，一股股恶臭扑面而来，内心厌恶极了，往前走，在一处沿街路段，一个早起遛鸟的老男人肮脏地轰隆着自己的喉管，满地吐痰，我快要吐出来。走到十字路口，红绿灯是路人的法律，几分颜色规定了路人的停停走走，谁赋予它的权力呀？只不过是国家的交通法规给了它特权，五颜六色里，唯独红黄绿尽享交通规则尊华。世人不也如此，有人趁位荣耀，退了那席，一无是处，一无所有，一事无成。我两腿稀软，快站不动了，才等来了绿灯，短短一分钟，可我站了半个世纪。这半个世纪里，我恨红灯用了一分钟占着茅坑不拉屎。

过马路时，尤其别扭，停止线内，前后左右排队等候的车夫、骑士、路人把焦点集中在红黄绿，也集中在游走的斑马路人，我的视线没有了焦点，发散在一堆堆尴尬的空气里。

公园两旁退却了翠绿的植被，披着一件件浓绿的袈裟，犹如逝去多年的骷髅，楚楚而立，似乎在等待一群善男善女为它们俯首称臣，抑或，为它们念一段《金刚经》，我诧异我一个佛家弟子为何有如此多的贪嗔痴，识得地母不容我，识得皇天要沉我，却仍然执迷不悟，仍然妄想、贪念、迷惑、困顿、流离、焦灼。

一群群背兜客等待着出租自己，靠几百牛顿的力量，花百斤重的时光，挣取碎银几两。我不敢直视他们的眼，他们焦渴雇主，他们焦渴金钱，他们焦渴幸福，他们焦渴一切，而我，什么也给不了他们，除了一身的颓唐，和满心的厌世，能给他们的只有躲避他们的眼。

又到了一个诡异的红绿灯路口，这仿佛耶稣的十字架，摆放在路面，车车人人横竖而行，只不过，可恶的红黄绿又在这里妖言惑众，又在这里耀武扬威，又在这里欺枉世人，我恨它们，红得诡异，绿得贪婪，黄得无情。

走在我前面的是一位佝偻老妪，历经桑仓，踽踽独行，也许多年以后，我也佝偻，也沧桑，可我怎么也无法接受岁月刺了我的童心和欢愉，让我不及百年，却伤恸半世。

我来到星垂不落的街头，晨霞坠了汗珠，我已经忘了我自己，只把左手横在佛的莲稍，逝了自己。